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節(jié)
北方的冬天,居民樓都是集中供暖,暖氣兒燒得賊熱乎。 小孩兒本來就火氣旺,恨不得在家穿短袖短褲,宋喬曦還穿著棉毛褲和毛衣,只脫了棉外套。 這會兒蓋著厚被子,又緊張,捂得她額頭都要冒汗了,忙不迭地說,“不用不用,你去練琴吧,我,我這會兒又有點困,讓我休息一會就好了?!?/br> 直到楚盡一步三回頭離開臥室,隔壁優(yōu)美的鋼琴聲響起...... 宋喬曦一把掫掉被子,從床上坐起來,拿手扇風大口喘氣兒,心臟撲通撲通直跳,這感覺又刺激又新奇。 把衣柜里的大布娃娃拿出來,輕手輕腳放到被子里,營造出被窩里有人的假象。 踹上零花錢,和做賊一樣悄默聲地走到門口,換鞋出門,甚至連關門都非常小心,幾乎沒發(fā)出什么動靜。 從始至終,書房的門緊閉。 音階練習結(jié)束后,楚盡彈奏的是《夢中的婚禮》,流暢又優(yōu)美的琴聲不間斷的從門縫流淌而出。 以最快的速度飛奔下樓,宋喬曦在大院兒里奔跑,像只撒歡兒的小黃鶯,隔老遠都還能聽到鋼琴聲。 讓她放心不少,楚盡還在彈琴,肯定沒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偷偷跑出來了。 大院兒門口的炸串攤?cè)瞬簧伲喌剿臅r候,小糯團開開心心點了她最喜歡吃的炸火腿腸、炸蛋蛋、炸鮮奶還有玫瑰年糕串兒。 等串兒的時候還在心里嘀咕,楚盡從來不吃炸串兒,每次都是在一旁看著她吃。 炸串兒的大嬸動作利索,把一個塑料袋套到不銹鋼托盤上,炸好的串兒直接擺上頭。 不同的串兒要刷不一樣的秘制醬料和調(diào)味粉粉,比如炸鵪鶉蛋表皮是裹了面包糠的,撒的是芝麻鹽兒和花生碎混合的調(diào)味粉,火腿腸要刷一層麻醬,再撒上芝麻孜然粉粉,炸鮮奶表層會耍一層薄薄的煉乳,玫瑰年糕炸好后撒白糖粒兒。 大嬸帶著套袖,把托盤遞給宋喬曦,笑著囑咐她,“炸鮮奶吃的時候先吹吹,閨女,小心燙呢?!?/br> “好的,謝謝阿姨!” 滿口答應著,報以甜甜的笑。 艾瑪,可把崽崽給饞壞了。 小鼻子先湊上去聞了聞,真香! 炸蛋表皮的面包糠酥酥脆脆,一咬掉渣,配合咸咸甜甜的芝麻鹽兒和花生碎滿口噴香。 火腿腸就不用多說,咬下去滿滿的滿足感,炸鮮奶要輕輕咬開外皮,小心爆漿會燙到舌頭,nongnong的奶香味兒和煉乳甜甜的滋味兒縈繞在舌尖。 最后用帶著糖粒兒的玫瑰年糕收尾,黏黏的,糯糯的,又不粘牙,微微的甜味兒和一絲絲玫瑰的香甜,仿佛置身于玫瑰園中。 邊吃邊陶醉的小腦袋亂晃,嘖嘖嘖,這么好吃的東西,楚盡竟然不懂得欣賞? 太可惜了...... 等等,幾點了? 吃到好吃的東西,糯團子一下子忘記了時間。 趕忙把最后一口玫瑰年糕塞進嘴里,從兜兜里拿出紙巾胡亂擦下嘴,拔腿就往新蓋的家屬樓方向跑。 跑到五號樓一單元樓下,宋喬曦側(cè)耳聆聽,心猛地一沉。 怎么沒有鋼琴聲了? 她吭哧吭哧爬到五樓,小口在家門口喘粗氣兒,發(fā)現(xiàn)鋼琴聲真的停了! 難道楚盡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裝病,偷溜出去了? 完蛋了,他肯定會生氣的! 抱著最后一絲僥幸心理,宋喬曦一咬牙,還是偷偷溜進去吧,萬一楚盡在翻琴譜,沒發(fā)現(xiàn)自己偷跑出去了呢? 小rou手手往胸前一摸...... 嗯? 低頭一看,胸口空空蕩蕩啥也沒有。 家里鑰匙呢?! 第41章 楚盡,給你施個魔法吧?…… 在家門口徘徊了半天, 宋喬曦猶豫著要不要按下門鈴。 剛一抬手,防盜門“吱呦”一聲開了。 楚盡身后背光,手拉門把手, 居高臨下地望著她。 糯團子當下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低頭眼神慌張地四下亂看...... 哎呦喂,這時候要是有個地縫, 她一定想“呲溜”一下鉆進去? 這種時刻,瞞是瞞不住, 自己渾身肯定散發(fā)著炸串兒的“清香”, 搞不好嘴角還掛著芝麻粒兒。 “呃, 內(nèi)個, 我剛才肚子不痛了,一下子有點餓, 然后就出去吃了個炸串兒,忘拿鑰匙了......” 宋喬曦很識相,干脆一股腦招了。 在一眼就能看穿你的人面前, 選擇“坦白從寬”或許還能得到“寬大處理”。 楚盡閃開一些,讓她進門, 沉默不語。 也沒敢抬眼看他的表情, 慌亂中在門口換了拖鞋, 垂拉著腦袋去衛(wèi)生間洗手, 順便洗洗油膩膩的嘴巴。 從衛(wèi)生間出來, 甩著手上的水, 一抬頭就對上楚盡關切的目光。 “來一下書房, 有話和你說?!?/br> 他面容平靜,手里端著一杯水,推開書房的門。 唉...... 該來的還是要來了, 躲也躲不過,不如直面“慘淡”的人生,看樣子是要秋后“算賬”了...... 一進書房門,打眼兒就看到楚盡坐在琴凳上,雙手捧著微微冒熱氣的水杯。 他今天穿了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領口翻出淺藍色的襯衣領子,略長的額發(fā)遮擋住利落的眉峰。 現(xiàn)在的楚盡,腰板挺直坐在鋼琴旁,修長的脖頸微微低垂,儼然一副童話里小王子的樣子。 本以為男孩會生氣,或者板著一張臉。 卻沒想到他抬眸看她時,面色平靜如水,眼眸透露出溫柔的神色,沒有絲毫怒氣或不滿的情緒,輕輕點點頭示意她坐過來。 十二月底的天,宋喬曦一路狂奔回來,臉蛋被冷風吹得有點發(fā)癢,加上又跑得急,這回兒是真喝了一肚子冷風。 剛坐到琴凳上就打了個一個軟軟的嗝,雙手趕緊捂住嘴巴,用余光瞥了楚盡一眼。 “喝點溫水,慢慢喝?!?/br> 楚盡淡淡地說,遞過來水杯。 “唔......” 剛吃過炸串兒,又跑了半天,確實口渴。 嘴巴上雖然答應著,還是改不掉“牛飲”的習慣,溫溫的水剛好入口,“噸噸噸”一杯全灌進肚里,完全沒注意楚盡在一旁欲言又止的樣子。 喝完之后長吁一口氣,再歪著腦袋看他。 楚盡像是早料到她不會聽話似的搖搖頭。 “嗝......” 又是個像小動物一樣軟綿綿的嗝,男孩抬手替她捋捋后背。 “宋喬曦......” 楚盡很少直呼她的名字,猛地這么一叫,糯團子的“冷風嗝”直接壓下去了。 “我希望...”男孩聲音沉靜吐字清晰,停頓一下接著說,“你不喜歡的東西,我不會強迫你去做,我希望以后,如果你不喜歡不愿意做,就直接告訴我,可以嗎?” 楚盡平靜地講完,沒有一點“算賬”的意思在里面。 “我......” 宋喬曦一下子不知道該回答什么,就覺得自己剛才的行為好傻。 也是,為什么不能直接和楚盡說清楚呢? 如果換了王君洋和丁一,她總能很堅決地說“不”,不喜歡的事情,不會強迫自己去做。 可人換成楚盡,糯團子光想象一下,都覺得自己好像沒辦法拒絕他。 誰會拒絕楚盡哇,一想到他那么漂亮的一雙眼睛,盯著你的眼睛,輕聲問,“練琴嗎?” 誰能拒絕的了? 太難了...... “你害怕我?”楚盡問,聲音很輕,很柔和。 怕? 當然不怕。 堅定地搖搖頭,兩只長長的馬尾在肩頭掃來掃去。 楚盡:“不怕,那為什么不敢說?” 今天的楚盡,話變得格外多,仿佛倆人對調(diào)了似的。 平時總是“嘰嘰喳喳”說個不停的宋喬曦,反而啞巴了。 她當然不是害怕楚盡,而是怕他失望...... 他這么用心教,可自己怎么也學不好,不光學不好,還一點兒興趣都沒有,彈鋼琴有時候?qū)λ拖瘛笆苄獭薄?/br> 寧愿花這一個小時聽英語磁帶,或者背單詞都好過爬音階。 也因為很在乎很在乎楚盡,才會不敢和他直說。 “能告訴我原因嗎?是因為我平時催你練琴,太兇了嗎?還是你覺得一周三次鋼琴課,次數(shù)太多了?如果是我的問題,我愿意改,不希望你害怕我變得畏手畏腳,什么都不敢說,在學校里也是......” 楚盡聲音低沉,說到最后,頭垂得更低了。 蒼白的后頸像折翼的天鵝彎下脖頸,透著一絲脆弱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