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黃悟身為方信親傳弟子,知道得自然比大多數(shù)人多得多,他不由苦笑,就算是再通天的手段和修為,也實在對付不了一個無時無刻不想殺死自己腹中孩兒的女人。 他隱約也知道當(dāng)初蓮華仙子嫁給他師尊那一晚,師祖恐怕是動用了一些隱晦的手段才讓他們最終事成,故而,他的師尊婚后在面對蓮華仙子之時總是極盡溫柔,哪怕如今已是修真界數(shù)得上名的元嬰大能,面對小小筑基期的蓮華仙子之時,也永遠(yuǎn)不敢說一句重話。 漸漸地,師尊的真情似乎終于打動了蓮華仙子,又或是蓮華仙子終于無奈接受了事實,但無論如何,兩人總算是過了一段時間神仙眷侶的日子。但就在八個月前蓮華仙子由于身體不適被木遠(yuǎn)仙君診出有孕后突然性情大變,不但對師尊方信充滿恐懼和恨意,對腹中胎兒也極為厭惡和抗拒,甚至無時無刻不想要將這胎兒弄死在腹中。匕首刺腹、帶著孩子直接跳海、跳崖、割腕、喝墮胎藥……各種手段層出不窮,師尊和師祖只能將蓮華囚禁在房中,派人時時刻刻盯著他,又時不時請木遠(yuǎn)仙君幫忙安胎,這才險險將孩子保到現(xiàn)在。 想到這里,黃悟真的不得不感嘆這孩子生命力之頑強。以蓮華仙子先前狠毒的各種手段,哪怕是在修真界,這孩子也應(yīng)該根本活不下去才是,但這孩子偏偏生機勃勃一直生長到現(xiàn)在。直到現(xiàn)在,蓮華仙子開始自損經(jīng)脈、自破丹田、不吃不喝,母體極度衰弱的情況下,這孩子的心跳依舊清晰可聞,著實讓人驚駭。蓬萊仙君曾經(jīng)斷定,這孩子定是個天分卓絕、根骨奇佳的鬼才,將來定會比當(dāng)初的南華仙君衛(wèi)赦更加出色。只是胎兒再怎么頑強,到底還只是一個仙胎,如今蓮華仙子不惜讓自己病危,這胎兒也堅持不住了,蓬萊只能讓他又趕緊過來請木遠(yuǎn)仙君了。 “自損經(jīng)脈、自破丹田?”木遠(yuǎn)仙君一字一頓重復(fù)著他說的這句話,神情突然有些縹緲,他喃喃道,“先前害她至廝,恐怕未料到如今竟也有這般境地吧?” “仙君?”木遠(yuǎn)最后幾個字說得聲音極小,黃悟未能聽清,不由不解發(fā)問。 “沒什么?!蹦具h(yuǎn)垂下眸子掩蓋眸中情緒,片刻后,他緩緩抬起頭,唇角勾起一抹溫潤笑意,“佛修常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本君也深以為然。既然胎兒已經(jīng)長到了八個月,萬沒有到這時候還要墮胎的道理,本君便再隨你走一趟吧?!?/br> 黃悟頓時驚喜萬分,只覺木遠(yuǎn)仙君真乃是當(dāng)今修真界最為親切悲憫之人,連忙作揖道:“弟子黃悟代蓬萊閣謝過仙君大義,九龍獅寶車已停在仙殿門口,還請仙君移步?!?/br> 木遠(yuǎn)微微搖頭,示意他先等等,伸出手指掐算片刻,道:“此次她倒是決絕,若是坐寶車怕是來不及,本君先行一步。” 作者有話要說: 吐血了,承受我的瘋狂更新洗禮吧 第50章 怪物 怪物 “廢物!這點小事也做得毛毛躁躁的!”蓬萊仙君一把將手中稍燙的茶盞甩到地上,茶盞崩裂,發(fā)出刺耳響聲,蓬萊仙君的心情卻沒有半分舒緩,她看也不看一眼跪伏在地不敢動的侍女,轉(zhuǎn)頭揚聲問道,“黃悟回來了沒有?” “稟師尊,尚未看到九獅寶車的蹤影?!狈叫偶奔泵γ拈T外趕來,拱手道。 “仙君!您快來看看吧!仙子突然血流不止,似有……似有大衰之兆??!”里屋突然傳來醫(yī)女一聲驚呼,蓬萊仙君面色大變,連忙疾步往里走去。走了幾步,她卻又忽然停住腳步,后頭對方信道,“她現(xiàn)在不愿意看到你,你就在門口守著,若是木遠(yuǎn)仙君來了,便立刻帶著他進來。” 方信腳步一頓,神色怔怔,蓬萊仙君也沒時間等他回復(fù),便直接進了里屋,過了好久,方信才仿佛終于反應(yīng)過來似的,緩緩拱了拱手,口中自語:“謹(jǐn)遵師尊令?!?/br> 沒有了暴躁的蓬萊仙君,外屋頓時顯得格外的安靜,先前跪在地上的侍女此時恨不得整個人貼在地面上,只要方信仙君沒有看到自己,生怕自己成了怒火的宣泄口。卻未料到即便是在如此煎熬的關(guān)頭,方信仙君仍舊開口放她離去:“下去吧,以后小心些。你們其他人也都下去吧,本君在此等候便可?!?/br> “多謝仙君!奴婢告退?!?/br> 侍女們心懷感激地退下,不由紛紛在心里唏噓,方信仙君多么完美的一個男人,有能力、有聲譽、有仁慈和寬容之心,對待侍女尚且如此,對此妻子蓮華仙子更是恨不得把心都捧給她看,聽聞未成婚前就為了替仙子出逃滿身是傷差點就救不回來了。如此情真意切的夫君,蓮華仙子怎么就說厭惡就厭惡,寧死都要殘害方信仙君和她的骨rou呢?真是太想不通了! 不僅侍女們?nèi)绱讼?,整個蓬萊閣、甚至是整個修真界聽聞此事的人都覺得十分難以理解,但方信此刻卻隱隱知道了原因。 他呆坐在空無一人的外屋,突然神色劇烈變換,變得十分猙獰起來,他緊緊地握起右拳,說出來的話仿佛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中蹦出來:“是、不、是、你?!” 外屋一片寂靜,無人回答。方信的呼吸卻急促起來,咬著牙不停地重復(fù)著:“你說啊!是不是你對她做了什么!我們明明約定過,不要傷她一分一毫的!” 虛空之中突然傳來一身詭異的笑聲,讓方信宛如一條被扼住脖子的敗家之犬,再說不出任何話來。兩行淚水自他眼角滾落,他捂著心口,不停地喃喃著:“菁菁,菁菁……” 里屋之內(nèi),永遠(yuǎn)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蓬萊仙君,此刻正坐在蓮華的床邊垂著淚。在奄奄一息的女兒面前,她也只是一個悲傷的母親罷了。 她捏著蓮華的手腕,不停地給她輸著靈氣,卻已經(jīng)非常明顯地感覺到,原本還能在蓮華體內(nèi)勉強殘留一會的靈氣這時候卻仿佛是進了漏斗中的水一般,已經(jīng)再無一絲作用。她看著女兒蒼白如紙的面色、消瘦得幾乎要變形的面容、還有高高隆~起的腹間,只覺得心如刀割。蓬萊仙君氣她、怨她,無數(shù)次地追問她為什么突然要這樣做,這樣折磨自己、折磨孩子、折磨她的夫君……更折磨她的母親,蓮華卻無論如何都不肯開口,只是一遍遍地重復(fù)著:“他是怪物,他是怪物……我不要生下怪物!” “誰是怪物,這里都是你的家人,沒有誰是怪物??!”蓬萊仙君一次次地安撫她、或是呵斥她,但只能換來她驚恐的甚至是神經(jīng)質(zhì)的哭喊。 蓮華對自己的每一次傷害,又何嘗不是對她這個做娘~親的是同樣的傷害呢?她自小嬌慣蓮華長大,雖說她的確是個浸~yin權(quán)術(shù)的人,但從未想過真正拿自己的女兒去換取什么利益,否則便不是逼女兒嫁給自己的親傳弟子方信,而是其他需要拉攏的門派了。 只可惜這一次,她好像真的做錯了。 “嗬,嗬……”病床~上的蓮華突然開始劇烈喘息和抽~搐起來,她的瞳孔猛地收縮,雙目睜得大大的,死死地盯著床頂紗帳,感受到死亡的召喚,她干涸的眼眶中突然涌~出淚水,嘴角艱難地扯出一絲微笑。 “菁兒,菁兒!”蓬萊仙君悲切的呼喊聲在耳邊不斷想起,瀕死的蓮華卻只覺得解脫。這八個月來,她無時無刻不在恐懼和絕望之中渡過,懷著這肚子里的怪物的每一刻,都讓她感到無比的惡心和煎熬?,F(xiàn)在,她終于沒有辜負(fù)衛(wèi)赦哥哥的信任,總算能帶著這怪物同歸于盡了。 便就在蓮華呼吸漸漸微弱下去的那一刻,一道斯文冷淡的男聲在房間內(nèi)響起:“有本君在,你便是兩只腳都踏到了鬼門關(guān),我也要將你拉回來?!?/br> “木遠(yuǎn)仙君!”蓬萊仙君驚喜地叫出聲來,連忙給他讓位,“求仙君快快救我可憐的菁兒?!?/br> 木遠(yuǎn)仙君微微頷首,雙指拈一根銀針,做到蓮華床旁,看著蓮華目光中刻骨銘心的仇恨,木遠(yuǎn)仙君只是微微一笑:“蓮花仙子放心,本君定會盡力,怎么也得保住你的性命,直到你順利誕下你腹中胎兒?!?/br> 一聽他這么說,蓮華目光中只剩下無盡的恐懼和絕望,隨著一根銀針插入她的百會xue,蓮華原本將近氣竭的呼吸突然變得粗重起來:“嗬,嗬,嗬……”盡管她沒法說話,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的痛苦,蓬萊坐在一邊又落下淚來。 “等一下!”一道嘶啞的聲音在房間門口響起,眾人回頭望去,卻是方信仙君滿目通紅地站在房間門口。 方信“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朝蓬萊仙君拜伏道:“師尊,弟子懇求師尊,讓菁菁……早日安息?!闭f到最后四字,他已驟然哽咽,泣不成聲。 “方信!你瘋了嗎!”蓬萊仙君勃然大怒,“她可是你的妻子!她還懷著你的孩子!” “嗬,嗬,嗬——!”驟然加大的喘息聲頓時吸引了蓬萊的注意,她連忙回頭望去,卻是她的女兒滿臉扭曲痛苦地望著她,眼中是對自己的母親最深切的請求。 蓮華不停地開合著自己的唇,不停地吐出一個字,蓬萊仙君將耳朵湊到她的嘴邊,才聽到那一聲虛弱的呼喚,“娘……” 蓬萊仙君眼淚“唰”地就流了下來,止也止不住。她的胸口不停地起伏著,華貴的掌門衣袍早已被血和淚沾染得不成樣子,素來一絲不茍地她這時候卻用力揪皺了胸口衣襟,她最終大喊出聲,突然一拂袖,將木遠(yuǎn)扎在蓮華身上的銀針拔去。 “……蓬萊仙君?”木遠(yuǎn)神色沒有絲毫變化,只是抬起頭問她,“您不后悔了嗎?就這樣放棄救回自己女兒的希望?” 蓬萊仙君的臉色在他問起這一句時變得無比的痛苦,她咬著牙,雙眸緊閉,最終道:“還請仙君回避,給我母女最后道別的時間?!?/br> 木遠(yuǎn)點了點頭,起身收回銀針,微抬手作揖:“既然蓬萊仙君執(zhí)意如此,本君也只能從命了。告辭。” 待木遠(yuǎn)走后,蓬萊仙君怒吼一聲:“你們也都給我走!” 房間內(nèi),各醫(yī)女侍女紛紛停下手中一切動作,垂首魚貫而出,只留尚還跪在地上的方信,宛如一座雕塑一般,喪失任何生機。 “你也給我滾!”蓬萊仙君廣袖一揮,便將地上的方信狠狠打出門外。 “兒啊?!斌E然空曠的房間之中,蓬萊仙君在這一瞬間仿佛老了十幾歲,她坐在蓮華的身邊,慢慢地輕柔地替她打理著凌~亂的鬢發(fā),“娘還記得二十年前,娘剛懷了你的時候,你爹被妖邪所殺,娘當(dāng)時就發(fā)誓,要將蓬萊閣發(fā)揚壯大,替你爹好好地保護你,讓你無憂無慮地長大。你要星星,娘便給你摘星星,你要月亮,娘就給你撈月亮。卻沒想到……”她說到這里,哽咽得幾乎難以出聲,卻仍然強忍著悲痛繼續(xù)道,“如今蓬萊閣已成為修真界再無人敢欺的第一大宗,而娘的心肝寶貝,娘卻終究還是沒能護得住。娘在想著,等娘死了,到了陰間,見到你們父女倆,你們一定會怪我的,是不是?。康退阍俟治遥惨欢ㄒ戎?,別太著急去投胎,讓娘好歹嘗嘗一家團聚的滋味……” 蓮華瀕死無神的雙目之中溢出兩行血淚,她微弱地動了一下腦袋,仿佛是想要再看自己的娘~親一眼,但最終,還是只能無力地闔上眼眸,永遠(yuǎn)睡去。 “菁兒,菁兒!娘的菁兒??!”蓬萊仙君聲嘶力竭的呼喊從屋內(nèi)傳來,方信仍然保持著被擊飛出來的狼狽姿勢一動不動,只是在聽到蓬萊仙君的哭喊聲時,咬碎了牙關(guān),緊緊蜷縮成一團,哭得不能自已。 木遠(yuǎn)仙君冷眼旁觀著這一場生離死別,漠然開口:“早就和你說過,元嬰什么時候找機會再突破都可以,又何必為了區(qū)區(qū)虛名,用蓮華體內(nèi)的胎兒去換。身為人母,哪里分不清這肚子里究竟是自己孩子,還是一個寄生的怪胎?如今,卻是得不償失了?!?/br> 說罷,木遠(yuǎn)仙君也不管方信再是怎樣的表情,冷漠地轉(zhuǎn)身乘寶車而去。 他掀開車簾,悵然地看著腳下山山水水,靈植仙禽,只覺得索然無味。這修真界早已沒了純粹的真情,只剩下冰冷的欲望和痛苦,互相交加和折磨著。 哪怕是方信這般深愛著蓮華的男人又能如何,最后不還是為了一己之私害死了他深愛的妻子。 直到蓮華懷~孕之時,方信其實一直都還處在金丹期巔峰,每每想要閉關(guān)突破,然總是缺少一絲契機。雖然之前蓬萊仙君已經(jīng)賞賜給他結(jié)嬰丹,但當(dāng)時他為了能娶到蓮華不惜與餓鬼~交易,不得不將結(jié)嬰丹送給餓鬼。幾番拖延之下,蓬萊閣閑言碎語漸起,就連師尊蓬萊仙君也已經(jīng)對他甚為不滿,甚至多次當(dāng)著蓮華的面訓(xùn)斥于他。 后來由木遠(yuǎn)診出蓮華懷~孕,方信與蓬萊仙君的關(guān)系這才緩和了一些。經(jīng)過方信兩年來的努力,蓮華對他早已消了大半芥蒂,所以即便得知自己懷了他的孩子,蓮華仙子也并沒有什么抗拒之態(tài),甚至還有些初為人母的感動。 然好景不長,很快木遠(yuǎn)復(fù)診時發(fā)現(xiàn),蓮華當(dāng)時所懷的胎兒先天便十分虛弱,極有可能長到一半胎死腹中。 便在這個時候,方信又和那只瓶中的餓鬼做了一個交易。以蓮華腹中必死的胎兒作為瓶中餓鬼子女的寄生體,交換了一顆極品結(jié)嬰丹。 最終,方信什么都沒得到。 木遠(yuǎn)諷刺一笑,有些倦懶地放下車簾。其實哪里僅就方信一人受盡折磨得不償失呢?就連他,不也是在日日承受那銘心刻骨的罪惡和愧疚嗎?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絕望 第51章 衛(wèi)君離 衛(wèi)君離 “仙君,您現(xiàn)在可是要回仙君殿?”寶車外,蓬萊閣車夫恭敬地垂首詢問。 木遠(yuǎn)想起那座奢華無比,卻沒有絲毫人情味的冰冷大殿,突然覺得格外無趣。 這座仙君殿,乃是三年前蓬萊閣牽頭,與藥王谷、天劍門和五器閣共同出資為他建造的,整座大殿以價格高昂的黑曜石打造而成,殿內(nèi)殿外鑲金嵌玉,還有無數(shù)仰慕他名聲的年輕弟子前來投靠守護,比之三年前他隨意建造的藥廬不知雄偉了多少倍,但他最為懷念的,竟還是一屆小小凡塵世界中的那一座桃花小院。 木遠(yuǎn)自懷中掏出那張泛黃的絹帕,又是眷戀又是悔恨地看著絹帕上用娟秀筆跡認(rèn)真繪制的陣法圖案,抬起頭,對車外車夫道:“不用了,本君尚還有要事要辦,你將寶車駕回蓬萊閣吧?!?/br> “這……仙君,還是讓小的……”車夫有些驚訝,還待要繼續(xù)詢問,然寶車內(nèi)此時已然空無一人。 此時的木遠(yuǎn)仙君,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桃源山下一座普通的小鎮(zhèn)之中。他站在路邊,看著小鎮(zhèn)集市上人來人往,不由有些恍然。 他想起當(dāng)年在凡塵世界之中,他對著阿姝唱情歌的那一天,身邊也是有如此多的人包圍著他們,用真摯熱情的目光注視著他們,衷心祝福他們白頭到老、恩愛不離。而現(xiàn)在呢,當(dāng)年祝福他們的人們,在小世界崩潰那一天死了一大半,就連和他一起接受祝福的那個人,也在同一天毫不眷戀地離他而去。逝者如斯夫,徒留他一個人徘徊在過去,永無出頭之日。 木遠(yuǎn)無數(shù)次回憶起在凡塵小世界中發(fā)生的一切,極度懷念,也極度心如刀絞。但無論如何,他卻一次也不敢再回去。 他害怕看到那個讓他心愛的阿姝神魂俱滅的小世界,更害怕想起,如果不是他強行發(fā)動埋藏在小世界的餓鬼陣法,他的阿姝也不會死。 說到底,他害怕去面對他的罪惡,害怕去承認(rèn),其實就是他害死了阿姝。 他不過就是個懦夫。 木遠(yuǎn)苦笑一聲,轉(zhuǎn)身走向背后酒樓,但愿長醉不復(fù)醒。 “怎么又是你這個小窮鬼?都說了誰都不稀罕你摘的這什么野草,趕緊給我走,走啊!” 剛剛踏入酒樓,木遠(yuǎn)便聽到一聲尖利的呵斥聲自柜臺傳來。他循聲望去,卻見酒店掌柜正一臉不耐煩地將一個瘦弱少年推出門去,兩人腳下,少年帶來的一筐草藥已經(jīng)被踩爛了大半。 “這不是野草,我說過了,這是迭香草,有清心精神、潤喉順氣的功效,還能去除魚rou中的腥味!掌柜的,您何不讓主廚試上一試,若是沒有效果,不用您說,我自己也不會再來!” 少年被掌門拽著領(lǐng)口不停掙扎著,嘴中還不住地爭辯著,但他卻未想到,這樣的爭辯只會更加惹怒本就看他不順眼的掌柜。體格壯碩的掌門冷笑一聲,松開少年的領(lǐng)口,隨即抬手狠狠一巴掌拍上少年后腦。 哪怕這里不過只是一家小小酒樓,但到底是處在修真界中。酒店的掌柜怎么也有筑基期修為,灌上了靈力的巴掌猝不及防扇上少年的后腦,頓時把少年撞飛到墻壁上,少年被磕得頭破血流,在地上掙扎了好幾下,都未能起得來身,只能無力地仰面躺在地上。 從一開始的爭執(zhí)到現(xiàn)在,少年始終都站在背對木遠(yuǎn)的方向,直到現(xiàn)在才終于讓木遠(yuǎn)看到他的正臉。 但就在木遠(yuǎn)看清他長相的瞬間,木遠(yuǎn)臉色頓時一變。 下一刻,原本趾高氣昂還想再往少年身上踩上一腳的掌柜突然一聲慘叫被踹飛出去。但與方才少年的遭遇不同,此時的掌柜卻是直接被打進酒樓的墻壁之中,骨骼盡碎,血流如注。酒店的小二們嚇得哭天喊地,手忙腳亂地要將掌柜從墻壁中挖出來。然而,只要他們稍微一用些力,掌柜的便會發(fā)出一聲凄厲的慘叫,頓時吸引了酒樓內(nèi)外所有人的目光。 斯文俊秀的男人走到受傷的少年身旁,動作輕柔地將他抱進懷中,神色復(fù)雜:“身為他們的孩子,你怎會淪落到被人欺凌至廝的地步?若是讓她泉下有知,我又該如何向她交代呢?” “你是何人,膽子不小,竟然敢當(dāng)街行兇,毆打天香樓的掌柜!”一聲尖利的叫聲從酒樓外傳來,卻是一名金丹期修士帶著幾名隨從匆匆趕來,一看便是這酒樓聘請的護店高手。 “哎喲高仙君,您可來了!”酒樓的小二見那金丹到了,紛紛湊上去簇?fù)碇M來,口中道,“也不知哪里來的不懂規(guī)矩的鄉(xiāng)下野修士,不知禮數(shù)得很,把咱們掌柜得傷得著實不輕,還請高仙君出手將這兩個賊人捉拿歸案!” “仙君?”男人聽到這熟悉的稱呼,不由諷刺一笑,“如今隨便哪里的野貓野狗,都能被稱一聲仙君了是嗎?” 那金丹修士在這小鎮(zhèn)中向來被奉承慣了,此刻一聽他這毫不留情面的嘲諷,頓時勃然大怒,剛要祭出法寶給這人一些顏色看看,卻在男人抬起眸子的一瞬間軟了腿腳,哆哆嗦嗦跪倒在地,伏首而拜:“小人參見,參見……木遠(yuǎn)仙君!” “你認(rèn)識我?”木遠(yuǎn)隨口問了一句,卻對于此人的答案并不怎么感興趣,只是單手抱著少年,另一只手撿起少年的籮筐,帶著他消失在原地。 直到木遠(yuǎn)帶著少年消失許久,跪伏在地的高修士這才滿身是汗地慢慢從地上爬起來。 “高,高仙君,剛,剛才那人是……”小二慘白著一張臉,哆哆嗦嗦地靠近他,卻被他一巴掌扇了個狗吃屎。 “仙君個屁!老子差點被你們這些憨貨害死!”高修士用袖口摸了摸臉上的汗,“別管這掌柜了,趕緊通知你們老板將這酒樓關(guān)了吧,得罪了木遠(yuǎn)仙君,誰都別想好過?!?/br> 仙君殿內(nèi)。 “爹……娘……娘……你們在哪里,你們都不要阿離了嗎?”瘦得根本看不出已經(jīng)快要八歲的少年滿臉是淚地躺在床上,身上所受的傷早已被木遠(yuǎn)以精純靈力細(xì)細(xì)修復(fù),然脆弱緊繃的神經(jīng)卻像是斷了的弓弦,讓少年即便在昏沉的睡夢之中,都時時夢囈,淚濕枕巾。 “查到了嗎?為何他會出現(xiàn)在這里?”木遠(yuǎn)仙君坐在床邊,一邊細(xì)細(xì)替衛(wèi)君離擦拭臉上汗水和淚水,一邊沉聲道,“太衍和青華呢?歸一宗雖光輝不復(fù),但他們的命我可沒動一分一毫?!?/br> “稟仙君,三年前自太衍發(fā)現(xiàn)青華私自離開閉關(guān)之地后,便親自動用禁制將青華囚于歸一宗后山,青華至今未能出關(guān)。而太衍他……最近各大勢力紛紛忙于吞噬歸一宗殘余勢力,我們?nèi)ψ粉檾?shù)月,也未能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币幻庸蛟诘厣瞎暦A告著,正是當(dāng)年阿姝的侍女藍(lán)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