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又被嫌棄了。

    楚盡總覺得她做家務(wù)、干活都磨磨唧唧的，手腳不利索，嫌她手笨，光看著就替她著急。

    在自己家，干脆啥都不讓她干。

    經(jīng)常剛拿起笤帚簸箕，就被楚盡一把奪走......

    “你們倆今天中午吃啥好吃的？自從咱們兩家不住一棟樓里了，你mama做的糖醋里脊叔叔可是好久沒吃到咯?！?/br>
    王叔叔問，從廚房拿了個(gè)海碗出來，從一個(gè)塑料袋里往外倒海鮮疙瘩湯。

    丁mama做的海鮮疙瘩湯是一絕，湯底是用蝦殼爆香，提前發(fā)好瑤柱水做的，疙瘩不多，湯比較清。

    里面放了打花刀的魷魚小卷兒、蛤蜊、鮮蝦rou、海蠣子rou、黑木耳、香菇、芹菜、去皮兒的西紅柿丁和剁碎的姜蓉。

    表面漂浮著一層漂亮的蛋花，入口滑滑的，又清潤又順口，不是黏黏的糊在嘴里的那種感覺。

    每一口都能咬到香噴噴的海鮮和小小的面疙瘩，特別滿足。

    宋喬曦聞著空氣中濃郁的海鮮味兒，吞吞口水，收回視線。

    心里默念，我不饞我不饞我不饞......

    馬上回家就能開飯了，mama剛才在電話里說，做了風(fēng)味茄子、炸蘑菇、豆角土豆燉排骨和木須rou。

    mama做的風(fēng)味兒茄子最好吃了，雖然宋喬曦還拿不動鍋，但是在廚房看mama做過好幾次。

    把嫩嫩的茄子切成滾刀，裹上淀粉，把茄子放到油鍋里炸，mama炸東西總能炸得又酥又脆，還一點(diǎn)兒都不膩口。

    炸好的茄子放在一旁備用，鍋里留一點(diǎn)底油，蔥姜蒜爆香后挑出來，再放上醬油、糖和一點(diǎn)醋，放茄子進(jìn)鍋。

    剛出鍋的是最好吃，茄子的外殼是像糖葫蘆的糖殼一樣yingying脆脆的，里面是嫩嫩軟軟的茄rou，外表掛著酸甜口的醬汁兒。

    哇啊啊，這時(shí)候要再來上一口米飯，快活似神仙呀！

    嗚嗚嗚，曦曦覺得自己好餓，快要餓到靈魂出竅了。

    “王君洋，去廚房倒一小碟醋過來，看我這記性，忘從老丁家打包點(diǎn)臘八醋回來了，再給我拿頭大蒜過來?！?/br>
    王叔叔大手一揮，指揮剛從衛(wèi)生間洗手出來的王君洋。

    “喔，又吃大蒜啊......”甩甩手上的水，王君洋看了眼桌上的餃子，對爸爸做個(gè)鬼臉，“老爸，你下午上班還吃大蒜，怪不得你辦公室就你自己，別人都不敢進(jìn)來是吧？”

    “嘿，你小子，是真爺們，就要敢于吃生蒜，是我親兒子，今天就陪我吃?！?/br>
    “我才不，略略略！”

    王叔叔胡擼一下王君洋的后腦勺，走到茶幾旁，拿走楚盡手里的垃圾袋，“行了行了，孩子們快回家吧，垃圾別扔了，叔叔一會兒下午上班的時(shí)候帶下去，快回家吃飯吧，別讓喬老師等急了?！?/br>
    “那我們先回去了，王叔叔再見，洋洋拜拜！”

    宋喬曦跑到門口換鞋，和王君洋招招手。

    楚盡禮貌地和王叔叔告別，看了王君洋一眼，點(diǎn)下頭。

    像是忽然間想到什么有趣的事兒，王叔叔看著宋喬曦“噗嗤”一聲笑出來，“唉，對了，曦曦，你那兩只小雞崽是不是都養(yǎng)成大公雞了？我那天還聽你爸爸說，你家雞現(xiàn)在天一亮就打鳴？”

    “對呀，現(xiàn)在長得可大了，可聽我話了，”宋喬曦蹲在地上系鞋帶，抬起頭對王叔叔咧嘴一笑，露出小白牙，“謝謝王叔叔送我的小雞崽?！?/br>
    只見王叔叔愣了一下，隨即做出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你謝我干啥啊，閨女，小雞不是叔叔送你的，叔叔那天只是讓你阿姨幫忙拿上來，那兩只小雞是楚盡給你買的?！?/br>
    停下系鞋帶的手，宋喬曦瞪大眼睛看著王叔叔。

    她沒聽錯(cuò)吧！

    原來小雞不是王叔叔送的，是楚盡送的？！

    “盡盡，那天不是你讓叔叔幫你拿上樓的，后來叔叔有事兒，剛好你阿姨下班回來，我就讓她帶上樓了?！蓖跏迨鍖χM說。

    “嗯。”楚盡點(diǎn)頭。

    宋喬曦扭過頭，一頭霧水的看著楚盡。

    男孩依舊一臉鎮(zhèn)定，那張清秀俊美的臉表情清清淡淡，蹲在地上穿好鞋直起身，看了她一眼，眼睛帶著微微的笑意。

    從下樓梯開始，宋喬曦就一直追在楚盡身后，沒完沒了的嘮叨，“你為什么不早告訴我呀，虧我那天晚上還拉著你看了半天小雞......”

    楚盡停下腳步，回頭拉住她手腕，一字一句地說：“下樓梯要專心，注意腳下?！?/br>
    “喔......”

    吃了個(gè)癟，只好乖乖點(diǎn)點(diǎn)頭，閉嘴把樓梯走完。

    王君洋家住在三樓，下樓梯很快。

    從一號樓樓道出來，宋喬曦繼續(xù)在楚盡耳邊，像個(gè)小磨人精一樣一遍遍的問：“喂喂喂，如果今天王叔叔不說，你是不是一輩子都不打算告訴我了？”

    “不是......”楚盡扭過頭回答她。

    “那你快說嘛，為什么不告訴我呀？”

    宋喬曦不依不饒的問。

    楚盡加快腳步，沒走幾步就到了五號樓門口，推開樓道的大鐵門回頭對她說：“誰送的，有這么重要嗎？你喜歡不就行了......”

    “當(dāng)然重要了！”宋喬曦握緊拳頭，瞪大眼睛望著他。

    這可是關(guān)乎兩只小雞身份的大事兒，怎么能胡來呢？

    “為什么這么重要？”楚盡撐住門。

    宋喬曦走進(jìn)陰涼的樓道里，抬頭一本正經(jīng)地說：“就是很重要嘛，如果是你送的，你才是小雞的爸爸呀！我差點(diǎn)讓小雞認(rèn)了王叔叔當(dāng)爸爸，這還不重要嗎？”

    “......”

    楚盡心里也是五味雜陳。

    就知道，這小姑娘神奇的腦回路會這么想？

    他是真的，還沒做好準(zhǔn)備，給兩只雞，當(dāng)爸爸......

    宋喬曦仰著下巴，看著楚盡一臉哭笑不得的表情，伸出食指放在臉旁說：“我不管，反正現(xiàn)在兩只崽崽都跟你的姓，你才是它們的親爹，以后你要陪我遛雞。”

    楚盡咬住嘴唇，眉頭微微蹙起，“嗯？遛雞......”

    “對，這是你當(dāng)爸爸的責(zé)任，不可以逃避。我餓了，我們快上樓吃飯吧。”曦曦轉(zhuǎn)過身，開始爬樓梯，一邊爬一邊回頭又補(bǔ)了一句，“回去我就教崽崽們叫爸爸！”

    --

    一整個(gè)十一假期，楚盡每天下午，都要陪著宋喬曦去遛雞。

    臉皮這種東西，但凡多遛幾次雞，就厚了。

    最開始，小男孩多少有點(diǎn)不好意思，覺得難為情。

    可后來，看到宋喬曦每次都是趾高氣揚(yáng)的牽著雞腳脖子上的線繩，帶著兩只寶貝公雞在大院里溜達(dá)，一路上還不停地讓大公雞學(xué)著“叫爸爸”，楚盡的心態(tài)很快就恢復(fù)了平靜如水。

    讓宋建國和喬琴都覺得神奇的是，他們家閨女的這兩只雞，特別聽話，也通人性。

    說是像雞，更像是靈魂里住了一只狗的雞，護(hù)主，也認(rèn)人。

    過年的時(shí)候，宋喬曦和二大爺家的堂哥打鬧著玩，然然堂哥就彈了一下她腦門，小雞崽就沖上去對著堂哥一陣猛啄。

    國慶假期的最后一天，宋家晚飯吃得早，五點(diǎn)半就“結(jié)束戰(zhàn)斗”了。

    吃過晚飯，宋喬曦就給兩只雞的腿上拴上線繩，像國慶閱兵儀式上的女戰(zhàn)士一樣，雄赳赳氣昂昂帶著兩只大寶貝出門遛彎。

    她身后，跟著楚盡。

    宋喬曦把手里的一根線繩遞給楚盡，現(xiàn)在好了，兩人一人一只雞。

    秋日的傍晚，大院兒里的老人普遍吃飯吃得早，幾個(gè)退休的爺爺支起小方桌，坐在小馬扎上下象棋。

    今年報(bào)社大院兒的路燈換成大瓦數(shù)的，到晚上也能把家屬院兒照得亮亮堂堂，不怕看不清楚。

    宋喬曦和楚盡，一前一后牽著雞，小姑娘停住腳步探頭看了好一會兒。

    “曦曦，你和孫爺爺來一盤不？”

    一個(gè)和藹可親的白胡子爺爺從棋盤里抬起頭，笑瞇瞇的問她。

    孫爺爺是報(bào)社退休美編，會畫特別精細(xì)的工筆花鳥，是看著他們幾個(gè)長大的。

    退休沒事兒了，就天天和幾個(gè)老哥們下象棋。

    大院兒里的孩子都喜歡找孫爺爺玩，老孫頭人幽默風(fēng)趣，像個(gè)老頑童似的，很容易和孩子們打成一片。

    可宋喬曦也聽爸爸mama說過，孫爺爺?shù)睦习榘四昵叭ナ懒?，從此以后孫爺爺就孑然一身，一直是自己過。

    可讓她疑惑的是，這么傷心難過的事情，卻從來見不到孫爺爺傷心難過，就算提起他老伴兒，也永遠(yuǎn)是了樂呵呵的樣子。

    “爺爺，我就看看，我不玩，我只知道馬走日，象走田，炮打翻山車橫行，其他我就不知道了......”

    宋喬曦?fù)u搖頭，害羞地往楚盡身后躲，手里牽著的大公雞也聽話的跟著她踱步。

    “小楚盡會不會下象棋，我記得你爸爸象棋下得特別好，之前經(jīng)常陪我們幾個(gè)老哥們殺兩局?！?/br>
    李爺爺對楚盡笑著說，語氣像是在說一件特別平常的事情。

    “我會?！背M遲疑了一下，點(diǎn)點(diǎn)頭。

    大院兒里的大部分叔叔阿姨，平日里當(dāng)著楚盡的面，幾乎不會提起他父母的過往，怕說了，惹得孩子傷心。

    久而久之就形成習(xí)慣了，宋喬曦這么聰明，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這件事兒，也就學(xué)著大人的樣子，從來不敢輕易提起楚叔叔和孫阿姨。

    她聽孫爺爺這么自然地說出楚叔叔之前的事情，有點(diǎn)緊張地看了楚盡一眼。

    他面容平靜，眼神因?yàn)楸彻?，沒有看到什么情緒波動。

    “來，老張頭，你去和隔壁老樊殺一局，我要和小楚盡來兩盤?！?/br>
    孫爺爺把坐在對面的張大爺“趕走”，招呼楚盡過來坐下。

    楚盡大大方方走過去，坐到張大爺剛騰出的位子上。

    宋喬曦主動把楚盡手里的線繩接過來，一手一只雞站在一旁觀戰(zhàn)。

    “你是紅棋，你先走。”孫爺爺重新整理棋局，一邊整理一邊回憶，“你爸爸當(dāng)時(shí)可是我們大院兒的名人，都說首都北京來了一個(gè)世家公子哥，把我們大院兒里最好看的閨女給拐跑了，小孫當(dāng)時(shí)是好多小伙子心中的夢中情人?！?/br>
    宋喬曦抻著脖子，想努力看懂棋盤布局，又被孫爺爺講的“過去故事”深深吸引，手里還要牽著兩只大公雞，絞盡腦汁想要“三心二意”，前前后后把自己搞得手忙腳亂的。

    孫爺爺繼續(xù)說：“當(dāng)時(shí)我們都以為，你mama要跟著你爸爸在北京不回來了，誰知道他們倆大學(xué)一畢業(yè)，就一起回咱們齊州了，你爸爸是特別優(yōu)秀的警官，為人正直，工作盡心盡責(zé)，你mama是咱們報(bào)社最優(yōu)秀的民生記者，哪里有不公正的待遇，她永遠(yuǎn)沖在最前線。告訴你個(gè)小秘密，你知道m(xù)ama最喜歡吃什么嗎？”

    “不知道?！背M搖搖頭。

    “你mama最喜歡吃我老伴兒做的糖醋魚片兒，還是小姑娘的時(shí)候就愛吃，后來有了你，大肚子懷著你的時(shí)候就光饞這一口，你爸爸那時(shí)候忙著抓壞人，也沒空給她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