四十八個億？

    難怪，不可能會有公司愿意為一個演員支付這樣天文數(shù)字的違約金。

    難怪郁時青一直沒有解約。

    譚言飛聳肩：“聽到這個數(shù)，青源當(dāng)時就放棄了。我不知道合同的具體內(nèi)容，但從這一項(xiàng)就能推敲出華澤的條件有多苛刻，所以我很奇怪，你說華澤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能讓郁時青在這種合同上簽字?！?/br>
    江虞沒有理會他置身事外的好奇，只問：“華澤幾乎沒給郁時青帶來利益，四十八億違約金合法？”

    “合法？”譚言飛不由笑了，“江虞，你在開玩笑嗎，那可是華澤，就算不合法，華澤的態(tài)度也很明朗，他就是不想放人。在這種前提下去打官司，時間，精力，你知不知道要付出多少？甚至打完官司，違約金不見得就能減到能接受的價格?！?/br>
    江虞收回視線，眸底漸冷。

    “當(dāng)年，我記得還是郁時青去演話劇之后，各家公司才得到消息，換句話說，他已經(jīng)一年多幾乎沒有出現(xiàn)在大眾面前了，如果再加上打官司的時間，保守估計要兩年，他的熱度早就沒了。而且撈他出苦海的精力，比捧一個聽話的流量可難多了，為此還要得罪華澤，付出和收獲不成正比啊。”見江虞對這件事很感興趣，譚言飛仔細(xì)回想，對他解釋。

    沒有公司愿意得罪華澤，郁時青只能靠自己。

    而華澤手握合同，他沒有任何商務(wù)可接。

    打官司費(fèi)心勞力，加上沒有收入，根本耗不起，連律師費(fèi)用都是問題，何況違約金，想要解約，難于登天。

    怪不得郁時青索性放棄拍電影。

    怪不得郁時青原本不打算主動重回娛樂圈。

    娛樂圈只是他的傷心地

    那他又是抱著什么心情接演了《末日營救》？

    江虞每每深想，每每記起郁時青說過的話，總覺得一股郁氣在心間徘徊。

    良久，他沉聲問：“如果打官司，違約金大概要多少？”

    “這個我就不清楚了，當(dāng)初也沒人算過，反正不會少就是了，你問這個干什么？”

    說完這句話，譚言飛看到江虞的表情，忽然意識到什么，張口結(jié)舌，“你不會，江虞，難道你想幫郁時青解約？”

    ——

    江虞回到房間的時候，看到客廳里空無一人。

    從廚房的方向隱約傳來說話的聲音。

    “大哥，你不會做飯就不要搞破壞了好不好！”

    任柏舉著鍋蓋，欲哭無淚，“你放這么多水，什么時候能煮開??？？”

    郁時青往鍋里看了一眼：“很多嗎？”

    “很多?。?！”

    江虞走進(jìn)廚房，正看見郁時青拿著湯勺往外舀水。

    看到他，郁時青動作不停：“回來了?！?/br>
    江虞抱臂靠在門邊：“你們沒在樓下吃飯？”

    任柏提起這個就捶胸頓足：“是我中了邪！提醒他冰箱里還有餃子沒吃。”

    郁時青只當(dāng)沒聽見，轉(zhuǎn)而對江虞說：“你吃過沒有？”

    江虞一眼看到被擺在桌上解凍的兩盒餃子，如實(shí)說：“沒有?！?/br>
    郁時青說：“去洗手?！?/br>
    江虞微微站直：“這么快就煮好了？”

    “想得美。”郁時青看他一眼，“勞動人民才有資格吃飯。洗完手幫忙切蒜?！?/br>
    江虞：“……”

    他認(rèn)命地走到案板前，看到桌上的蒜瓣、醬油、醋和香油，“準(zhǔn)備得這么齊全？”

    任柏一臉得意：“那是，不看看是誰準(zhǔn)備的。”

    郁時青只問：“留這么多水夠嗎？”

    江虞就在他身旁：“差不多?！?/br>
    郁時青看向他：“你會做飯？”

    江虞微微一笑：“一點(diǎn)點(diǎn)吧?！?/br>
    郁時青把湯勺放下，再把鍋蓋蓋上，回臉看見江虞還看過來，隨口說：“厲害?！?/br>
    然后轉(zhuǎn)身去拿餃子。

    江虞：“……”

    這種明顯敷衍的語氣讓他握緊了刀柄。

    任柏看得心驚膽戰(zhàn)，忙岔開話題：“江虞，你讓我查的事，今晚就有結(jié)果?！?/br>
    所以他才來這里，就是為了能及時轉(zhuǎn)告。

    江虞有些意外：“這么快？”

    任柏說：“信息時代嘛，查這種事還不是手到擒來。”

    江虞深深看著郁時青：“也不一定。有些事就查不出來?！?/br>
    郁時青沒有回頭：“那就不查。”

    任柏先是愣了愣，很快反應(yīng)過來他們在說什么，臉色頓時復(fù)雜起來。

    江虞余光看見，想到在餐廳時提起幫忙時，兩人的反應(yīng)大相徑庭，他斂眸片晌，轉(zhuǎn)而看向任柏。

    “當(dāng)年郁時青和華澤簽約，究竟有什么隱情？”

    任柏看了看郁時青，表情還很猶豫。

    江虞說：“我了解得越多，才能找到解決的辦法。你難道不想讓郁時青解約？”

    這句話輕易擊垮任柏的心理防線。

    他說：“我當(dāng)然想——”

    “任柏。”郁時青終于回過身，打斷任柏后，他的視線落在江虞身上，“看來你已經(jīng)了解過解約條件，你認(rèn)為還有繼續(xù)了解的必要？”

    江虞和他對視：“我認(rèn)為有。華澤的條件并不合理，一定還有cao作空間。”

    郁時青笑了笑：“江虞，我很感謝你的好意，但你的好意，我還不起?！?/br>
    就算有cao作空間，也需要時間和精力。

    這就是華澤的目的，任誰想來幫他，都要被拖下水。

    江虞明白郁時青不會再改變主意，于是換個說法：“那就當(dāng)滿足我的好奇心，我的確很想知道，你為什么會和華澤簽下那種不平等條約。”

    聞言，郁時青微蹙起眉。

    任柏沒有聽到反對，就當(dāng)他是默認(rèn)，憋著氣說：“還不是因?yàn)槎佩莻€王八蛋！”

    江虞說：“就算杜瀚串通華澤，可合同內(nèi)容不能造假，還是簽約的時候，你們沒看條款？”

    “條款？根本沒有條款?！比伟刂刂赝職?，因?yàn)樘崞饋砭蜌獾眯目谔?，他想盡量簡短解釋，“那年杜瀚來找郁時青借錢，郁時青渾身上下只有三十六萬，全借給他了，杜瀚裝模作樣說要請客，灌了我、尤其是郁時青很多酒，回家之后就說錢數(shù)太大，要打欠條，拿了兩張白紙讓郁時青簽個名字?！?/br>
    煮鍋里的水“咕嚕咕?！睗L著泡，是廚房里唯一的雜音。

    “那個王八蛋還拿了印泥，一看就早有準(zhǔn)備，郁時青當(dāng)時覺得不對勁，可是杜瀚軟磨硬泡……”任柏說著，眼眶又酸又澀，已經(jīng)紅了，“他們可是朋友啊，我到現(xiàn)在都想不通，天底下怎么會有這種敗類？”

    說完這些，任柏深吸一口氣，嘴唇還是忍不住顫抖。

    他至今還在自責(zé)：“都怪我，我早該防著他的。”

    郁時青抬手按了按任柏的肩膀：“現(xiàn)在也沒什么不好?！?/br>
    和華澤簽約，追根究底是他自己識人不清，不夠警惕，怪不了別人。更怪不了任柏。

    任柏?fù)u著頭，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是猛地轉(zhuǎn)過身，不想讓郁時青看到他難以忍住的眼淚。

    氣氛一時變得壓抑。

    江虞也沉默許久，才問：“你們找過律師嗎？”

    “找過?！庇魰r青看了一眼任柏，接著說，“合同當(dāng)晚就打印出來，不能鑒定字跡，華澤第二天給我打了錢款，簽約內(nèi)容成立，諸如此類，律師說很難取證，基本沒有贏的可能?！?/br>
    江虞注意到，他的語氣和任柏截然不同，依舊是慣常的淡然，從容得有些冷漠，好像在說著其他人的故事。

    江虞又問：“簽了幾年？”

    郁時青說：“十五年?！?/br>
    江虞又沉默下來。

    以前他不理解郁時青骨子里的這份淡漠，現(xiàn)在已經(jīng)明白，經(jīng)歷過這種打擊，常人甚至做不到郁時青留有的一半穩(wěn)重。

    郁時青說：“滿足了你的好奇心，該下餃子了。”

    他把解凍好的餃子全部裝盤，走過來打開鍋蓋，頓了頓，先問江虞，“現(xiàn)在可以放進(jìn)去了吧？”

    水已經(jīng)開了。

    江虞說：“可以?！?/br>
    郁時青把餃子倒進(jìn)去，轉(zhuǎn)眼看到他線條冷硬的側(cè)臉，忽然說：“不用放在心上?！?/br>
    江虞切蒜的動作停下。

    “我剛才說現(xiàn)在沒什么不好，不是自我安慰?！庇魰r青說，“我喜歡的是演戲，演的是話劇還是電影，對我來說區(qū)別不大?！?/br>
    江虞抿唇：“電影才能得到更多反饋。”

    郁時青含笑說：“那確實(shí)會有些遺憾。但人生總是要有點(diǎn)遺憾的，在這一點(diǎn)上，我不要求完美。”

    江虞沒有去接這句話。

    郁時青對人生不要求完美，可如果沒有華澤，他的人生本來就該是完美的。

    江虞自認(rèn)不如郁時青，郁時青可以處之泰然，他只是旁聽都覺得咽不下這口氣。

    他原本打算找律師咨詢這份合同的違約金問題。

    現(xiàn)在不了。

    華澤用這種下作手段坑了郁時青，還想再用下作手段最后坑一筆違約金，哪有這么好的事。

    任柏這時整理好情緒，若無其事地喊：“熟了熟了，餃子熟了！”

    江虞被他驚擾思緒，回過神來。

    郁時青正端著碗，拿勺子往外盛，湯湯水水灑了一圈。

    任柏趕緊搶過來：“大哥，用漏勺！漏勺！”

    郁時青隨即被他擠到一旁，不小心撞到了江虞。

    江虞問：“你連漏勺都不會用？”

    郁時青低頭看一眼砧板，停頓一秒。

    江虞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

    砧板上的蒜切得大小不一，到處都是。

    郁時青顯然是在質(zhì)疑他做菜的能力。

    江虞握住刀柄，忍了又忍。

    看在郁時青以前那么慘的份上，他可以原諒這一次。

    然后郁時青拿著蘸料碟過來。

    他拿筷子撥了撥砧板上的蒜，合理質(zhì)疑：“你連蒜都切不好？”

    江虞：“……”

    他面無表情，把刀剁進(jìn)砧板里，“你離我遠(yuǎn)點(diǎn)?！?/br>
    任柏已經(jīng)盛了餃子上桌：“可以吃了！”

    郁時青也把拌好的蘸料端過來。

    落座后，任柏剛要動筷，手機(jī)鈴聲響了起來。

    看到來電顯示，他對江虞說：“是工作室的哥們。”

    說完按下接聽，沒兩句又掛斷：“查出來了，結(jié)果在我郵箱，我這就發(fā)給你?！?/br>
    江虞看著任柏低頭cao作手機(jī)，福至心靈。

    郁時青早就不在乎這件事，也不再考慮合約的問題，而且即便手頭有這樣的工作室資源，卻連絲毫陰暗的想法都沒動過。

    可他不一樣。

    華澤對郁時青壞事做盡，他完全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華澤高層。

    杜瀚。

    祁泰華。

    有一個算一個，總有一個有料可挖。

    想到這，江虞說：“給我這個人的聯(lián)系方式。”

    任柏抬頭看他：“你不是不想出面嗎？”

    江虞模棱兩可：“說不定以后有用?！?/br>
    “哦?！比伟攸c(diǎn)點(diǎn)頭，把號碼直接發(fā)給他。

    “我馬上回來?！蹦玫教柎a，江虞就起身去了臥室。

    合上房門，撥通電話。

    江虞說完要求，冷聲說：“跟蹤，調(diào)查，只要你能拿到我想要的消息，條件隨你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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