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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修真小說 - 仙君,和離嗎?在線閱讀 - 第19節(jié)

第19節(jié)

    只是單純的唇與唇的碰觸,卻讓兩人都覺得無比溫暖而柔軟。

    阿姝的淚流得更多了,木遠便嘗到了苦咸的滋味。

    于是他虔誠地吻去她臉上的淚水,與她額抵著額相擁。

    溫馨充滿靜謐的房間,美好得讓人害怕。

    海水咕嚕嚕地涌動著,天空的光亮照進來,在這片海水之中卻仿佛沒有受到阻礙一般,直直地照到了海底,便在海的深處映射出了這一幅幅美好的畫面。

    當(dāng)青華老祖費盡心思終于找到衛(wèi)赦的時候,他正在仰頭靜靜看著木遠和阿姝的相擁。

    青華老祖卻沒有心思去看那頭頂上的畫面,也無心去探究為什么在海底深處會有這樣的畫面,畫面中的人又到底是誰。

    此時他,已經(jīng)完完全全被衛(wèi)赦當(dāng)前的模樣驚得說不出話來。

    衛(wèi)赦還穿著在留影符記錄下殺人時的衣裳,絲絲縷縷的鮮血不停地自他玄黑的衣服中冒出來,在他的周身纏繞旋轉(zhuǎn),又慢慢消湮在水中,將海水染成淡淡的淺紅。他臉側(cè)的血跡卻沒有被海水沖刷掉,詭麗如笑臉一般的血色紋路在他蒼白的臉頰上蔓延,仿佛在嘲笑此刻他的軟弱無力。

    的確,衛(wèi)赦的氣力早已經(jīng)用盡了,他身后背負(fù)著一塊兩人高的巨大石板把他向來傲然挺立的脊梁都壓得不得不得彎曲起來。

    那石板似乎牢牢堵住著什么,時不時有尖銳的笑聲和叫聲從石板后頭傳過來,間或還帶著一陣陣的碰撞,讓那石板每次都被撞得微微顫動一下。

    但無論石板另一頭如何掙扎碰撞,石板都會牢牢地壓在那上頭。

    復(fù)雜繁密的陣法被細(xì)細(xì)鐫刻在那石板之上,銀色的光芒在陣法間飛速地流轉(zhuǎn)著,讓那陣法宛若活物。每當(dāng)那銀色的光芒閃耀一次,石板后的撞擊便會虛弱一分。

    衛(wèi)赦的心臟就在那陣法的中心。

    一根手臂粗細(xì)的鐵刺自陣法中心伸出來又從衛(wèi)赦的心口貫穿而過。那鐵刺上似長了無數(shù)的口器,如同活物一般,如饑似渴地吮吸著衛(wèi)赦的靈氣,再將靈氣化作點點銀光供給身后的陣法。

    如今,衛(wèi)赦的靈氣早已被吸食殆盡,那鐵刺便開始吸食起他的精血起來。血紅的光芒取代了那道銀光,在衛(wèi)赦身后的巨石上慢慢蔓延,陣法越來越亮,衛(wèi)赦的臉色也漸漸蒼白。

    再過不久,他真的就要死了。

    青華看著這樣的他,似乎已經(jīng)無法再記起那個揮袖之間翻云覆雨的南華仙君究竟是何等模樣了。

    “你不該來?!毙l(wèi)赦轉(zhuǎn)頭看他,蒼白的臉色無悲無喜,似乎那個即將走到生命盡頭的人不是自己,而只是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螻蟻。

    青華老祖不說話,只是手指掐印,要將衛(wèi)赦從石板上救下來。

    衛(wèi)赦搖頭:“住手?!?/br>
    “你都快要死了,本君怎能見死不救!”青華老祖橫眉怒豎,一個法印就要朝那石板上砸去。

    “石板背后,是鬼界。”即使死到臨頭,衛(wèi)赦的聲音依舊低沉無波,不肯透露出半分的軟弱,即使他已經(jīng)開始感覺意識模糊,漸漸聽到到死神的召喚由遠及近,他仍然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讓自己發(fā)出的聲音帶上應(yīng)有的尊嚴(yán),所以他咽下嗓子口的腥甜,咬牙道,“走。”

    “鬼界?!”青華老祖駭然大驚,掐著法印的手劇烈地顫抖著,就如同他掙扎的內(nèi)心一般無法平靜,他急促道,“果然,果然!木遠那廝才是真正的叛徒,他口口聲聲所說的封印鬼界,還有所謂的你殺害弟子叛逃鬼界的罪行,結(jié)果竟然卻是陷害你至廝!赦兒,你撐住,本君定會想辦法救你回去,與你一同揭穿木遠的陰謀,還你一個清白!”

    衛(wèi)赦平靜地看著他,緩緩搖頭道:“人,是我殺的?!?/br>
    “赦兒!”青華老祖大驚。

    “老祖可會煉器?”衛(wèi)赦突然問。

    青華老祖不知衛(wèi)赦為何會問這個,卻還是下意識回道:“略通一二?!?/br>
    “甚好?!毙l(wèi)赦蒼白的臉上終于艱難地露出一個微笑來,“還望老祖幫本君一個忙?!?/br>
    “何事?”青華老祖不忍看他如同交代遺言一般的表情,忍不住偏過頭去。

    衛(wèi)赦垂下眸子,看著貫穿自己心口的鐵刺,淡淡道:“精血已干,修為不在,只剩一身筋骨尚有些用處。rou身予你,煉骨化盾,護她一二?!?/br>
    “護誰?”

    “她。”

    青華老祖順著衛(wèi)赦的目光抬起頭,看著上方在水光畫面中甜蜜流淚的女人。

    青華老祖并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是誰,他也不想知道她是誰,他不希望衛(wèi)赦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他更做不到用衛(wèi)赦的筋骨來煉器這種混賬事!

    只是還不等他說出反對意見,他突然聽到衛(wèi)赦說:“你走吧,明日再來找我。”

    “本君絕不會見死不救!”青華老祖自然不肯離開。

    衛(wèi)赦看著滿臉堅持的青華老祖,低低嘆了口氣,一雙黑眸祈求一般地看著他,喃喃道:“師叔,我很累。”

    青華老祖渾身一震,眼淚當(dāng)即就掉了下來。

    這是衛(wèi)赦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叫他師叔。

    青華老祖是衛(wèi)赦的師叔,便是衛(wèi)赦師尊的師弟。只是他的資質(zhì)卻遠遠不如衛(wèi)赦師尊優(yōu)越,當(dāng)衛(wèi)赦師尊已經(jīng)飛升成仙多年,他才生生靠著資歷當(dāng)上了歸一宗的太上長老,修為甚至還沒有后來居上的衛(wèi)赦高。

    衛(wèi)赦從來沒有叫過他師叔,在衛(wèi)赦師尊尚未飛升之時,衛(wèi)赦喚他青華真人,與他同為太上長老之后,衛(wèi)赦便與眾人一樣喚他青華老祖。

    是何等的高傲和不羈。

    而現(xiàn)在,這個向來高傲不羈的師侄,用那張蒼白得近乎透明的面頰朝他疲憊地道:“師叔,走吧,讓我睡一會。”

    青華老祖不忍心不走。

    “真是可惜,要是那老頭兒能再多待一會,本王說不定就能把他也留下來給你做個伴了?!睔g快輕笑著的女人聲音突然在寂靜的海底響起。

    青華老祖走后,那在衛(wèi)赦頭頂上方不停映射著阿姝畫面的光突然打散開,然后飛快重組,形成一個詭異的笑臉。

    衛(wèi)赦閉上了眼,宛若已經(jīng)死了一般。

    “真是無趣?!蹦切δ樔匀恍χ?,發(fā)出來的聲音卻已經(jīng)是憤怒的男聲,“為什么本王要被你這小小修士困在這方寸之地,本王不甘,本王不甘!”

    衛(wèi)赦毫無反應(yīng)。

    那笑臉終于不笑了,又是一陣打散和重組,又映射出阿姝的畫面出來。

    畫面里,木遠一臉溫情地抱著阿姝,兩人身旁,胖嘟嘟的小女嬰正睜大了一雙杏眼好奇地東張西望著。

    “你看呀,你舍棄了自己一切,修為,名聲,甚至性命!只為了保這一方世界平安,讓你和她的孩子無憂無慮地長大!”海底那聲音如泣如訴,如同杜鵑啼血,哀叫著刺激著他的神經(jīng),“而這個女人呢?早已經(jīng)假死脫身,依偎在別的男人懷里快活!可悲!可憐!你到最后,什么都沒有得到!”

    衛(wèi)赦終于睜開了眼,抬頭看著阿姝恬靜的面容,還有小木床里健康活潑的女嬰,兩行血淚終于從眼眶中緩緩流了下來。

    “對,就是這樣,絕望著,痛苦著,和我一起在這海底腐朽!”那聲音明顯激動了起來,顫抖著慫恿者企圖加劇他的痛苦。

    衛(wèi)赦仰頭勾起了嘴角:“謝謝。”

    “謝謝???!”憤怒的男聲猛地一下子高昂起來,“你有沒有看清楚!這個女人背叛了你!所有人都背叛了你!你還要謝誰!你回答我!”

    衛(wèi)赦卻已經(jīng)回答不了他了,他馬上就要死了。

    生命的最后,他還在仰頭看著頭頂上阿姝的笑顏。

    她沒有死,她還生了一個健康可愛的女兒。

    真好。

    他的罪孽,終于稍微減輕了一些。

    男人的最后一口氣終于斷絕,背后的陣法也在同一瞬間運轉(zhuǎn)到了巔峰,猩紅的光芒照亮了整個海底。

    倉皇凄慘的哭聲和可怖陰森的尖利笑聲在石板后面不停地響著,但隨著那陣法的光芒一點點的消失,那些掙扎的聲響也終于消減不見。

    所有的一切都平靜下來,海底回歸一片混沌和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一點點青色的光芒突然在海底亮了起來。

    一枚玉符自男人冰涼的衣衫內(nèi)滾了出來,小男孩帶著哭腔的軟糯聲音自那玉符中傳了出來:“爹爹,爹爹,你在哪里?掌門伯伯說你是叛徒不肯見阿離,青華師尊閉了死關(guān),也不愿意見阿離,阿離好難受……爹爹,阿離知道你一直是個蓋世大英雄,才不會是那什么叛徒呢!爹爹,你什么時候回來?什么時候和阿離一起去找廚娘娘親?阿離又夢見娘親給阿離帶好吃的了……爹爹,阿離怕……”

    “阿離!”

    阿姝猛地坐起身,劇烈地喘息著,一只手忍不住揪住心口的衣襟,細(xì)密的汗珠布滿她的額頭。

    涼涼的晚風(fēng)吹過她的額頭,帶來一陣涼意,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

    “阿姝你做噩夢了?”清脆的童音從打開的窗臺上傳了過來,瞬間又讓阿姝嚇了一跳。

    “別怕,是我?!毙∨侄招ξ刈诖芭_上,晃著兩個小腳丫子。

    “遲丑道友?”阿姝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fù)自己心中痛意,才抬頭看他,“三更半夜過來,所為何事?”

    小胖墩卻不急著回答她,只是四處掃了一眼,著重往阿姝的床上瞅了瞅,見阿姝床上只有她一個人,方裝模作樣地咳了一聲:“那個啥,你一個人睡啊,木遠仙君去哪里了?”

    “他自然應(yīng)該睡在他自己的房間里。”阿姝面色平靜地道。

    “哦?”還沒發(fā)展到同床共枕的程度呀,那他的傻外甥是不是還有點希望?

    小胖子黑溜溜的大眼睛骨碌碌轉(zhuǎn)了兩下,心里給自家傻鳥成功的可能性又加了一點賭注,嘴里道:“你之前讓我查的事情有進展了,要聽嗎?”

    阿姝點頭,穿上外衣下了床,把小胖墩從窗臺上抱進了屋子里。

    “阿姝,我已經(jīng)不小了!”小胖墩兩只胖爪扒著阿姝肩頭,小聲地抗議,“被自己的小輩抱著太丟人啦~”

    “好好,知道了?!卑㈡χ嗣哪X袋,然后把他放到圓凳上讓他坐下。

    下意識乖乖在圓凳上坐好的小胖子:“……嗯,好像其實這樣沒什么不對……”

    阿姝又抱了個小被子給小胖墩披上:“夜里涼,小心點?!?/br>
    小被子被洗的干干凈凈,上面還散著被陽光曬過的溫暖氣息,小胖墩連忙用小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舒服得嘆了口氣,渾然忘記了自己好像早已經(jīng)寒暑不侵這件事。

    他用臉頰蹭了蹭小被子,然后道:“之前那些紅光,的確如你所說并沒有真正消失。我依你所說,每日在這小世界各個國家的政權(quán)中心轉(zhuǎn)悠一遍,果真有時能感覺到那股不好的氣息。只不過不知是不是因為那紅光太過微小,還是因為那些地方聚集的魑魅魍魎太多,到處都讓我喜歡不起來,我雖然能感覺到一些氣息,但也找不到那些紅光具體在什么地方?!?/br>
    “依你之前對鬼界描述,餓鬼一族專以人欲望為食,那些紅光既然是從鬼界出來的,自然也應(yīng)該朝欲望的中心聚集?!卑㈡欀妓妓鳎暗覅s不知那些紅光究竟是什么,也不知它們除了會短暫干擾人心智之外還有什么危害,著實讓人無法安心。”

    “既然你不放心,為什么你沒有選擇與木遠仙君商量這件事呢,阿姝?”小胖墩抬起頭看她。

    “我……”阿姝微皺眉,“我只是想先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阿姝。”小胖子卻是第一次打斷她的話,一雙黑眸認(rèn)真地看著她的眼睛,“你真的喜歡現(xiàn)在這樣的生活嗎?躲在這個安逸的桃花源里,或者說被困在這個小小的院子里,外面的所有人所有事都要依靠別人來告訴你,否則永遠便只能是一個被蒙在鼓里的睜眼瞎,你可真心覺得這樣很踏實?”

    “這里的人淳樸可愛,生活平靜幸福,為什么我不能喜歡這里的生活?”阿姝反問他。

    小胖墩卻是笑了:“但你會因為一些已經(jīng)發(fā)生在眼前的預(yù)兆擔(dān)憂害怕,會有不好的猜測??赡銋s不敢說出來,你怕自己這樣一個萬事不知的人若是猜錯了,反會讓別人惱恨你。就像紅光這件事一樣,若是我沒有出現(xiàn)在你身邊,沒有人去外面做你的眼睛和耳朵,阿姝,你要怎么辦?永遠躲在這個院子里,縮在木遠的懷里,做一個只能依靠別人保護的小鳥嗎?”

    “我…”阿姝垂下眸子,聲音莫名失落,“我這種體質(zhì)的人,能做什么?”

    小胖子使勁兒搖頭,眉眼殷殷地看著她:“阿姝,我那傻鳥外甥曾經(jīng)說過,純陰體質(zhì)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謂的爐鼎體質(zhì),把你們當(dāng)爐鼎用的,都是在暴殄天物!你如果不愿意接受木遠仙君的結(jié)嬰丹,那你可愿意隨我回鳩族一趟?我不相信我們的阿姝只能龜縮在這小小的四方院落里頭,當(dāng)一個滿腦子里只有洗衣做飯柴米油鹽的平庸婦人?!?/br>
    阿姝到出一杯水捧在手上沒有喝,捏著茶杯的手指卻已經(jīng)用力到發(fā)白。

    她不愿意接受結(jié)嬰丹,是因為不希望把這樣難得的東西用到自己這種廢人身上,但若是真的如遲丑所說,她可以依靠自己的能力,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去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自己去聽去看去驗證呢?

    這個想法真的太美好太誘人,美好得阿姝都覺得害怕。

    “你究竟是什么人?傻鳥又究竟是何人?你為什么要一直幫我,為什么一定要我去鳩族?我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罷了,何曾與你們有過交集?”阿姝低聲地問著,語速越來越快,帶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急迫。

    “阿姝,你是我們最親最重要的親人?!毙∨肿雍陧辆ЬУ乜粗?,“我保證,只要你愿意隨我回鳩族一趟,你一定能找你你想要的答案!”

    “不行,我不同意?!?/br>
    低沉帶著一絲不悅的聲音從門口傳了過來,木遠推門而入,向來溫潤如玉的目光此時冰冷得如同寒霜初降,涼涼地掃向小胖墩:“妖修前輩,你想將我的阿姝拐往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