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8、何必還記得
“有危險?”凱瑟琳也跟著緊張起來。 云扶按了按凱瑟琳的手,“現(xiàn)在的中國是亂世,軍閥割據(jù),洋人也想插手。不一定是真的亂黨,也可能是各派在借機搜捕自己的敵人。咱們的船要經(jīng)過日本和香港,不安寧是難免的?!?/br> 云扶說著,又從皮箱隔層拿出一把“蛇牌擼子”來,擱進凱瑟琳的掌心。 “這是德意志人設計的,射擊精度比我的掌心雷更高,更適合防身。你貼身帶著?!?/br> 凱瑟琳緊張得都要哭了,“波士……你究竟招惹了什么人?” 云扶搖頭,“我沒招惹過誰,是有人不肯放過我?!?/br> “記著,這把擼子裝彈數(shù)有限,只在最危急的時候防身用。別輕易開槍?!?/br> 輪船終于重又起航,一場風波仿佛暫時化解了。 幸虧云扶她們買的是最貴的船艙,“秦安”號的東家是英資公司,也會竭力保護這些尊貴人的安全。況且云扶證件齊全,且還是帶著貨物上來的,這便暫且沒人來sao擾。 凱瑟琳松了口氣,“看來,那個亂黨是混在普通艙里了?!?/br> 兩人和衣而眠,云扶怎么都睡不踏實。 眼前一忽是海上輪船大爆炸,一朵巨大的煙花里,血rou橫飛;一會兒是四歲的她坐在裹腳的木頭架子前,抱著腳丫大聲哭泣,“媽,我不要裹小腳!” 一忽是爸帶著他走進靳大帥新落成的大帥府,指著那富麗堂皇的西洋樓,說,“瞧見了么,這要是換在十年前,這大帥府就是皇宮,大帥就是天子?!?/br> 一忽兒又是她十二歲那年,跟著爸游歷歐羅巴諸國。爸名為游歷,實則是替大帥去辦理外事活動,最要緊的是從德意志等國購買軍火…… 眼前紛紛亂亂,像是珍珠項鏈被扯斷了線,珠子亂紛紛墜落在地,一時都不知道該撿起哪一顆來。 她在迷夢里痛苦地搖頭。 眼前的景象,最后定格在了某一個瞬間——紅霞如火的傍晚,剛下過雨,窗子上和街道上都濕漉漉的。 忽地門開,走進一個全然陌生的華人面孔來。 他走進來,隔著那粗牛皮的牛仔帽,只能隱約看見他一雙點漆一般的眼。他慵懶地立在門口,也不著急進來,更沒有半點初次登門的局促。他甚至帶著點兒悠閑,微微抬眸望住柜臺里的她。 四眸相撞的一瞬間,不知怎地,他忽然就對著她笑了。 紅唇菲薄,牙齒卻那樣整齊如編貝。 ——莫名地并無陌生感,倒像是故人歸。 云扶卻又使勁搖頭。不,她不想夢里就定格在那一個瞬間里。 她不認得他,更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該死地就是記住了那個瞬間。 她曾經(jīng)那么鏗鏘有力地說過,“后會無期,兩不相欠?!?/br> 此時已是天各一方,誰還何必記得誰。 “波士,波士……”身邊,凱瑟琳急促地推著云扶的手臂。 云扶雖被困在夢魘里,卻也幾乎是立即就清醒了。 她起身就握住了掌中雷,將凱瑟琳向外一推,“躲到柜子里去!沒有我的話,不要出來?!?/br> 門鎖隱秘地“噠”地一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