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淑心疼地摟著鄒氏，伸手輕拍著她的背脊，“祖母我都明白的，我們就找個知根知底的吧?！?/br>
    ……

    “婦人之見！”

    曾老太爺?shù)臅匡@得有些凌亂，除了擺放整齊的書冊之外，還有一些奇奇怪怪的木工擺件。而此時他的心情也如同這凌亂的書房一般，亂糟糟的。

    曾老太爺喘著粗氣，負著手在屋子里轉(zhuǎn)了兩圈。最后他還是難忍怒氣，指著對面坐著的曾大老爺?shù)溃骸昂浚∧阏媸呛苛?！和侯府結(jié)親，這是何等要緊的事，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全聽你母親的呢？！”

    “真的，就這么拒了？！”

    “是啊，”曾大老爺解釋道：“爹，不但母親不同意，就是淑姐兒也不同意，若是勉強嫁過去那就是結(jié)仇了。”

    “所以……”

    曾老太爺湊過去盯著他，“所以你就回絕了？”

    曾大老爺下意識地縮了一下身子，“是，是的，爹。今日在衙門里的時候正好遇見了老大人，于是便謝絕了侯爺?shù)暮靡?。?/br>
    “哎！”

    曾老太爺甩著袖子，“婦人之見！這件事就不應(yīng)該由著你做主！”

    他又再度在屋子里煩躁地走了幾圈，然后轉(zhuǎn)頭看向曾大老爺?shù)溃骸澳憧芍?，這個傅永寧是何等人物？”

    曾大老爺想也沒想就道：“他是廣寧侯，還是本朝少有的勇將！”

    曾老太爺搖頭，壓低聲音道：“他還是大皇子的伴讀！不過那是十幾年前的事了，而且并不太長久。但為父今日聽聞了一件事，大皇子曾經(jīng)的座師，明山書院的山長徐老大人要起復(fù)了！”

    曾大老爺咂摸著父親的這句話。

    他和偶然得到這個消息，又道聽途說了一些風(fēng)聲的曾老太爺不同，更為年輕，對仕途更上心的他結(jié)合之前衙門里影影約約的傳聞，自己仔細思索著，然后臉色驟然一變，驚道。

    “爹，您的意思是陛下真的要準備立太子了？”

    “那又如何？！”曾老太爺虎著臉，“跟咱們家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原本還能借著淑姐兒的婚事結(jié)幾分善緣，但如今……”

    曾大老爺?shù)哪樕祥W過幾分懊惱之色。

    正在這時，門外傳來了管家驚慌失措的聲音，“老太爺，大老爺，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他把門一推，連滾帶爬地跌了進來，“門外，門外來了一群軍漢，七八個人，騎著馬，穿了甲，為首的是個什么侯爺，說是，說是要見大老爺?。　?/br>
    曾家父子倆一聽，相互看了看，隨即大喜道：“快，快快有請！”

    ……

    鄒氏從噩夢中驚醒，捂著胸口險些喘不過氣來。她沖著外面虛弱地喊道:“秀英，秀英啊?！?/br>
    徐嬤嬤也就是徐秀英睡在屏風(fēng)隔出來的外間，聽到了這個熟悉的喊聲，急急忙忙的披了一件衣裳就進了內(nèi)室。

    “老太太您怎么了？”

    鄒氏看到徐嬤嬤進來連忙朝她招手，然后靠在她身上喘息著道，“我剛才啊，做了個噩夢?！?/br>
    徐嬤嬤嚇了一跳，忙問道：“老太太您做的是什么夢?。靠梢グ玖税采駵珌恚俊?/br>
    “不必了?！编u氏搖頭，帶著幾分氣憤道：“我呀，就是做了個噩夢，夢見去年冬天的時候，那個老不死的逼著淑姐兒嫁人?！?/br>
    “可把我給氣的呀?！?/br>
    “結(jié)果氣著氣著人就醒了。”

    “老太太您別生氣，”徐嬤嬤拍著她的胸口安慰道，“這都過去了，這都是已經(jīng)過去的事情了?！?/br>
    鄒氏道：“我知道啊，但我這心里頭啊，就是壓著很。一想到他們當初逼著淑姐兒嫁過去，我就恨不得把他們給吃了?！?/br>
    “你說淑姐兒那么好的一個孩子，怎么就投胎到他們夫婦倆的肚子里面去了呢？要是他是老二的女兒，那該有多好?！?/br>
    “她打小就孝順?！?/br>
    “對了，”鄒氏轉(zhuǎn)頭問道：“我讓你寫信給老二，讓他讓董氏趕緊回來，這信到?jīng)]到啊?！?/br>
    徐嬤嬤聽得哭笑不得，她邊給老太太揉著胸口邊道：“老太太，這信才剛發(fā)出去呢，哪有那么快到的。況且二老爺那邊收到信之后，也得安排一些時日才行啊，不會馬上上路的?！?/br>
    “那你再寫一封信，去催一催。”鄒氏有些不耐煩地道。

    “是是是?！?/br>
    徐嬤嬤連聲安撫，“這就寫，讓二太太早些回來。如今這差不多是中秋了，這次二太太回來估計還會帶著三爺、五爺、還有四姑娘呢。到時候家里頭可就熱鬧了。也不知這大半年沒見，他們長高了不曾。”

    鄒氏聽到這話后也是一陣高興，剛剛那股憋屈的勁兒早就沒了。

    “那你明天把他們的院子收拾出來，那些被褥什么的都得拿出來曬曬才好，莫要藏了寒氣。”

    徐嬤嬤道：“知道了，老太太您就放心吧?！?/br>
    曾老太太鄒氏嘴上應(yīng)著說要放心，但事實上啊她也是個cao心的性子。反反復(fù)復(fù)的又叮囑了幾遍，然后說著說著就嘆息起來。

    徐嬤嬤有些奇怪的問道：“老太太，您這是怎么了？”

    鄒氏沉思了片刻，然后道：“我這是想著這么多年了，我為著這個家勞心勞力，頭發(fā)都不知道白了多少，但有些人卻半點也不知道感恩?？偸前讶说暮眯漠斪鲶H肝肺，這樣下去可不行啊。

    雖然鄒氏這說得不明不白的，但是徐嬤嬤還是聽懂了。她有些遲疑地道:“老太太，你的意思是？”

    第三十五章 時間線回歸

    鄒氏看著這個相伴了大半輩子, 親如姐妹的人，緩緩道：“我想啊，也是時候把這個家交給田氏那個蠢蛋了?！?/br>
    徐嬤嬤驚訝極了。

    她想了想遲疑道：“這樣不太行吧, 您之前也說過, 大太太那個人實在是沒有當家主母的樣子。另外之前這家里頭里里外外都是您cao持的, 尤其是那些田莊鋪子之類的家業(yè)，哪能就這么分出去??？”

    “曾家哪有什么家業(yè)？”

    鄒氏冷哼，“他們曾家的那幾顆歪瓜裂棗誰稀罕吶？把灶房的老鼠洞都掃光了, 也掃不出幾兩銀子來?！?/br>
    “你莫不是忘了？如今大部分的那些田莊和鋪子都是用我的嫁妝買的。”

    “老太爺和老大、老二的俸祿雖說都交給了公中，但平時也都花得差不多了，還有剩的大部分也都陸陸續(xù)續(xù)的用在了兒女婚事以及田家那頭上，我都記著賬呢。什么時候交出去都可以。”

    “至于我的嫁妝?！?/br>
    鄒氏笑道：“嫁妝自古以來就是婦人的私產(chǎn), 我愛分給誰就分給誰，哪個敢說三道四？我可是有親兒子的人，輪不到旁人來撿便宜。”

    “之前把著管家的權(quán)利不放, 一方面是怕那田氏虧著我的親兒女，另一方面嘛也就是為著你們這些跟了我大半輩子的老伙計。”

    “如今啊，也是時候放手了。

    “過幾天清閑日子?！?/br>
    徐嬤嬤恍然，“老太太您說得有理, 是我想岔了?！?/br>
    鄒氏拍拍她的手, “所以呀，你再讓人給老二去一封信，跟他商量商量這件事，看他那邊是怎么個想法?！?/br>
    “總得有些準備才好?！?/br>
    “您放心吧，”徐嬤嬤點頭道：“明日就讓我那兒子親自走一趟，保準把信安全地送到二老爺?shù)氖稚??！?/br>
    ……

    無獨有偶，在老太太鄒氏被噩夢驚醒, 產(chǎn)生了把管家權(quán)交出去的想法的時候，曾淑也在睡了十幾年的床上突然醒了過來。

    然后手下意識地抓住了旁邊正要離去的人。

    “你要去哪？”

    “西郊大營，”傅永寧低下了頭，把衣擺抽了出來，“如今天還沒亮，你再睡一會兒吧，晚上我來接你?！?/br>
    于是曾淑迷迷糊糊地，又把頭埋進被窩里睡了過去，這一睡就用去了好些時辰，直到外祖母和母親的聲音在外頭響起。

    “淑姐兒還沒有起啊？”

    田老太太坐在桌旁，頭一直往里頭望去，面前端過來的香茶和點心是半點也不想喝，“這都什么時候了？你們也不催一催，哪家的媳婦睡得這般晚的？”

    “您請息怒，”晴雁平靜地道：“夫人晚些時候就起來了?！?/br>
    不過可惜的是晴雁越是平靜，越是知禮，田老太太就越是生氣，再加上今早醒來發(fā)現(xiàn)侯爺外甥女婿早早地走了之后就更甚了。

    總覺得自己被輕視了。

    所以等曾淑梳妝打扮出來后，便聽到了外祖母和母親不滿的抱怨，“淑姐兒啊，你怎么睡到了這個時候，都已經(jīng)過了請安的時辰了。”

    “你外祖母也等了你好一會兒，還有啊，昨日你不是說有什么話等到今日再和侯爺說的嗎？怎么今早醒來人都沒影兒了啊?！?/br>
    田老太太補充道：“是啊，淑姐兒，你二表哥還想向侯爺討教學(xué)問呢。結(jié)果可好，一問說是天還沒亮就走了。哎呀，也不知道侯爺會不會怪罪咱們招呼不周呢。”

    “娘，外祖母?！?/br>
    曾淑向兩位長輩問過安后就坐在了母親田氏的身側(cè)，解釋道：“我醒這么晚是因為昨晚睡得晚?！?/br>
    “外祖母不是說了對孫媳婦的要求嘛，”曾淑轉(zhuǎn)頭看向田老太太，“所以我昨晚便和侯爺商量了一番，另外他今日也不是故意這么早就走的，實在是有差事在身，等他辦完差事之后就會回來接我?！?/br>
    “這樣啊，那你的確是應(yīng)該多睡些?！眲倓傔€有些不高興的田老太太喜出望外，探過頭來熱情地問道：“那侯爺有沒有說哪一家好?。俊?/br>
    田氏也好奇道：“這么快就有消息了嗎？”

    曾淑搖頭道：“沒有這么快，他說會讓手底下的人去打聽打聽，看哪位大人家里有合適的。外祖母您耐心等著就是了，若有了信我定會告知您的。”

    “那就好，那就好?！碧锢咸@才心滿意足。

    送走了外祖母和母親之后，曾淑又去正房給祖母請安，不過祖母鄒氏今天的精神頭不太好，說是夜里做了個噩夢驚著了。

    “那現(xiàn)在您感覺如何？”

    曾淑去摸她的手，關(guān)切地問道：“若是還有不適，得請大夫，不，要不我讓人去請?zhí)t(yī)吧？”

    越想曾淑越覺得有道理，興致勃勃地說道：“宮里的太醫(yī)醫(yī)術(shù)是最為高明的，比民間醫(yī)館里頭的大夫要強上許多。侯府里的老太君和老夫人就半月請一次平安脈，平時也按照太醫(yī)的吩咐調(diào)理身子?！?/br>
    “回頭我拿了傅永寧的帖子，請?zhí)t(yī)來給您好好看一看?！?/br>
    “不用了不用了，”鄒氏連連擺手，“我待會兒再補一補覺就好了，我看你才需要好好休息，眼底都青了?！?/br>
    鄒氏左右看了看，伸手去摸她的臉，“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也不用老是陪著我這個老婆子，若是不想歇著，就自個兒玩去吧。”

    曾淑卻是搖頭，“我陪祖母您說會兒話吧，不然你一個人待在屋里沒人說話很容易就睡著了，這會兒若是睡著了那您晚上就又睡不著了。”

    “您晚上若是睡不著，白天就又睡得長久?！?/br>
    “長此以往啊，對身子不好?！?/br>
    鄒氏被她左一個睡著右一個睡不著的都快弄糊涂了，只好無奈道：“罷了罷了，都隨你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