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嬤嬤難掩得意，“那你可得請我吃酒，那丫頭我第一天見了就覺得不錯(cuò)，和她那老實(shí)巴交的娘以及膽小的干jiejie不一樣，是個(gè)膽大又心細(xì)的。最要緊的啊，她自己還是有上進(jìn)的心思，當(dāng)時(shí)我就知道她將來會(huì)有造化，如今可好，都被我說中了。”

    “在夫人身邊待上幾年，往后受用不盡呢。”

    她的聲音放低了些，“你看夫人身邊這幾個(gè)丫鬟，晴妙就不說了，她那是自尋死路，其他的比如晴娟。晴娟你還記得吧？上回聽她干娘說嫁了個(gè)賣燒餅的漢子，如今跟著她當(dāng)家的在西市上賣燒餅，逢年過節(jié)把她干娘當(dāng)親娘走動(dòng)，也算是求仁得仁了?！?/br>
    郭嬤嬤道：“記得，上回中秋還送了些燒餅來?！?/br>
    陳嬤嬤又道：“還有晴雁，嫁給了孫府醫(yī)，還回了夫人身邊做管事mama，如今在家里頭也是和她娘一樣，使奴喚婢了吧？”

    郭嬤嬤笑道：“這就不知道了?！?/br>
    “八九不離十，”陳嬤嬤喝了一口茶，“還有誰來著？對了還有晴屏，嫁給了夫人的陪房，如今管著夫人的嫁妝呢，體面得很?！?/br>
    “最后是夫人帶來的那兩個(gè)，一個(gè)在邊城出嫁了，另一個(gè)就要辦喜事了吧？”

    “鄔家啊，侯府誰不知道鄔家？鄔榮那小子從小就不知道被多少人惦記著，特別是他哥死了之后，偏偏他老子娘一直都不松口，說是要聽侯爺?shù)姆愿馈！?/br>
    ”誰不知道他們家是一直等著新夫人進(jìn)門呢，如今真的被他們家等著了，娶了夫人最看重的侍書做兒媳婦。將來啊，生了兒子女兒再往少爺姑娘面前一送，嘿，這半輩子的富貴又有了！”

    陳嬤嬤嘖嘖道：“要說精明啊，還是這鄔家精明，一個(gè)兒子娶了先夫人的丫鬟，一個(gè)兒子娶了現(xiàn)在夫人的丫鬟，不管怎么都虧不了?！?/br>
    郭嬤嬤的兒女都不在侯府，所以對這個(gè)倒不怎么眼紅，笑道：“那也是人家衷心，鄔家這兩代都做了主子身邊的下人，辦事勤勉，也豁得出命去。別的不說，就看如今鄔榮是他們家的獨(dú)苗就知道了，侯爺也都是看在眼里的?！?/br>
    “說到獨(dú)苗，”陳嬤嬤的聲音更低了些，身子還挨近了郭嬤嬤，“你有沒有留意咱們侯爺?shù)拈L子，敦哥兒？”她悄聲道：“聽說，老夫人想要讓侯爺請封敦哥兒為世子呢?！?/br>
    這個(gè)郭嬤嬤倒是未曾聽聞，于是也跟著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聽誰說的？屬實(shí)嗎？”

    陳嬤嬤肯定道：“千真萬確，而且啊，還是秋姨娘旁敲側(cè)擊提的呢，是不是很意外？不但如此，秋姨娘這兩年還拘著敦哥兒讀書習(xí)字呢。”

    郭嬤嬤低頭沉吟了起來。

    ……

    傅將軍府和曹將軍府的馬車緩緩駛進(jìn)了京城，由于車隊(duì)的兩邊都跟著身著甲胃，渾身煞氣的將士們，所以京城的百姓們瞧見了都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

    “娘，這就是京城了嗎？”玠哥兒好奇地探出頭去。

    “對啊，”曾淑道：“這里就是京城，沿著這條路再往里走就是王公貴族們住的內(nèi)城，我們家就在里面，約莫半個(gè)時(shí)辰也就到了?！?/br>
    “好了，你快把頭縮回來，仔細(xì)掉出去。”

    玠哥兒扒著車窗，使勁地?fù)u頭，“我不，娘您讓我再看一看，再看一看，好多人啊。娘，您看那是什么啊？”

    敲鑼打鼓的聲音響起，曾淑掃了一眼，耐心地解釋道：“那是舞獅，那家酒樓新開業(yè)呢，所以請了人來舞獅，助一助興。”

    玠哥兒哦了一聲，然后又指著另外一處道：“娘，那是什么啊？”

    曾淑答道：“那是瓦市?！?/br>
    玠哥兒又問：“瓦市？是什么??？”

    曾淑摟著踮起腳尖的傅玠，“就是看人家賣藝的地方，好了，你若是想看往后帶你出來，如今你先安分地坐著，不讓我可就喊你爹了?！?/br>
    一聽到要喊傅永寧，一路上調(diào)皮搗蛋不安分然后被傅永寧揍了的傅玠頓時(shí)乖乖坐好，仰著小臉對曾淑道：“娘，要帶我出來玩，可別忘了?！?/br>
    曾淑失笑，“知道了。”

    正說著，車外傳來了一個(gè)年輕男子的聲音，“曾姨，玠哥兒，我娘說我們家的宅子在另一處，就不和你們同路了，等安置好了再請你們過去坐坐。”

    曾淑聽出了外面是曹小將軍夫人的長子曹家大郎，于是回道：“知道了，你回去跟你娘說一聲，回頭我給她送帖子去?！?/br>
    曹家大郎道：“那曾姨，玠哥兒，我們就此別過了?！边@話說完沒有多久，曾淑又聽到了曹家大郎向傅永寧辭行的聲音。

    然后身后跟著的一些車馬就掉頭往另一處去了。

    第八十二章 京城

    今日的廣寧侯府, 所有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從立著兩頭石獅子的侯府大門守衛(wèi)，到后罩房住著的下人們，懷著期待、忐忑、惶恐等等不一的心情在等候著。當(dāng)在前頭的幾匹馬出現(xiàn)在眾人視線的時(shí)候, 整座侯府都活了過來。

    “侯爺回來了！”

    “快快快, 侯爺和夫人到了, 快讓人去通知老太君?！?/br>
    一陣短暫的喧鬧之后，早就候在門口的鄔大管事親自走下臺(tái)階，守在門口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一看到傅永寧的身影他就領(lǐng)著守衛(wèi)們給他們請安, 然后上前幾步牽住了傅永寧的馬。

    “爹，我還要騎馬?！?/br>
    坐在傅永寧身前蹬著小腿的傅玠不舍地道。

    傅永寧控制著馬往前走了幾步，柔聲道：“我們已經(jīng)到了，你要騎馬明天再帶你去, 現(xiàn)在先下來?！?/br>
    傅玠扁扁嘴，但想到不管是爹還是娘都不是他想要什么就給什么的，于是又泄氣了, 乖乖地任由傅永寧把他抱了下來。

    不過還沒等落地他就眼珠子一轉(zhuǎn)，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摟住傅永寧的脖子不肯松開，“爹，爹你抱著我, 看高高！”

    傅永寧的臉色帶著少見的笑容, 對他道：“那你摟緊了，可別掉下來?！痹诟但d答應(yīng)之后他才單手抱著他走向了后面的馬車。

    “娘，娘你快來！”

    坐在傅永寧胳膊上的傅玠高興地朝剛下馬車的曾淑招手，“爹說我們到了，這門好高啊，比我們家的都高?！?/br>
    傅永寧道：“這也是你的家。”

    傅玠歪頭，“咱們家, 有兩個(gè)家嗎？”傅永寧沒應(yīng)，手一揚(yáng)把他拋了起來，逗得傅玠咯咯咯笑

    曾淑看著他們兩個(gè)，微笑著搖頭，“玠哥兒這性子也不知像了誰，我記得我小時(shí)候不是這個(gè)樣的?！?/br>
    “像了侯爺唄。”侍書笑道：“夫人，您和侯爺先進(jìn)去吧，外頭就交給我和晴雁好了?！?/br>
    “那我們帶回來的禮物莫要落下了，特別是給祖母準(zhǔn)備的人參，明日要送去呢。”曾淑吩咐著，然后轉(zhuǎn)身向他們父子二人走去。

    ……

    老太君和老夫人已經(jīng)在屋子里等候許久了，聽到丫鬟們傳信說侯爺和夫人以及小少爺已經(jīng)到大門口了，老太君頓時(shí)有些激動(dòng)。

    連忙吩咐道：“快讓人去接?！?/br>
    和老夫人的臉上也是一喜，但隨即她又沉下臉來，有些別扭道：“還知道回來，我還以為他都忘了家門往哪兒開了呢?！?/br>
    老太君掃了她一眼，然后對旁邊的丫鬟道：“去把敦哥兒和兩位姨娘都請來，再讓廚房準(zhǔn)備起來，今日都在我這兒用膳?！?/br>
    “是，老太君?！毖诀咝辛藗€(gè)禮，然后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于是等曾淑和傅永寧拉著傅玠的手進(jìn)來的時(shí)候，府里的人都到齊了。坐在最上首的是含笑望著他們的老太君，其次是有些高興，但又有些不高興的老夫人。老夫人對面坐著的是今年七歲，已經(jīng)有小大人模樣的敦哥兒，而在兩人的下首就是楊姨娘和秋姨娘。

    一看到傅永寧和曾淑進(jìn)來，兩位姨娘首先就站了起來，低頭垂目。而敦哥兒緊跟其后也跟著站起，然后抿著唇，炯炯有神地望著彎腰牽著一個(gè)小孩兒進(jìn)門的傅永寧。

    不過傅永寧只是牽著傅玠過了門檻，然后就松開了手。

    “孩兒給祖母、母親請安。”他跪了下去，然后給老太君磕了個(gè)頭，曾淑也在丫鬟們拿上來的蒲團(tuán)上跪下，傅玠有樣學(xué)樣，奶聲奶氣地道：“孩兒給祖母、母親請安。”

    曾淑無奈，小聲提醒道：“玠哥兒，你應(yīng)該喊曾祖母和祖母，娘在路上教過你的，還記得嗎？”

    傅玠經(jīng)曾淑這么一提醒，于是又大聲地說了一遍，“孩兒給曾祖母，祖母請安，祝福壽，”他停頓了一下，然后仰起頭道：“福壽康康！”

    老太君樂得不行，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然后蹲下身子拉起了傅玠，“好孩子，讓曾祖母看看?！?/br>
    老夫人再也繃不住臉，不自覺地湊到了老太君的身后，看著傅玠和老太君說話。

    傅永寧見此，便拉著曾淑站起。

    傅玠不管是在邊城還是回來的路上都不怕生，還特別喜歡和比他大的孩子一起玩，如今面對著老太君也不怯場，問什么答什么。

    不過他到底年紀(jì)小，許多話都說不完意思，還夾雜著不少童言稚語。饒是如此，老太君和老夫人也興致勃勃，到了后來一左一右拉著他坐到塌上，被逗得直樂，把傅永寧和曾淑都給忘了。

    不過她們兩個(gè)忘了，其他人卻沒有忘。

    傅敦在秋姨娘的提醒下，上前一步給傅永寧和曾淑請安，“孩兒給父親、母親請安?！?/br>
    傅永寧看著他，表情莫名一時(shí)間沒有說話，曾淑見狀便上前把他扶起來，笑道：“敦哥兒長高長壯了許多，我從邊城帶了些東西回來，待會(huì)兒讓丫鬟給你送去。”

    傅敦再次作了個(gè)揖，恭敬地道：“多謝母親?！?/br>
    傅永寧這時(shí)也回過神來，輕咳了一聲道：“不錯(cuò)，夫子說你大有長進(jìn)，我這次給你帶了匹小馬回來，明天帶你去見見?！?/br>
    傅敦猛地抬頭，驚喜道：“小馬？父親你帶了匹小馬回來，是給我的嗎？”

    “不錯(cuò)，”傅永寧點(diǎn)頭，臉色和緩地道：“傅家的子孫都有自己的馬，從小一起長大，以后在戰(zhàn)場上才能忠心，你這年紀(jì)也是時(shí)候了?！?/br>
    旁邊不遠(yuǎn)處坐著的傅玠不知道聽到了哪一句，高聲道：“爹，騎馬，我要騎大馬！”

    傅永寧回頭，“明天就帶你去騎。”

    傅玠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又和老太君說起話來。不過他們?nèi)齻€(gè)高興著，但聽到了傅永寧話后的老夫人和秋姨娘卻是嚇了一跳。

    老夫人不滿道：“敦哥兒才幾歲，哪兒騎得了馬，萬一不小心摔下來可如何是好？”

    秋姨娘也鼓起勇氣道：“是啊，侯爺，敦哥兒還小呢，騎馬這事過些年再說吧，身子要緊呢。”

    傅永寧皺眉，拉著曾淑轉(zhuǎn)身坐了下來，“七歲已經(jīng)不小了，我當(dāng)年不過五歲，就隨著父親到軍營里面去，也是那個(gè)時(shí)候有了自己的馬。邊城的許多孩子也是六七歲的時(shí)候上馬，從小在馬背上長大，將來在戰(zhàn)場上才……”

    他話還沒說完，老夫人就怒道：“戰(zhàn)場，戰(zhàn)場，你自己跑去也就算了，怎么還拉著我的大孫子？他自小體弱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不容易這兩年身子養(yǎng)得好一些了，書也讀得好好的，怎么又扯到戰(zhàn)場上去了？”

    “敦哥兒就不去打仗！”

    “你這安的是什么心？”老夫人指著傅永寧道：“我的敦哥兒是要繼承侯府的人，安心在京城讀書才是正經(jīng)，打仗的事讓別人去做也就是了?！?/br>
    傅永寧不渝，不過沒等他再說些什么，老太君就斬釘截鐵地打斷道：“好了，吵這些做什么，霆兒才剛回來，這件事以后再說?！?/br>
    ……

    曾淑抱著睡得迷迷糊糊的傅玠，緩步走在了熟悉但又有些陌生的道路上。

    傅永寧從后方追了上來，伸出手道：“你把他給我吧?！?/br>
    于是曾淑手上這個(gè)胖嘟嘟的小娃娃就轉(zhuǎn)移到了傅永寧的手上，他單手托住他的屁、股，然后讓他的臉朝后靠著，腦袋枕在自己的肩膀上，穩(wěn)穩(wěn)地托著他前行。

    曾淑揉了揉自己的手，笑道：“他重了些，在路上的這幾日他不但沒輕，反而重了，小孩子真是一天一個(gè)樣?！?/br>
    “對了，”她側(cè)身看向傅永寧，“老太君把你留下，是說了什么嗎？”

    剛剛用完膳后不久，老太君就端了茶，但卻又把傅永寧留下了，曾淑先抱著傅玠出來，他們祖孫兩個(gè)也不知道說了什么。

    傅永寧沒有隱瞞，道：“祖母問了我一些邊城的事，對了，”他側(cè)身看向曾淑，然后道：“你準(zhǔn)備一下，宮里可能也要召見你?！?/br>
    宮里召見？

    曾淑驚訝得停住了腳步，疑問道：“宮里的娘娘們要見我，這是為何？”

    她是進(jìn)過宮的，不過還是她剛剛嫁過來的時(shí)候，她和傅永寧進(jìn)宮去謝恩，后來就沒怎么去過了。記憶里，皇宮規(guī)矩森嚴(yán)，一言一行都必須謹(jǐn)慎，時(shí)時(shí)刻刻都得提著七分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