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節(jié)
若惜一頓,沒有想到事情會發(fā)展到這樣不可收拾的局面,交出宮主僅存的骨灰,她舍不得;鏟除冥鼎山莊,她也是不愿意看見的。兩者之間,必須妥協(xié)一個,可是,這樣的問題,實在是兩難啊! 若惜心意已決,既然兩個辦法都行不通,那索性就拿著無痕劍和那些人拼了吧! 若惜轉(zhuǎn)身,欲回房去拿無痕劍。蕭子延似乎是預(yù)料到了什么,使勁兒的把她一拉,厲聲說道:“若惜,你要去干什么?” “回去拿無痕劍,和那些人拼了!”若惜眉毛一挑,眼神中已經(jīng)透露出不能自持的殺氣。 蕭子延好像已經(jīng)預(yù)料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他緩緩地搖頭,堅定地說道:“不可以,要是你真的這樣做了的話,那我們冥鼎山莊就真的成為了第二個靈鷲宮了?!?/br> 若惜輕聲嘆了一口氣,無奈說道:“可是除了這個主意,還有什么更好的辦法嗎?” 回答她的,除了沉寂,還是沉寂,在這一片素縞之中更加悲涼,好像現(xiàn)在的一切已經(jīng)是他們未來的結(jié)局一樣。 兩人就這樣對峙著,誰都沒有退讓一步的意思。 第八十八章 大結(jié)局 突然,一抹綠色的身影從天而降,直直地落在了冥鼎山莊大堂的院子外。 若惜與蕭子延同時扭頭,看見來的人正是玉籠,都愣住了。現(xiàn)在的玉籠似乎傷勢已經(jīng)痊愈了,要不然也不能從秋水閣的密室中出來了,只是她傷口愈合的速度遠遠超過了所有人的想象,更是讓眾人詫異不已。 玉籠看見了立在大堂中的牌位,又環(huán)視了冥鼎山莊附近一圈,看著滿院的素縞。這個時候,她才相信江湖上的謠傳——靈鷲宮的宮主死于自盡。 或許,玉籠一直以為像宮主那樣驕傲的女人,只會讓自己死在別人的劍下,而不會這樣的默默死去??墒?,世事難料,沒有人會知道下一步會發(fā)生什么,沒有人會真正的了解另一個人。 可是,即使是這樣,玉籠還是緩緩走進了大堂之內(nèi),怔怔地看著近在眼前的牌位。 若惜側(cè)身,緩緩地說道:“這下,你該放下心中的仇恨吧!宮主已經(jīng)死了,但是很多事情,卻已經(jīng)回不去了?!?/br> 玉籠沒有說話,依舊冷冷地看著牌位,臉上雖然不動聲色,可是心里卻在滴血。有的時候,比刀劍更加傷人的,就是人的話語,刀劍所傷,還能治愈,但是有些話,一旦說出口,恐怕就再也不會有彌補的機會了。 玉籠確定了宮主已死的消息,緩緩轉(zhuǎn)身,離開。 若惜就這樣跟隨在她的身后,從輕緩的腳步聲中,玉籠可以辨別出那個人就是若惜,她知道若惜有話要和自己說,就一直順著大堂前的走廊緩緩前行。不知道走了多久,知道看到了盡頭,玉籠才轉(zhuǎn)身,直直地盯著若惜,想要知道她到底要對自己說什么,事到如今,又能說什么了? 若惜頓了頓,雖然有些話在心中醞釀已久,但是在這一刻想要說出來卻是那樣的困難。 “在離開你的那一次,我的心中就知道,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情,我都不會怪你。即使宮主對我一直不好,但是我還是那么的在乎她,而你,小時候的生活一定是充滿了歡聲笑語,要不然心中仇恨的怒火也不會支撐了你這么多年?!奔词剐闹谐羁嗳f分,可是若惜的嘴角還是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哽住了,過了許久,才續(xù)續(xù)說道:“有的時候,我在想,要是我不是靈鷲宮宮主的女兒,而你的一家也不是被宮主殺害的,是不是我們之間的結(jié)局會不一樣了?” 她們心中不是沒有真正的情誼,也不是沒有怨恨,但是正因為中中國的情感摻雜在一起,所以兩人之間的關(guān)系就愈發(fā)難以琢磨起來。 “我承認,最開始我接近你的時候,是抱有一種目的,當時我想要以你的身份去接近宮主,想要等到最好的時機在宮主的面前殺了你,我也想要宮主看著自己親人實在自己面前的場景。可是后來,我真的有這個機會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我做不到,我根本下不了狠手去殺了你,這些年來,我對你的關(guān)切,對你的愛護,都是真的,或許在我的心里我已經(jīng)把你當成了我的親生meimei。”玉籠用腹語緩緩發(fā)聲道,臉上也顯現(xiàn)出當年獨屬于她的溫情。 或許,兩人之間已經(jīng)沒有阻礙她們的屏障了,所以她們都放下了防備,但是有的時候,事情發(fā)生了就是發(fā)生了,是怎么也彌補不回來了。不管做出了什么樣的努力,不管過去了多長時間,兩人的心中始終有一個解不開的疙瘩。 若惜笑了,這是她自從宮主死后第一次笑,但是笑著笑著,眼中卻含著淚水,哀怨地說道:“自從靖月死后,我就已經(jīng)下定了決心,我一定要保護好你,不能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墒?,直到在秋水閣看見你之后,我才知道,與其說我這么多年在保護你,不如說是你一直在暗中幫助我?!?/br> 若惜想了好久,還是說出了心中所想,期待地說道:“你已經(jīng)沒有親人了,如果可以的話,你愿意留在冥鼎山莊和我們住在一起嗎?這一次,換做是我來照顧你,可以嗎?” 聽見這樣的提議,玉籠頓時就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以為……她以為自己逼死了宮主,若惜定是恨死了自己,可是現(xiàn)在若惜卻說出這樣的話來,她不免覺得吃驚。 見玉籠愣住了,若惜卻是淡淡一笑,“以前在靈鷲宮的時候,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想過,要是有一天我真的脫離了靈鷲宮,我一定要和你,靖月生活在一起,我們?nèi)诉^著快樂幸福的生活。這樣,每天看著自己愛的人,過著幸福的生活,是多么的愜意!原先,我以為這樣的生活只是幻想,可是現(xiàn)在卻真的發(fā)生了,雖然我的身邊沒有了靖月,但是現(xiàn)在還有你,不是嗎?” 聽完若惜的話,玉籠感覺自己的鼻子發(fā)酸,可她卻微微仰起頭,竭力不讓自己的淚水落下來。 過了許久,玉籠終于控制住了幾欲流出的淚水,道,“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和仇人的女兒一起生活,這樣,只會讓我日日夜夜都想起我死去的家人,這樣,只會讓我生活在無盡的痛苦之中。” 其實,玉籠的心里又何嘗不愿意了? 她現(xiàn)如今是孤身一人,在這個世上無親無故,除了若惜,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了??墒牵词故切睦锒嗝丛敢?,可是,她還是得拒絕,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若惜,若惜一看見自己,一定會想起死去的宮主。更何況,自己還那樣的傷害過若惜,想要兩人放下心中的芥蒂,恐怕沒有那么簡單。 “那,一切珍重!”若惜竭盡全力吐出了這幾個字,就轉(zhuǎn)身走了。 可是,在轉(zhuǎn)身的那一刻,若惜的眼淚卻嘩然落下,多年來的感情破裂,不要說想彌補,恐怕是這一別,兩人倆再次相見的機會都沒有了。 若惜心緒低落,連路頭沒有看,在轉(zhuǎn)角的時候,卻一頭栽進了一個人的懷中。她抬頭一看,卻是蕭子延,她再也忍不住了,撲進了蕭子延的懷中,想要在蕭子延的懷中尋找到一絲溫暖。 現(xiàn)如今,也只有蕭子延能給與若惜安慰,他像是一個港灣,無數(shù)次遮風(fēng)擋雨,沒有任何怨言。 蕭子延輕撫著若惜的發(fā)絲,憐愛地說道:“有的時候,兩個人分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你和玉籠生活在一起,反倒尷尬。” 即使心中已經(jīng)想到了這一點,可是若惜還是不免擔心起來,憂慮地說道:“可是,除了我,玉籠就不認得任何人,她能去哪了?” 蕭子延反倒是微微一笑,毫不在意地說道:“玉籠已經(jīng)不是當初靈鷲宮在你身邊的那個小丫鬟了,她連宮主都能打敗,在江湖中,還有誰能傷害她了?” 若惜頓時也徹悟了,是啊!玉籠已經(jīng)不是當初跟隨在自己身邊的小婢子了! 恰在這個時候,若惜看見了一抹綠色的身影消失不見,她知道,那是玉籠?,F(xiàn)如今,她只能在心中默默地說道,玉籠,愿你一切安好! 兩人緊緊依偎,看著玉籠消失的方向,默默的在心中為玉籠祝福著。 翌日,江湖中的各大門派都已經(jīng)受到了消息,要是有人再敢向冥鼎山莊挑釁鬧事的話,殺無赦! 若惜和蕭子延知道,那是玉籠送他們的禮物。 —————————————————————————————————————————————————————————————— 三月后,若惜懷有身孕。 十月后,若惜平安誕下了一名女嬰,為了悼念死去的寧春和靖月,取名為蕭寧月。 番外 秋水無痕(一) 我的名字叫無痕,了卻無痕,將一切事物斬于無痕之中,這便是我,無痕劍。 我已然忘記我跟隨過多少屆主人,忘記了我曾經(jīng)飲過多少人的鮮血,這個世間,變化太快,也并不需要我去牢記。 春去春又來,花謝花開,許多事情都在改變,可是唯一不變的卻是人們看見我出鞘時候的驚悚的表情,還有那永恒不變的一聲驚嘆——“啊!無痕劍!” 我見過了許許多多人望向我時那歆羨的神色,我也曾見過許許多多人對我的贊美之聲,可是,這一切,我都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是尋找發(fā)道一個好主人。 何為好主人?這個,我卻并不知道。 我只記得當我剛從練劍爐中拿出來的時候,周圍人的贊譽一聲已經(jīng)將我包圍住,可是創(chuàng)造出我的那個人——那個時候最為著名的練劍師,卻是長長的一聲嘆息,“這樣的好劍,注定是一生顛沛流離!” 那個時候的我看到的只是練劍師那疲倦的身,卻看不見我未來的路。我以為,我曾經(jīng)歷過三百九十九天的歷練,所以在日后的路途中一定能走得比尋常的劍更加順利,可是不然,正因為我的舉世無雙,所以在之后的近百年里,我引起了不少人的爭奪,甚至是整個武林的sao動。 對于這一切,我并不在意,我在乎的只是我未來的主人。 即使無數(shù)人曾經(jīng)握我于掌心,視我為珍寶,可是,我卻從來不將他們當成我的主人。在他們的心中,我只是一把工具,為他們奪得名,奪來利,甚至還有幾個人在我們的幫助之下,坐上的武林盟主之位。 他們愛我,憐我,但是我知道,那是因為我與生俱來的威懾力,使他們在討好我。要是有朝一日我成為了一把廢鐵,他們都會毫不猶豫的將我丟棄,因為,那個時候的我已經(jīng)不能為他們帶來了價值。這也正是我一直我為何不肯交付出真心的緣故,他們從我身上得到了名利,而我從他們身上得到了血液噴濺的溫暖,何樂而不為了? 但是他們不知道的是,倘若一把劍真的把自己的心交給了主人,而主人也是以真心于劍,那么便會人劍合一,所創(chuàng)造出的威懾力遠遠高出之前數(shù)倍。只是可惜,他們一直都沒有這個機會。 日子就這樣一步步慢慢晃蕩下去了,我曾經(jīng)以為我就會這樣一輩子的結(jié)束自己的生命,可是,就在這個時候,我遇到了我的主人——李秋水。 秋水,無痕,僅僅只是名字,就能夠知道我們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更何況,曾經(jīng)那個柔弱天真的小女孩給與了別人所不能給我的一切,那便是真心,善良,還有我從未接觸過的童真。 她拿真心待我,我自然以我的真心回報贈與她,直至我死亡的那一刻。 當我的身體感觸到她那急速跳躍的心臟時,我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愉悅,仿佛躺在她的懷中,我就可以這樣靜靜地熟睡過去??墒?,我卻忘了,此時的李秋水不過是個還未滿十歲的小丫頭,更何況,此時的她還是處在驚恐之中。 就在方才,也是因為我,名震江湖的李家也是因為我而遭到了滅頂之災(zāi)。 聰明的李夫人為了不負夫君的遺命,將身形尚且矮小的李秋水和舉世無雙的我藏到了柜子中,我們這才躲過了一劫。 當懷抱著我的李秋水從柜子中鉆出來的時候,我感到了她因為害怕而微微顫抖的身體,還有,還有一滴滴溫?zé)岬囊后w滴在了我的身上。 那,是血嗎? 好像不是的,它沒有血那般令人作嘔的味道,可是又帶有血的溫暖,微微的咸味,讓我一觸及,便身不由己的愛上了它。 我已經(jīng)忘了,人不僅僅能給我血,他們能給我的,還有淚。只是在過去的近百年中,他們給我的要么是帶著虛情假意的淚水,要么是后悔不已的淚水……那樣的味道,和血一樣,讓我作嘔,遠遠沒有此時甘泉一樣的淚滴來的透徹,清涼。 區(qū)區(qū)幾滴淚水,便讓我從此不能夠忘懷。 那時候的我不知道為何,心中萌生出一個從未有過的想法,我要保護這個孤立無援的小女孩,哪怕是傾盡我的一生,也在所不惜。 她贈與我眼淚,我沒有什么能夠給她,唯有以我的一生想報了。 主人只是個只有七歲的小女孩,容貌清麗,即使心中充滿了恐懼,但是眼神中卻帶有堅韌——不知道為何,一看見她那堅韌的眼神時,我就知道我的做法是正確的,我更隨著她,一定會幸福的。 那是因為——這個名叫做秋水的小女孩是第一個沒有給我血,就給我甘甜淚水的人。 她抱著我,穿過了重重的尸體,她不敢低頭看腳下,因為在不久前腳下那一具具冰冷的尸體還是一個個熟悉的人,有嬤嬤,有陪伴自己玩耍的小丫鬟,有疼愛自己的叔叔……可是現(xiàn)在,卻化作了一具具冰冷的尸體,讓她恐懼不已。 就在這個時候,我的身后突然傳來了腳步的追趕聲,我的心中焦急不已,可是卻無能為力。即使我再不愿意離開我的主人,但是倘若她不出劍,我是怎么也戰(zhàn)勝不了對方的,我只是一把劍,無法控制自己的命運。 身后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主人的喘息聲也越來越重,我知道,她已經(jīng)堅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突然,幾個大漢團團將瘦小的主人圍住,jian笑著看著她,“是說無痕劍在哪里了?原來在你的手上啊!” 即使主人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可是她卻記得娘在彌留之際的話,遂將懷中的我抱得更緊了。 彪形大漢見主人不愿意,先要伸手過來搶奪,害怕極了的主人下意識地拿出我想要抵擋,可是在出手的時候,主人就看見對面的彪形大漢的手碰到了我的身上,于是血就噴涌出來。 雖然只有七歲,可是主人卻是聰明極了,她頓時就意識到自己手上握著的是一把無價之寶,能夠保護自己。瞬時,她就閉上了雙眼,不住地朝空氣中揮舞著我,而我,在她的手上,也像是跳舞一樣,體會到了從未有過的快樂,甚至連喝道的血,都比平常飲到的要鮮美不少了。 不住地過了多久,主人才敢睜開雙眼,當她睜開雙眼的那一剎那,我聽見了她心底那不可思議的聲音,有無盡的感嘆,有隱隱的自責(zé)??墒?,聲音之中,卻唯獨沒有害怕,甚至還有著幾分欣喜,也許,我的主人,天生就是一個征服者,她注定就是該擁有像我這樣的一把好劍。 剩下的幾個月里,從來沒有習(xí)過武的主人在我的幫助下,贏得了一場又一場的勝利。那時候的我知道,主人注定是一個武學(xué)奇才,雖然主人從未習(xí)過武,但是卻在看見旁人出招之后,迅速地記下那人的招式,然后,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敵人殺死。 在這幾個月的耳濡目染中,在我的幫襯下,主人的功夫?qū)Ω兑话愕慕腥诉€是有幾分勝算的。 但是,我知道,主人在找尋一個人,她要去夫人彌留之際對她說的那個人。 即使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是主人的內(nèi)心告訴我,只要找到了主人心中所想的那個人,我們從此之后就再也不用過這種漂泊無依的生活了,那種不用再東躲西藏的生活,多好! 秋水無痕(二) 一年后,我終于隨著主人來到了一個小河邊,河水清清,微波蕩漾,看著如此恬靜的美景,我知道我們離幸福的生活已經(jīng)不遠了。 即使,在這一年的時間里,我也親眼目睹著主人從一個天真無邪的小女孩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人——這樣的她,甚至和我之前跟隨的主人沒有任何區(qū)別,但是,我從來都不怪她。 以前掌控我的人,都是為了名利而去殺戮,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去殺戮,而主人卻不是這樣的,她是為了活命,為了生存下去才會殺人的。她知道,她李秋水是李家唯一的血脈,所以她不能死,她必須聽從死去娘的遺囑,不管再苦再難,都要帶著無痕劍,都要好好地活下去。 就在這個時候,我看見了小河邊有一個少年,即使個隔著這么遠,我還是能看見他眼神中散發(fā)的正氣——那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好像他天生就是整個武林的征服者一樣。即使是初次相見,我還是被他身上凜冽的正氣所征服,要是沒有主人的話,我想我一定會跟隨那個少年的。 主人也看見了小河邊上的青年,她緩緩走過去,漠然問道:“你是誰?” 青年卻是自顧自地笑了,反問道:“哪有人一見面都問別人是誰的了?我是受師傅之命,前來接你的,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