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

    不曾想對方會這么不給面子，“不值”二字在此刻的dylan聽來簡直就是一把刮臉刀，刮得他面紅耳赤一臉紫漲，不禁揚聲道：“費總，您這位同事是不是太無禮了？”

    聽起來像是求救。

    然而費南渡全程端坐不語，未聞未見，任雙方你來我往。

    但既然dylan將球拋過來了，不接似也不妥。

    便點點頭，道：“是有些無禮?！蓖ｎD數(shù)秒，再道：“那就散會后讓他向您道個歉吧。衛(wèi)總，繼續(xù)?！?/br>
    dylan：“……”

    萬沒想到費南渡會是這樣的表態(tài)，dylan一時無計可施，畢竟還指望著對方能將公司高價買走，絕不會蠢到當面開罪大老板。強壓著不快忍了忍，恢復一如既往的紳士客套，笑道：“道歉倒不必了，只是衛(wèi)先生……我想問問你，如果在你看來skyrocket不值得云漢增價收購，原因是什么呢？”

    “說起原因，倒也簡單。”衛(wèi)瀾笑了笑，道：“在中國有句不算諺語的話，不知dylan先生有沒有聽說過，叫‘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之前云漢對貴方的估值是根據(jù)貴方實際價值計算得來，如果貴方想增價，那么請dylan先生換位思考幫我想想，用這個新的價格，我方能不能買到一個優(yōu)于貴方的網(wǎng)游公司？”

    一個恰當?shù)耐ｎD，接著道：“答案很顯然，完全可以?！?/br>
    衛(wèi)瀾手上的資料里各項數(shù)據(jù)已列得十分清楚，所以應對起來十分順暢，完全不用多想，繼續(xù)道：“如果用貴方給出的新的增價標準衡量市場，云漢可選的媲美甚至優(yōu)于skyrocket的網(wǎng)游公司放眼全球至少五家，而即便是以原來的估價看，備選公司也不止您這獨一份。所以雖然skyrocket實力不俗，但它并不是云漢的唯一選擇?！?/br>
    “可是……”dylan猶不死心，皺眉道：“如果是這樣，當初費總為何要挑中skyrocket？以衛(wèi)先生你的意思，我們并不是其中最拔尖、最值得投入的那一個，那費總與云漢這又是何必？恕我不能接受這個說法?！?/br>
    “dylan先生，我想我們可能跑題了?！毙l(wèi)瀾笑道：“費總當初為何會選擇貴司，這不是我們現(xiàn)在要討論的重點，但如果您想知道，以我的理解看么……一方面當然是因為貴司的實力確實很強，值得費總青睞相加；而這另一方面，借用一句佛家的話來解釋，這未嘗不是一種緣分。既然如此，我們又何必深究呢？隨緣就好。”

    “好，我收回剛剛那個問題?！眃ylan兩手抬起做了個中止的動作，道：“我們言歸正傳，我想請問衛(wèi)先生，你說了這么多，最終想表達什么呢？”

    “商場有商場的規(guī)矩，”衛(wèi)瀾將手上的文件合上：“雖然現(xiàn)在是我在發(fā)言，或許代表不了云漢全體，但作為云漢本次收購團隊中的一員，同時也是商務負責人，我的觀點希望能對您起一些觸動或提醒。所以我建議，本次收購一切條款不更改、不變動，按照雙方之前約定的來執(zhí)行?！?/br>
    底線已亮明，dylan也聽得夠清楚。然而衛(wèi)瀾畢竟不是話事人，他的話到底僅代表他個人還是有人授意，雖然dylan心里已隱隱有了分辨，有個聲音從遙遠的腦海里一路蹦出來，在提醒著他真相到底是如何。

    但還是不死心的想一試。

    dylan將目光投向似乎仍不打算插手的某位，問：“費總，您怎么說？”

    雖然可能性已經(jīng)不大，但這位費總到底年輕，自己前天那一番工作做得也算到位，是有忽悠之嫌，但商場就是這樣，哪怕拼得對方回去找他們董事會再行從長計議，也好過現(xiàn)在一錘定音。

    連同dylan在內(nèi)的一干人等，十幾雙眼睛齊刷刷聚光看向?qū)γ婺俏晃餮b革履。費南渡微微垂眸，目光落在握著筆的那只手上，唇角微勾，道：“我的看法，和衛(wèi)總不太一樣?！?/br>
    不太一樣？

    ……太好了！??！

    dylan原本緊繃的面色當即一松，一句“不太一樣”像是登山客背上那罐最為珍貴的氧氣，將他一直憋著的鼻腔打通一脈，一股新鮮甘甜的空氣沖將進來，連心肺都跟著一齊砰砰跳動。

    “還是費總您更懂市場，懂skyrocket的價值所在！”dylan笑得激動不已，再不見半分紳士的端重與克制，恨不能隔著會議桌與對面那位擁抱握手。

    “不急，”放下筆，費南渡抬起眼睛：“先生的贊美，可能給得早了一些?！?/br>
    “……您這、這是什么意思？”dylan聽得有些懵了。

    “原先的估值僅基于原先的談判，”接過衛(wèi)瀾遞來的文件，費南渡翻到其中一頁，將文件舉起朝向dylan，不緊不慢道：“但今時不同往日。這份報告里已經(jīng)列明如果以收購貴司的原價收購其它游戲公司，云漢的可選擇性究竟幾何。剛才我看了一眼，嗯——”

    略作停頓，留出足夠的給對方思考等待的時間，這才道：“光是中國境內(nèi)就有三家之多。dylan先生，我想我們有必要重新考慮一下雙方的合作了?！?/br>
    “不……不不不，”dylan臉色一變，語調(diào)一揚，帶著明顯的慌張與求助，連連擺手道：“我們的合作一直很順利很完美，費總沒有必要再考慮的。費總，請給我一點時間，我們完全可以坐下重新好好聊聊?！?/br>
    “不早了，”費南渡抬表看了一眼時間：“dylan先生，我后面還有其他安排，已經(jīng)定了下午的飛機回國。所以……”兩手一展，表示抱歉：“sorry，很遺憾這次合作沒能成功，但還是歡迎您有機會去中國玩。”

    “費總！——”

    見費南渡這就要起身，dylan是真急了，一把拂開旁邊礙事的人，也不用gavin翻譯了，直接繞過會議桌快步小跑過來：“費總，前天我們不是談得很好嗎？您聽我說，如果您覺得有哪里需要調(diào)整的，我們可以坐下來慢慢討論，再不行，再不行……”

    老先生一咬牙，斬釘?shù)溃骸叭绻娴内s時間，我馬上買和您同一個航班的飛機，我們路上談，絕不多耽誤您一分鐘，如何？”

    dylan一連串英文蹦得非?？?，雖然不一定聽懂了全部，但沈桓等人光是看這老先生愁容滿面焦急慌張，恨不能手腳并用扣住來客的樣子，差不多也該明白了。

    dylan是個骨子里都典型的英國人，平素紳士得體，永遠端著客氣的笑，可臨了到了一個“錢”字頭上也是全然不顧什么風度形象了。費南渡本欲起身，被dylan這突如其來的一擋給結結實實攔下，卻也淡定，笑了笑，以英文回道：“先生這是做什么？如此留客之道，我倒是第一次見?！?/br>
    “啊……”dylan后知后覺，慌忙退開兩步，情急之下的反應，他也沒料到自己居然走到了這一步。想了想，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小心翼翼道：“費總，要不我們?nèi)ノ肄k公室再談談？”

    “不用了，”費南渡理了下衣袖，客氣道：“收購的事情，你我雙方都需再好好想想。誠然，千里迢迢來到這里，我也不愿白跑一趟，那么就在這里向先生交個底吧——收購可以繼續(xù)進行，但我方條件也必須說明。先生，您考慮嗎？”

    “……什么條件？”

    dylan有些錯亂。

    條件？還能有什么條件？大不了我不增價，仍舊維持原來談的還不行嗎？

    “鑒于這次合作于云漢而言已經(jīng)是個賠本買賣，先生剛剛也聽到了，相同價格，我可以買到更好的。所以——”拿起筆，在手邊的文件上寫了個數(shù)字，費南渡微笑著將文件遞過去：“新的收購價，先生看看？”

    “……新的、新的收購價？？”

    dylan一臉懵怔的張了張嘴，待反應過來，迅速接過文件一看。白紙黑字的一個刺眼數(shù)字簡直像一支鋒利的快箭射入目中，dylan頓時臉色突變，由紅轉(zhuǎn)黑，不可置信的把頭轉(zhuǎn)了過去：“費……費總，這個價，未免過分了吧？”

    是過分了。

    維持現(xiàn)狀已是懊惱，結果反而不升卻降？

    這不偷雞不成蝕把米嗎？！

    “先生手上的文件不妨先看看，”費南渡語氣拿捏得當，不進也不退，道：“上面將skyrocket與五家非常優(yōu)秀的網(wǎng)游公司進行了細致類比，關于價格是否過分，先生看完后自然會有答案?！?/br>
    “可、可這公司不是我一人的，”dylan急道：“我們的股東一定不會答應這個價格的。費總，難道就沒有再談的余地了嗎？”

    “抱歉，”費南渡攤了下手：“關于股東，我想這是您公司內(nèi)部的問題，恕我無權干涉。姜蒙?！?/br>
    身后姜蒙應聲：“費總?！?/br>
    “下午幾點的飛機？”

    “四點?！?/br>
    點點頭，費南渡抬表看了一眼時間，轉(zhuǎn)頭看向dylan：“我給雙方一次航班改簽的機會，下午兩點前如果您的內(nèi)部問題沒能解決，那我們就只好山高水遠，來日再見了?！?/br>
    來日再見，即是不見。

    任誰都沒想到最后會是這樣一個結局。

    不，或許還沒到說“結局”的時候。

    離下午兩點還有四個小時，云漢一行提前離席。衛(wèi)瀾一邊打電話一邊指揮底下人先打車回酒店收拾行李，回國的機票他們都還沒買，從新加坡飛云州的航班一天里只有三班，要么上午十點或下午四點走，要么晚上九點走，具體買哪班等衛(wèi)瀾通知。

    薛眠被姜蒙喊住，跟著她退到了人群最后面。

    “不舒服么？”費南渡看了看他：“臉色不太好?！?/br>
    薛眠抬手摸了摸臉：“有嗎？”

    費南渡停下腳步，薛眠也跟著站定。

    “剛才會上就不對，”費南渡看著他：“很緊張？”

    “沒有，”薛眠搖搖頭：“沒什么可緊張的，也不是我煮熟的鴨子飛了?！?/br>
    費南渡輕聲一笑，眼中慢慢蓄上了一種道不明的溫軟情緒：“怎么，替他們打抱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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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費哥哥會英語的，上一章已經(jīng)交代過了，所以后面他和 dylan的交鋒都不需要薛哥哥翻譯，他是自己對答的。

    請勿較真收購的流程細節(jié)，本人親身遇到過類似臨場溢價和臨場被砍價，比文中的還快速，一個電話談判的。所以能當面談一場，已算給夠出場費了，哈哈哈，

    最近心情不是很好，正在自我調(diào)整恢復中，希望大家每天都開心吧~明天見~

    ——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