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那天自己寫日記時奇奇怪怪的想法，認(rèn)為在這個世界，厄氣運(yùn)會追著他們，就算改變了原有的劇情，該發(fā)生的還會發(fā)生......

    “宋喬曦，楚盡？”張奶奶帶著老花鏡，把手里的紙拿得稍微遠(yuǎn)一點皺著眉看，又把鏡片摘下來打量他倆，親切笑著問，“是你倆的名字不？”

    “張奶奶好，我叫宋喬曦，他叫楚盡?！?/br>
    小糯團(tuán)揚(yáng)起臉，愉快地和這個銀發(fā)奶奶打招呼。

    奶奶看起來特別和藹，笑得讓她想起在泰城的姥姥。

    宋喬曦的姥姥也是老教師，除了對自己過于溺愛，還真是對老太太挑不出毛病來。

    張奶奶笑著點頭，腿腳利落地走過來，拍拍她肩膀，“好好好，宋喬曦和楚盡，好名字，你們倆先站到隊伍最后吧，咱們快點先回去吃飯，下午放學(xué)再重新排排位子?！?/br>
    跟著楚盡乖乖走到隊伍后面，倆人肩并肩站著，宋喬曦把玩著手里的水壺，學(xué)著王君洋和丁一的樣子甩水壺帶子，準(zhǔn)備跟隨大部隊一起走到師范家屬院兒。

    隊伍開始行動，剛走沒幾步就聽到張奶奶洪亮的聲音，“來，小同學(xué)們，跟著奶奶走，每個人都必須手拉手，路上跟緊了不能掉隊?！?/br>
    嗯？

    要，要拉手手嗎？

    宋喬曦愣了一瞬，猶豫地看看自己的左手和楚盡的右手。

    畢竟是快要上小學(xué)三年級的崽崽，這個年齡段，性別意識讓小男生小女生之間產(chǎn)生了非常微妙的變化。

    班里，有好多一年級還玩得很好的男女同桌，過了暑假，上了二年級一下子就變得不愛說話了，互不搭理像誰都不認(rèn)識對方一樣。

    要是有人不小心超過課桌中間那條長長的“三八線”？

    嘶......那真是很“可怕”的一件事兒，有時候男孩女孩同桌倆打得那個兇喲！

    “小五人幫”的感情雖然還是很好，但宋喬曦也從大環(huán)境里懵懵懂懂做出一些小小的改變，稍微克制了一點點自己的熱情。

    其他事情她可能不清楚，但是男孩子和女孩子要是拉了小手手，這件事兒被班里同學(xué)知道，可是會被起哄的。

    她抬頭，踮起腳尖望了望前面的隊伍，除了比她矮很多的一年級小豆丁有男生女生拉著手手，帶上紅領(lǐng)巾的大孩子們都是男生和男生一組，女生和女生一組。

    這可讓宋喬曦有點難為情，倒不是說不敢啦楚盡的手，倆人這么熟，拉個小手當(dāng)然沒關(guān)系，只是......

    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兒牽手，萬一路上碰上放學(xué)的同學(xué)，回班里肯定會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一年級的“童養(yǎng)女婿”風(fēng)波才剛過去沒多久......

    “最后面的兩個小同學(xué)，宋喬曦和楚盡，把奶奶的話當(dāng)耳旁風(fēng)了？快點，拉好手，一會兒還要過馬路呢！”李奶奶站在隊伍最前面，舉著紅色的小旗子對宋喬曦晃晃。

    唉......

    糯團(tuán)子和小鵪鶉一樣縮縮脖子，低頭往左看了眼楚盡的手。

    咦？

    她沒見到楚盡修長蒼白的手指露在外面，只看到一截長出來的校服袖子，垂在那兒。

    仰頭對上他的眼睛，疑惑地眨巴兩下，想問他這是啥意思？

    卻沒想到，楚盡臉騰一下子紅了？！

    他抿住嘴，別扭地偏過頭，右胳膊輕微朝自己甩了一下。

    哇哦！

    宋喬曦恍然大悟，終于get到了楚盡的意思，要不大人們都夸他腦瓜子好使呢？好像這世界上，就沒有什么事情能難倒他一樣！

    他竟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尷尬，讓她拉住袖子。

    可是，楚盡臉為啥紅呢？

    也顧不上那么多了，隊伍前面的李奶奶又提醒了她一次，糯團(tuán)子小心翼翼抓住楚盡的校服袖子，還舉起來朝李奶奶招招手。

    李奶奶點點頭，算是放過她了。

    隨著走動和胳膊的擺動，能大概感受到楚盡指尖有時會隔著袖子觸碰到自己的手背，像小雞崽嫩嫩的小嘴，啄人一樣。

    一下一下，癢癢的。

    從師范附小走到師范家屬院兒大概十分鐘的腳程，隊伍人多，走得不是很快。

    四月的天不冷不熱，很舒服。

    中間會途徑一條不寬的河道，這兩年河水治理的很干凈，從橋上走過時宋喬曦一眼看到了小河里游著兩只灰毛毛的大鴨子，身后跟著一排毛茸茸的小鴨子。

    “快看快看，鴨mama鴨爸爸帶著小鴨子出來玩了！”宋喬曦揪揪楚盡的衣袖，另一只手抬起來往河堤一指，想起音樂課上學(xué)過的一首歌，輕聲哼唱起來，“門前大橋下，游過一群鴨，快來快來數(shù)一數(shù)，二四六七八......”

    河岸兩旁載著柳樹和桃樹，柳樹一條條枝丫垂在河邊，看起來像是長了一層綠毛毛，仔細(xì)一看才發(fā)現(xiàn)是嫩綠色的小芽芽。

    桃花倒是已經(jīng)開得旺，又紅又粉，像剛剛楚盡的臉頰一樣。

    “唉，我想起一首詩，mama教過的，特別美......唔，想起來了，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她撓撓頭，一下子想不起來后半句了，自嘲的笑笑抬起頭，求助似的眨巴眼睛望著楚盡問，“后半句你還記得不？”

    楚盡點點頭，淺櫻色的嘴唇輕輕動了幾下，男孩嗓音低沉卻有磁性，“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了宋喬曦一眼。

    心想，小糯團(tuán)還有這么好學(xué)的時候？

    平時老師布置作業(yè)要求背古詩詞和課文，回回都和要了她的命一樣......

    還有能讓宋喬曦主動記住的古詩詞，也是挺難得的。

    “對吼！”

    宋喬曦松開他的袖子，兩只小rou手“啪嘰”拍在一起，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閃爍著奇異的光。

    她吞了口口水，舔舔嘴唇說道：“我當(dāng)時就記得，這首詩特別美！不知道蔞蒿是不是像茼蒿一樣，嫩嫩的蒿菜炒著吃肯定很好吃吧？我聽秋夢jiejie說過，河豚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魚，好想嘗一嘗哇......”

    楚盡看她晶瑩剔透的口水沿著嘴角滑落，震驚到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糯團(tuán)子黑白分明的眼中，奇異的光更亮了，拿手背隨意一擦嘴角，可憐巴巴一張小臉對著他，“長大后，你帶我去吃一次河豚，好不好哇？”

    原來她口中，特別“美”的詩......

    “美”是“美味”的“美”？！

    完全沉浸在對美味河豚的想象中，宋喬曦還記得秋夢jiejie是這么形容河豚rou的。

    當(dāng)時，秋夢jiejie坐在窗邊，捧著一本書，冬日的暖陽好似給她鑲了層金邊，整個人更溫柔了，她開口道，“河豚的rou質(zhì)彈韌細(xì)滑，白嫩似雞rou，卻比雞rou更滑嫩。

    有一年春天，姥姥接我去南方看病，吃過一種叫秧草的菜特別鮮美，那種菜和河豚一起燒，翠綠的嫩菜頭與新鮮的河豚一起煮，香濃的奶湯能鮮掉舌頭，簡直是全天下最鮮美的魚了。

    不過曦曦，河豚本身有毒，處理不好可不能亂吃，記住了嗎？”

    當(dāng)時就饞死了，只不過，能讓宋喬曦嘴饞的食物太多了，轉(zhuǎn)頭就被油炸火腿腸吸引走了？

    剛才想到蘇軾的詩句，楚盡把下句“蔞蒿滿地蘆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時。”接起來，讓她一下子想到了秋夢jiejie說過的秧草燒河豚。

    又剛好趕上中午放學(xué)，這會兒肚肚超級餓，一下子饞得口水都流出來了。

    “你知道河豚有毒嗎？”

    楚盡清清冷冷的聲音打斷了糯團(tuán)子的“沉浸式”幻想。

    她攥緊楚盡的衣袖，想想之前jiejie說過的話，歪頭回答他：“秋夢jiejie說，處理好了就可以吃，把有毒的地方去掉不就行了？”

    “可還是很危險，所以我不會讓你吃?！?/br>
    楚盡眉頭緊鎖，表情嚴(yán)肅地說。

    看他的樣子，是半分退讓的余地都沒有。

    這個年紀(jì)的小孩子，渾身上下都充滿了逆反心理，越不讓干什么，越想去干。

    宋喬曦自己都奇怪，為啥對爸爸mama都不會有這種心態(tài)，反而最近對楚盡偶爾會出現(xiàn)了這種奇怪的“逆反”心理。

    之前他說什么，自己都乖乖聽話。

    今天莫名有勇氣想反駁他一嘴。

    李奶奶安排同學(xué)們排隊洗手進(jìn)屋吃飯，他倆站在最后一排，自然最后一個洗。

    “你不帶我吃，那我自己去吃好了?！?/br>
    小嘴兒一撅，松開楚盡的袖子，眼睛故意不看他。

    前面洗手的隊伍越來越短，很快就輪到宋喬曦和楚盡。

    只是男孩聽了她的話，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一言不發(fā)。

    哎呦喂，估計是肚子餓的時候，脾氣特別大。

    明明是一件未來不確定是否會發(fā)生的事兒，小糯團(tuán)這會兒就跟他較上勁兒了。

    好嘛，你不和我說話，那我也不理你了！

    洗完手，轉(zhuǎn)身就跟著李奶奶進(jìn)了屋里。

    “紅旗小飯桌”就開在李奶奶家里，她家在一樓，有個小院兒。

    李奶奶的老伴叫孫紅旗，是師范學(xué)院的退休老教授，老兩口退休沒事兒干，兒子女兒都在外地，孫兒們又不在身邊。

    老兩口一輩子都和孩子打交道，猛地閑下來還真閑不住。

    最開始，只是幫師范大院兒鄰居家的幾個家長中午接接孩子，安排他們吃飯午休，有時候還輔導(dǎo)輔導(dǎo)功課。

    后來因為孫教授的廚藝實在太好，孩子們都喜歡老兩口，家長也放心，干脆在院子里搭了個亮堂的玻璃房做小食堂，里屋弄成孩子們午休的小臥室，“紅旗小飯桌”就這么開張了。

    不為了賺錢，老兩口就為了退休，能有個事兒干。

    孩子們都管孫教授叫孫爺爺，現(xiàn)在的孫教授早就沒了在師范學(xué)院當(dāng)教授時候的書生氣，一身白色的廚師服渾身煙火氣兒十足。

    “孩子們，開飯啦，都餓壞了吧？”

    孫爺爺頂著白色的廚師帽，笑瞇瞇迎接饑腸轆轆的小學(xué)雞們進(jìn)屋。

    玻璃房里是兩排對著的長條桌，桌子上已經(jīng)擺好了不銹鋼餐盤，總共14份餐食。

    “新來的小同學(xué)叫什么名字呀？”

    孫爺爺拿圍裙擦擦手，親切地招呼宋喬曦。

    “爺爺您好，我叫宋喬曦，他......”

    習(xí)慣性回頭剛準(zhǔn)備介紹楚盡，這才想起來自己還在和他“冷戰(zhàn)”，憑什么不帶崽崽吃河豚。

    哼！

    才不要幫他做自我介紹......

    孫爺爺邁著四平八穩(wěn)的步伐走到門口，拍拍宋喬曦的肩示意她找位子坐下，對站在門外的楚盡招招手，“后面那個精神的小男生叫什么名字哇？歡迎歡迎，快進(jìn)來嘗嘗爺爺?shù)氖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