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護(hù)了，就一個炒作出來的主播，老實承認(rèn)被騙不就行了，還夸口專業(yè)，絕了。

    -你們沒看見嗎，南藝都出來錘了，根本不知道主播這號人物。

    -現(xiàn)在還相信主播的都是些什么人，沒腦子嗎。

    -我看這主播就是想水友騙錢。

    水夷瑤抬眼看了彈幕，看得笑了一聲。

    “你們和南藝很熟？”

    “熟的話，去把他給我叫過來，我今天讓他見識見識，什么叫正宗的南派老工藝?！?/br>
    她把已經(jīng)打好形的籽料放在一邊，語氣挑釁：“我在網(wǎng)上看了他的作品了，怎么說呢，實在不咋地。我要是他師祖，我能從棺材里跳出來?！?/br>
    彈幕一片的“……”。

    水夷瑤話說得太滿，之前為她說話的都不敢再開口了。

    -你以為南藝不會來嗎？

    -你應(yīng)該知道他也在這里有直播賬號吧。

    -叫他來干嘛？錘你嘛。

    -我這就去叫他，讓你求錘得錘。

    水夷瑤：“等他三分鐘?！?/br>
    她不覺得自己說話太滿，手藝人自然靠手藝說話，手藝好的才是大爺，她的手藝是行業(yè)公認(rèn)拔尖兒的。

    她起身去了臥室，從里面拿出了之前存起來的銀鮫淚。

    數(shù)了四五粒銀鮫淚拿起來，回到工位上。

    “小珠雕?！彼默幇阎樽臃诺搅绥R頭前，從旁邊拿過卡尺量了下尺寸，“直徑1.1厘米?！?/br>
    “南派雕工以精致婉約著稱，老派工尤甚?！?/br>
    她給鏡頭展示過小珠子的尺寸后，拿起水筆開始在珠子上打稿。

    【聽說你要教我做事？】

    南藝的入場有特殊音效。

    正好畫完稿子，水夷瑤抬頭瞥了一眼，不止是音效，他發(fā)的那條彈幕還有土豪金的邊框，十分炫目。

    彈幕們開始七嘴八舌地，給南藝科普水夷瑤剛才的張狂發(fā)言。

    水夷瑤冷笑了一聲，低頭拿起了刻刀。

    小珠雕，要的就是這正圓的結(jié)構(gòu)，不用打磨修形，直接開始雕刻。

    “南藝，正十字疊刀刻，知道么？”

    她拿起砣刀，一邊打開電動機(jī)器的開關(guān)，一邊問。

    這是一種流傳很久的老派的南派工藝，特征明顯，用這種技法雕刻出來的東西線條清晰流暢，渾然天成。但這種技法很復(fù)雜，需要反復(fù)壓線，不能錯位，很難，很少有人用。

    她早上看過了南藝的作品，幾乎很少看到這種工藝的痕跡。就算看到了，也是有些微瑕疵的。

    【你會？】

    水夷瑤：“記得交學(xué)費?！?/br>
    水夷瑤開始走刀，她刀走得非常穩(wěn)，壓出來的線條清晰明快，幾乎所有線條都是一遍過。

    小珠子的面積非常小，所以一遍走刀不費什么時間。重要的是第二遍走刀，要完完全全覆蓋在第一遍的刀線上，如果稍有偏差，就會毀掉整個圖案。

    如果是大點的料子，錯了線還能補(bǔ)救，但是這么小的珠子，基本沒什么補(bǔ)救的機(jī)會。

    水夷瑤把珠子倒過來拿，刀子從圖案中間開始走線，依舊走得非常穩(wěn)，手一點沒有抖過。

    頗是氣定神閑。

    彈幕一時安靜。

    那個圖案做得非常細(xì)致，跟她畫畫的樣子一樣，動作利落非常。

    二十分鐘，水夷瑤就刻完了那個圖案，是一只烏龜。

    這顆珠子上還有三分之二的空白，需要再刻點別的才行，但她只是展示技法，這只龜已經(jīng)夠展示了。

    她用水沖了沖碎屑，把珠子放到鏡頭前，對了對焦。

    “怎么樣，比你的那些所謂的南派老工，要正宗多了吧?！?/br>
    “看到我刻的這是什么了么？專門為你刻的?！?/br>
    【神龜。祝我長壽多福？】

    “這是王八，教你該縮頭時就縮頭，瞎出頭要挨揍?！?/br>
    【……】

    “省略號是什么意思，不服氣？再給你展示點別的？滑刀刻，圓線刻，斜鏤刻……這些你做的都不咋地啊。”

    【“南藝”打賞了“冥王星”一顆！】

    【你還會斜鏤刻？】

    水夷瑤手一頓：“你還真要學(xué)？”

    【我才入行九年，暫時還學(xué)不來?！?/br>
    【小師傅厲害，是我錯了，一顆冥王星，算是給你正經(jīng)道歉?！俊緦Σ黄穑也粦?yīng)該亂鑒定你。】

    水夷瑤笑了：“你還挺能屈能伸?！?/br>
    【這不是你剛剛教的嗎，學(xué)人家王八，能屈能伸?！克昧撕脦最w珠子，本來想把南北兩派的幾種重要手藝都拿出來秀一秀，但沒想到南藝這么快認(rèn)慫。

    這才幾分鐘??？

    搞得她都不知道要說啥好。

    【您這枚珠雕賣嗎？您出個價吧，我買了?！?/br>
    水夷瑤：“兩百萬?！?/br>
    【成交。】

    兩百萬明顯是坑人了，這東西是半成品，頂天了也就值20萬。兩百萬都愿意？

    “逗你玩呢，這東西我不賣。”水夷瑤把珠子放到了桌上，打開工作臺上的水龍頭沖了沖手，去拿那塊籽料：“想看熱鬧的就散了吧。我要開始工作了。”

    彈幕又開始刷了，這次是水夷瑤原本的小粉絲們挺起了腰桿。

    -看見沒有，你們的南大師都叫師父了，你們還不道歉？

    -污蔑張口就來，道歉秒變啞巴。

    -道歉的至少投個流星雨吧？

    彈幕零零星星飄過幾句道歉，和之前滿屏嘲諷8分反差鮮明。

    水夷瑤也不在意，她重新拿起那塊籽料看了看。

    鐘馗大形差不多已經(jīng)成了，現(xiàn)在開始做細(xì)節(jié)，工期三天，三天后指刀到貨，再加工三天，完事。

    開始做細(xì)節(jié)后，水夷瑤低頭一言不語，手上動作又輕又穩(wěn)。

    每個雕刻師做久了都會有自己的風(fēng)格，風(fēng)格和師承有很大的關(guān)系，南派的工藝基本都是秀麗婉約，北派的風(fēng)格是雄偉粗獷。

    水夷瑤出身玉雕世家，爺爺?shù)呐笥褌兇蠖嗍峭?，那些同行的爺爺奶奶們覺得她聰明，熱衷于教她“技術(shù)”，爺爺也樂意讓她去學(xué)。學(xué)多了，自然就總結(jié)出了自己的風(fēng)格，因為南北都融合了一些，所以會給人一種“亂七八糟”的感覺。

    實際上她自己用著是很舒服的。那些所謂的正宗，她不是不會，只是不想用。

    吃午飯的時候，水夷瑤看見粉絲們在彈幕告訴她，南藝在微博公開給她道歉了，還為她正名，說她是老藝術(shù)家。

    水夷瑤看得笑了笑：“老藝術(shù)家要收徒了，誰要找老藝術(shù)家報名學(xué)藝的嗎？不要學(xué)費的那種?！?/br>
    -我可以！

    -我想要我想要！

    -大佬看看我，我可以交學(xué)費。

    水夷瑤搖搖頭：“你們只是說說而已，以為我不知道？”

    以前她拍紀(jì)錄片，拍完后她也打了廣告找徒弟的，那會兒也一大堆網(wǎng)友舉手報名，但沒一個真去聯(lián)系她的。那會兒她不僅不要學(xué)費，還能吃住全包，現(xiàn)在她沒法包吃住了，更沒人來學(xué)了。

    “我先講清楚你們再決定。玉雕這一行靠手藝吃飯，手藝是需要時間磨煉的。短則三年，長則四五年，運氣好些收支平衡，運氣不好入不敷出，想好再決定?！?/br>
    “這一行就是這樣?！?/br>
    就算手藝學(xué)成后，回報周期也特別長，一件稍大一點的玉雕，工期就以月為時間單位。

    除非手藝拔尖，不然真的賺不了什么錢。

    沒人愿意入行，這就是很多傳統(tǒng)手藝面臨失傳的原因之一。

    如水夷瑤所預(yù)料的一樣，大家彈幕積極，但并沒有人來找她私聊，咨詢學(xué)藝的事兒。

    她開始給鐘馗做細(xì)節(jié)加工，她的工期在業(yè)內(nèi)算是快的，因為她刀穩(wěn)，工作時間長，沒幾個人會像她這樣一天工作十四五個小時的。

    別人做一周的活兒，她做三天。

    又是認(rèn)真工作的一天，等到10點鬧鐘響了，水夷瑤抬頭，又是滿屏彈幕的晚安。

    她正想說晚安，忽然，彈幕中出現(xiàn)了一個炫目的彈幕框，和早上南藝的那個土豪金特別像。

    【我想買你早上做的那個珠雕，聽南藝哥哥說你做的特別好，想買來看看能有多好。】【我出五百萬。】

    “那是練手之作，不出售，謝謝理解。”

    【六百萬。】

    “……”

    【七百萬?！?/br>
    【八百萬?！?/br>
    【你放心，這點錢我出得起。】

    “你聽不懂人話？不出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