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刻。

    莫非塵終于自三日的昏睡中醒轉(zhuǎn)。

    他的腦子有些渾噩，一時間想不明白發(fā)生過什么。直到他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了窗外那個和先天啊，神族啊之類的詞兒一點都不沾邊的渡流云。

    童心大發(fā)地追著花叢中被風(fēng)吹的漫天飛舞的蒲公英，偶爾還會揚起手，任由飛鳥停留在手上，身上，渡流云是真的認(rèn)為集境的空氣很適合養(yǎng)老。一點兒危機(jī)感都沒有啊，不像是在苦境之中，不知道什么時候，不知道會從哪里就出現(xiàn)了天降大鍋這種可怕的事，動不動空降一個oss下來洗個地板，苦境人民上輩子都是折了翅膀的幺蛾子嗎，這輩子要這么倒霉。

    隱約想起了發(fā)生過什么，那天晚上，他和渡流云拼了一劍，雖然看上去沒有那么嚴(yán)重，但也只是看上去，尤其是兩個人之間有著絕對不對等的關(guān)系。他身上所流失的靈氣，會盡數(shù)重新歸于渡流云所有，他每損傷一分，就會讓渡流云的力量更完整一分。a;a;lt;ia;a;gt;a;a;lt;/ia;a;gt;

    就在他被渡流云扶起回轉(zhuǎn)的路上，他就已經(jīng)失去了意識，也就是說，如果渡流云是存了想要干掉他的心思，這段時間足夠他被干掉一萬次。

    她是要做什么？賣一個可笑的人情給他嗎？他能給她什么？直到這一場拼斗，他才真正認(rèn)識到了他和渡流云之間不平等的關(guān)系，就算是棄天帝，也不過是看在他和渡流云的關(guān)系，才覺得略有趣味，進(jìn)而愿意與他做并不公平的交易。

    如果站在棄天帝面前的人是渡流云，恐怕……又是一種結(jié)果。此時此刻，莫非塵萬分相信，棄天帝對渡流云，并不是他所想象的那種充滿敵意的態(tài)度，這與棄天帝是否視渡流云為敵人無關(guān)，以棄天帝的能為，渡流云在他眼中，不論是過往還是現(xiàn)在，都不過是巨人與螻蟻之間，但因為渡流云曾經(jīng)是他的弟子，終究還是會在他心里占有些微的地位。如果渡流云愿意與棄天帝一同行滅世之舉，恐怕棄天帝會一點兒也不猶豫地接納她，與異度魔界相比，曾經(jīng)與他相處了上萬年的渡流云，孰輕孰重，他異常清楚。a;a;lt;ia;a;gt;a;a;lt;/ia;a;gt;

    越是這樣想，莫非塵越是覺得自己活成了一個笑話，口口聲聲以殺掉渡流云為目標(biāo)，到頭來卻發(fā)現(xiàn)，自己對渡流云構(gòu)不成半點威脅，而渡流云甚至并沒有將自己當(dāng)做對手。他……究竟算什么。

    “何必到現(xiàn)在這個地步才肯和我好好地談一談?！?/br>
    在他失神落魄的時候，渡流云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他身后，看到他下意識地想要閃躲，她按住了他的肩膀，隨后帶著他，來到幾乎清透見底的湖畔“看一看水里的倒影，你與我相似到這樣的地步，難道除了一心殺了我，就沒有別的想法嗎。”

    她的腦海中殘留著身外化身的記憶，雖然并不完整，但多年來與他的爭斗片斷，隨著時間的前行一點點地重歸于他。

    那個時候，她渾渾噩噩，不知自己來自何方，終歸何處，只知道不斷前行，茫然地尋找，連自己是不是有血有rou的人都分辨不清，就在那段時間，莫非塵讓她白茫茫一片的生涯，多了幾分肅殺的色彩，伴隨著他每一次在自己眼前出現(xiàn)，與之同來的，便是糾纏不休的纏斗，直到一方落敗而告終。a;a;lt;ia;a;gt;a;a;lt;/ia;a;gt;

    不辨理由，不明為何，留在腦海中的只有一言殺字，每一次又都是自己占據(jù)上風(fēng)。對于這樣無休無止的拼斗，雖然不知所以，卻也是讓她的世界多了一些生機(jī)。

    再到她醒來，那段記憶隨之消失，不清不楚的片斷，讓她分不清楚這到底屬于三世中的哪一世。

    乃至莫非塵出現(xiàn)，她這才將過往種種，一一連接完整。

    “我不想感化你，也不想說服你，只是覺得很沒有意義。你的所作所為，一舉一動，都是想要挑起我的怒火，如果我受了你的挑撥，豈不是正中你的下懷，倒不如不受影響，看你能做到什么程度?！?/br>
    “我選擇放棄，放棄了天界的一切，是因為對師尊的執(zhí)念，他說服不了我，我也說服不了他，我和師尊之間，只能有這一戰(zhàn)。本質(zhì)而言，你不過是我當(dāng)初利用法則漏洞留下的為了確保能在師尊手中生存下來的力量，沒想到你有了自我的意識。”a;a;lt;ia;a;gt;a;a;lt;/ia;a;gt;

    “你的所作所為，是逼迫著我走到只有把你殺掉的境地啊，雖然如果我們調(diào)換立場，可能我會做的更狠。但……”

    她側(cè)過頭，看著這張與自己相似無幾的臉“讓你就這么死在我手里，我確實是有些下不去手啊。你已經(jīng)成為了獨立存在的人，并沒有真正做出什么危害苦境的事，沒有為了除掉我而犯下不可挽回的錯誤，相反，這么多年來，還在苦境遇到危險的時候，出過手。我得多沒有人性才能干得出來把你除掉，收回神力的事來？我在武林中行走這么多年，就給你留下了這么一個殘忍的印象嗎？”

    她雖然自問不是什么良善之輩，可也和心狠手辣沾不上關(guān)系吧。

    一體兩面，不管出現(xiàn)了什么樣的偏差，莫非塵都是這個世上的另一個自己，形貌是一回事，性子上，他所展現(xiàn)出來的，正是自己的另一面，充滿了不安，恐慌，帶有各種負(fù)面情緒的自己。a;a;lt;ia;a;gt;a;a;lt;/ia;a;gt;

    “你究竟想說什么？”

    莫非塵的語氣聽上去有些不耐，而這份不耐，更多的是為了掩蓋不安。無法看透渡流云的想法，卻被渡流云看穿了自己，這樣的認(rèn)知，讓莫非塵感到事情脫離了他的掌控，名為不安的這個詞，在他的心底益發(fā)蔓延。

    “沒什么，就是想這樣做而已?！?/br>
    不等莫非塵反應(yīng)過來，她已經(jīng)抱住了他。這兩個人就連身高都是極其相似的，這讓渡流云抱住他的動作很是輕松。

    “你……”

    “不用想著借機(jī)偷襲我，你沒有機(jī)會。就算想要拼個你死我活，也不要破壞現(xiàn)在難得的安靜?！?/br>
    有些話是打死渡流云也說不出口的，如果面前的人不是莫非塵，她也完沒有興趣在這里說上這么多，這世上很難出現(xiàn)的另一個自己，就這樣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換成是誰，也許都會在心里形成一面無法輕易打碎的屏障。

    莫非塵原本自然下垂的手，手指別扭地跳動了幾下，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抬起手臂的沖動，回應(yīng)地抱住了渡流云，臂彎緊緊地環(huán)住了渡流云的肩，就在這個動作做出之后，他閉上了眼睛，長睫處，一點晶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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