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節(jié)
曾淑見祖母這么說,只好點頭應(yīng)下。 不過曾淑雖然打消了找大嫂聊一聊的主意,但曾家大奶奶卻有事要找這個能耐大的小姑子,原本她還想著曾淑懷孕了,這件事情不知道找誰商量才好,但如今發(fā)現(xiàn)曾淑并沒有懷孕,于是就放心地把人請了來。 “淑姐兒,”曾大奶奶董氏道:“原本這個事情不應(yīng)該找你的,但我想著娘比較聽你的話,所以就把你請了來?!?/br> “怎么了?” 曾淑有些奇怪地問道:“可是因為楠哥兒的事?” “不是,”童氏搖頭,“楠哥兒的事你大哥已經(jīng)和我商量好了,暫時就養(yǎng)在母親的身邊。” “是另外一件事?!?/br> 童氏的表情有些嚴峻,“我也是剛剛發(fā)現(xiàn)的,因為并沒有確定,所以還沒和你大哥說,免得他也跟著一起擔心?!?/br> 曾淑的表情也跟著嚴肅了起來,自己大嫂是什么樣的人,她也是知道的。嫁進門這么多年她一直是一個合格的長媳,長孫媳。一件事情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她并不會隨意亂說,是一個謹慎的人。 但是她現(xiàn)在卻專門把自己請了來。 于是曾淑不動神色地長吸了一口氣,問道:“大嫂,發(fā)生了什么事?” 童氏鄭重道:“淑姐兒,你知道家里已經(jīng)沒有銀子了嗎?娘好像已經(jīng)開始從庫房里拿東西出去當了?!?/br> 曾淑瞪大了眼睛,驚道:“什么?!” 看到曾淑的驚容,童氏苦笑道:“這件事情,雖然娘瞞著我,但我已經(jīng)知道得差不多了。娘之前從祖母手里接過了賬冊,當時庫房里頭剛收到莊子、鋪子上的出息,一共有五千兩左右的活銀子,有銀票和銀錠子、銅板等。” “后來家里因為你和二郎的喜事,發(fā)了雙倍的月例銀子,這就去了一千多兩。再之后是二郎中舉,家里擺宴席,也用去了大幾百兩?!?/br> 曾淑忍不住問道:“那不應(yīng)該還剩下三千兩嗎?” “是啊……” 童氏嘆息,“我原本也認為是這樣,即使不到三千兩也應(yīng)該有兩千多兩,過完這個年是夠了的。而年底的時候祖父、爹、還有二叔的俸祿也到了?!?/br> “但是,如果家里還有銀子,娘又怎么會把東西拿出去當呢?” “哪怕只是活當,那也沒這個必要啊?!?/br> 曾大奶奶說得有理,若家里真的還有銀子,那么作為如今的當家主母的母親是不會拿東西出去當?shù)?。因為不管是死當還是活當,總是要給一些銀子給當鋪的,若不是缺銀子,又何必費這個事呢? 但這種當東西的事情,向來只有那些破落戶才做啊。 曾家在祖母管家的時候雖然也當過,但在曾淑的印象中是為了給二叔謀江南的這個缺,當時曾家出了銀子,董家出了力氣。 但也只有那么一次。 并且在第二年夏天的時候就贖回來了。 而如今賬冊才交給母親多久,曾家竟然就走到了要當東西來維持日常開銷的地步了嗎? 她覺得一陣眩暈,眼前發(fā)黑。 第五十五章 你繼續(xù)說,后面怎么就當東…… “淑姐兒!” 童氏大驚, 連忙上前扶住她,擔憂道:“你沒事吧?要不要給你請大夫?” “沒事,”曾淑已經(jīng)從剛剛那勁兒緩了過來, 苦笑道:“我只是, 太驚訝罷了, 大嫂這個事情是真的嗎?” 童氏見她真的沒事,于是也坐了回去,嘆息道:“我也想是假的, 但很可惜并不是。我的人跟著鐘mama去了當鋪,親眼看見的。我后來還讓人去當鋪里面問過了,但他們嘴巴緊,沒問出個所以然來。” “但在那之前, 母親是有些愁眉苦臉的,而在那之后就又開心起來,三妹纏著母親說想要買那個看上了許久的頭面?!?/br> 董氏也苦笑道:“以前母親會想也沒想地把三妹訓(xùn)一頓, 但是這回卻是有些猶豫之后才說不行?!?/br> 董氏也不想猜疑自己的婆母的。 但總總表現(xiàn)看來,不是她多心,而是的確有問題。 曾淑聽完大嫂的話后沉思起來,她不去想為什么大嫂的人會跟著鐘mama, 她現(xiàn)在只覺得很荒謬, 有一種仰天大笑的沖動,但事實上她卻眼睛酸澀。 她緊緊地閉著眼睛,然后又睜開,對坐在面前的童氏道:“大嫂,你讓人把鐘mama喊來吧,我們先問一問是怎么一回事。我真的沒有辦法相信,家里怎么就到了如此田地了呢?” 童氏也是心情復(fù)雜。 如果可以, 她是不想勞煩已經(jīng)出嫁了的姑奶奶的,但是很明顯這件事情曾淑出面的效果要比自己和夫君出面的要好。 于是田氏的左右手,鐘mama很快就被找來了。 她踏入童氏屋子的時候還有幾分囂張氣焰,問童氏找她有什么事?如今家里頭正忙著,她脫不開身呢。 不過在她看到屋子里坐著的除了大奶奶之外,還有面若寒霜的曾淑的時候,她的身子頓時矮了下來,先是給曾淑行了一禮,然后恭敬地問道:“不知大姑娘有什么吩咐?” 曾淑沒有跟她廢話,直接道:“你去把家里的賬冊拿來?!?/br> 鐘mama一驚,連忙道:“大姑娘,這賬冊奴婢也不知道在何處啊,都是大太太親自收著的,而且賬冊是何等要緊,奴婢……” 曾淑冷笑了一聲,“你怎么拿我不管,只一點不能驚動了母親。而如果你今天不去拿,明天就帶著你一大家子,都給我滾?!?/br> 鐘mama嚇得膝蓋一軟,險些跪了下來。 她就知道大姑娘不如大奶奶好糊弄,大奶奶還有婆媳關(guān)系這個阻攔在,真的急了搬出大太太來她便會退讓幾分。但大姑娘可是大太太的親女兒,并且嫁到了侯府,身份非比尋常。 她那天就那樣走了,但是大太太卻是一宿沒睡。 自己這條賤命在大太太眼里,是萬萬比不得大姑娘的。 于是思慮再三,她點頭道:“奴婢這就去,這就去,大姑娘您稍等一會兒,奴婢這就去拿賬本子。” 鐘mama瞞過大太太取來了賬本子,擺在曾淑旁邊的桌子上,小聲道:“大姑娘,這就是家里的賬本子了?!?/br> 曾家的賬本子樸實無華。 只在開頭寫了年份,以及是哪一處的賬本子。 曾淑之前幫祖母管過家,所以找了兩下她就拿起了庫房的那一本,直接打開兩三下翻到了最后面,仔細查看起來。 鐘mama原本還抱著僥幸心理,但是一看到曾淑這樣的動作頓時就嚇得冷汗都要出來。但隨即她又安慰自己,不要怕不要怕,不對勁的都沒記在賬冊上呢,大姑娘發(fā)現(xiàn)不了的。 如果真的要查得開庫房才行。 而若是要開庫房那定然瞞不了大太太,到時候有大太太擋在前頭,她這個辦事的就安全多了。 曾淑并不知道鐘mama這一瞬間就想了這么多,她仔細查看著賬冊,除了上面登記的給田家的節(jié)禮過于豐厚之外,并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想了想,她又放下了這一本,拿起了別的翻看起來。 童氏也沒閑著,和她做著一樣的動作。 她們兩個都是家中長輩精心教導(dǎo)出來的女子,尤其曾淑還是出身商戶的鄒氏親自教導(dǎo),并且寄以厚望的嫡長女,她對于府里銀子的去處不是一般的敏感,于是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 “母親竟然給田家女眷做了這么多的衣裳首飾?”她指著上面的字道:“單單頭面每個人便有三套?兩套金的一套銀的,外祖母還有一套寶石的?”單單是這么些頭面首飾綾羅綢緞,就要七八百兩。 曾淑之前聽三妹抱怨母親老是讓她和二姐借衣裳首飾給兩位表姐,三妹心里面很不情愿,于是就建議從公中給她們各做幾套衣裳,首飾也購置一些。但是曾淑的建議可不是買這種全套的頭面,而是各買幾只發(fā)簪之類的。 至于料子庫房就有,全部下來也花不了一百兩。 但這賬冊上卻是七百多兩! 童氏的臉色也不怎么好,身為曾府的長孫媳,她是有月例的,但他們一家三口加起來一個月也不過三十兩。 其中還有二十兩是要給夫君的,因為他有時候要買些筆墨、書冊之類的,偶爾也要出門和友人應(yīng)酬。 她能動用的每個月也不過是十兩。 頭面首飾和料子的份例是有,但一年四季也就是衣裳八套,頭面一套。 而婆婆竟然拿公中的銀子給自己的娘家人一連做了二十多套衣裳,頭面首飾買了三套,不對,這里面有一些衣裳還是從外頭買的,價更高! 這是把公中的銀子當做自己的銀子使啊。 要知道曾家以前一直都是有規(guī)矩的,公中的銀子是公中的,自己的銀子則是自己的。以前老太太管家的時候,從來不會短了哪個,也不會縱了哪個。最特殊的就是自己的小姑子曾淑,因為是家里面年紀最大的姑娘并且最受老太太的重視,所以在她長大,特別是開始相看人家的時候。 老太太經(jīng)常喊人來給她做衣裳,或者買些頭面首飾。 但都是老太太自己掏銀子。 沒有動用公中的半分。 甚至有些時候自己和另外兩位小姑子都能沾些光,當然了,自己有嫁妝的童氏并不太稀罕這些,也就是湊一湊熱鬧罷了。 但婆婆卻是…… 童氏嘩啦啦地翻看著賬冊,從這上看,婆婆不單單是給田家的幾位女眷做了,還給自己也做了好些,頭面也添了三五個。另外還有一些明顯是男子的東西,可能是給公公準備的。 若不是這時候說話,等于是狠狠地連著曾淑的臉一起踩,童氏都要忍不住了。這些不能吃、不能喝的東西就去了一千多兩! 往年全府的女眷們加起來都沒有添置這么多的!曾家可不是什么大戶人家,哪經(jīng)得起這樣造啊。 她嚴厲地看向了鐘mama。 而鐘mama在大奶奶和大姑娘的瞪視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道:“這,這都是大太太自個兒做的主啊?!?/br> “奴婢也勸過,但是……” 這話當然是假的,事實上她不但沒有勸,還對著穿了新衣裳戴著新頭面的大太太大加贊揚,說這才是當家主母的做派。 而田氏原本就沒什么嫁妝,大部分田地還都在通州,每年能到她手里的銀子并沒有多少。她一個內(nèi)宅婦人,平時吃喝用度是不缺,但想要打扮得光鮮亮麗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更別說她最近不但把自己和娘家人打扮得光鮮亮麗,還大辦了宴席,慶賀二兒子中舉,并且后來還給曾淑以及曾二郎買了許多補品。 窮人乍富。 花起銀子來,就不當做是銀子了。 曾淑的手指放在了一行黑字上:余銀五百七十二兩五錢,銅板八吊又八百七十三個。 她的手指在這張紙上敲了敲,對鐘mama道:“還剩下不到六百兩,接下來是重陽和冬至這兩個大節(jié),另外還有府里下人們的月例銀子,這些都不是小數(shù)目?!?/br> “你拿了什么東西出去當?” “當了多少銀子?” 鐘mama冷汗津津,強笑道:“奴婢不明白大姑娘的意思,這,沒當什么啊,奴婢怎么敢拿府里的東西去當呢,不敢的?!?/br> 但曾淑卻不想聽她解釋,也不想再看她這張百般推諉的老臉,她手上一用勁,就把賬本子甩在了她的臉上,喝道:“都已經(jīng)證據(jù)確鑿,卻還想抵賴!我念你伺候母親多年,本來想給你留些顏面的?!?/br> “既然你這般不識趣,那就罷了吧!” 她憤怒地指著鐘mama道:“我這就讓人壓著你去那當鋪,說你是我曾家的奴仆,卻私自偷了主家的東西去當。我倒要看看,那當鋪敢不敢替你瞞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