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1、不信世上有這樣的巧合
自這一日開始,報紙上隔三差五就要報道一番靳佩弦剿匪的“累累碩果”。 反觀鄭雪懷那邊,更加的沉寂。 這日云扶正看著報紙無奈地笑呢,三太太的貼身丫頭杳兒著急忙慌地跑過來說,“商姑娘請去坐坐,三太太有事請您商量?!?/br> 剛進(jìn)四合院,還沒等到三太太的房前呢,云扶就聽見里面一陣尖聲大氣的吵鬧聲。 “那七仙女兒分明抓的就是一伙人吧?他故意給拆分開,今天報紙上報道抓著兩個,明天又報道抓著三個,其實(shí)里外里都是那一伙人!” “如果那一伙人不過就幾十號的‘小綹子’,可是叫他這么零揪著,也能連著上兩三個月的報紙去啊?他這是故意給他自己造勢,偏叫雪懷不好看,是不是?” 原來靳佩弦和鄭雪懷兩個都不在梅州城內(nèi),邱梅香忍不住了,便去四合院那邊,找三太太鐘秀芬吵。 云扶便皺了皺眉,不想往里邁步。 倒是杳兒站在廊下就一聲喊,“回三太太,商姑娘來看您來啦!” 門簾挑開,葉小鸞先出來,上前趕忙把住云扶的手臂,“云jiejie快請里頭坐?!?/br> 云扶嘆了口氣,這便也只好邁門檻進(jìn)去。 見云扶來,邱梅香勾著手臂就冷笑,“哎喲,這是千里眼啊還是順風(fēng)耳啊?聽見我說七仙女兒,你這大老遠(yuǎn)的都過來了。真是牽心掛肺啊,那你當(dāng)初還裝什么清高,這個不想嫁,那個看不上的?” “你更為什么要跟封百里出那么檔子事兒,啊?現(xiàn)在你說什么都晚了,我告訴你,你這樣的殘枝敗葉,大帥府是絕對不能要你這樣的兒媳婦的!” 三太太則是紅著眼圈兒在二太太眼前站著,看見云扶進(jìn)來,趕緊親自安排杏兒她們?nèi)ザ艘巫印?/br> 云扶坐下,嘆了口氣,翹起二郎腿凝著二太太。 “二太太要非說我牽心掛肺的,那我也是牽心掛肺您。我今兒過來不為了旁人,是為了您啊。” 邱梅香瞇起眼來盯著云扶,“你肚子里又釀什么壞水兒呢?想說什么,直接說!” 云扶就笑了,“您倒是了解我。既然了解我,怎么還非要惹我說話不可呢?那我可就不敬了——是您非要我把肚子里的壞水兒吐出來的。” 邱梅香緊咬牙關(guān),“我倒看你還能壞到什么地步去?” 她說著指著三太太、葉小鸞和云扶,“你們,再加上那七仙女兒,沒一個好餅!” 三太太滿臉的哀傷,“二姐,你怎么說我和小鸞就也罷了……你好歹將商姑娘也給……” 云扶輕垂眼簾,“悶得慌了呢,咱們中國還沒那么多的電影兒可看。我就想著或許該學(xué)學(xué)老輩兒人,上戲園子去看看戲啊。” “不過呢,我這人也有些內(nèi)向,不喜歡去人多的地方,嫌吵,也嫌各種煙熏汗臭的味兒;我要是聽?wèi)蚰?,就將人家角兒請回家里來,唱堂會。?/br> “我就跟人家打聽了,咱們梅州城里最有名的角兒是誰啊,我好請去啊。人家都告訴我說啊,何必從外頭請呢,大帥府里現(xiàn)成的就有一位名角兒啊。要問名頭,那自是梅州城里頭一份兒,只要這位還能亮嗓兒,那就沒有別人張嘴的資格?!?/br> “我一個當(dāng)晚輩的,自不好意思當(dāng)真請您來給我唱啊。我啊就得等著您自己個兒亮嗓兒的時候,我才好意思主動來聽呢。瞧,今兒您這嗓門兒亮得夠響亮的,我這不就循著聲兒就過來了嘛。” “你!你個小兔崽子,你把嘴給我洗干凈了!” 邱梅香如何聽不懂云扶話中的嘲諷,氣得柳眉倒豎,左手掐腰,右手恨不能直接戳到云扶腦門子上來。 云扶不慌不忙抬起文明棍兒來,將邱梅香那根手指頭給撥拉開。 “您是長輩,您一言一行都是晚輩的表率。晚輩父母雙亡,現(xiàn)在正是口無遮攔的時候兒。二太太,您現(xiàn)在怎么說話,我就跟著您怎么說。您要是覺著我的話不好聽,也拜托您跟我說話的時候兒,先別那么多刺兒!” 三太太和葉小鸞全都感激地看向云扶來。 云扶卻甩了甩頭,她可沒為了她們。 她在門外聽得真楚,要二太太只是跟三太太吵她們自己之間的官司,她連這個門兒都不帶邁進(jìn)來的,任憑葉小鸞去把著她胳膊,她也一樣轉(zhuǎn)身就走。 三太太也委屈道,“可不是么。二姐,雪懷是你的兒子,可是難道佩弦就不是你的孩子了么?你是大帥的二太太,從咱們進(jìn)大帥府門檻的那一天起,佩弦才是咱們的嫡子吧?您怎么都不該在背后這么指摘佩弦不是?” “那孩子這回好容易立下雄心壯志去干一番大事業(yè),有他跟雪懷一起剿匪,難道不是為了保江北的平安,難道不是給二姐你出氣,又難道不是給靳家和大帥府爭臉么?” 邱梅香拿云扶沒辦法,回頭卻是盯著三太太冷笑,“你當(dāng)然希望那七仙女兒超過雪懷去!到時候,你自然都說是你的功勞,你自然會叫所有人都知道你已經(jīng)壓過我一頭去了!” 云扶眼簾悠然輕垂,“二太太,您這么不滿,沒用。您要是真想幫襯鄭督辦,您得拿出點(diǎn)真本事來?!?/br> “譬如利用您的身份啊——就像我方才說的,戲園子里頭最是人多嘴雜、三教九流匯集之地。就連土匪,也是愛聽?wèi)?,進(jìn)城了也愛進(jìn)戲園子的?!?/br> “倘若用心,我相信不難從戲園子里得來土匪的消息。您若那么著幫鄭督辦,比您在這兒這么高聲大嗓的,有用多了?!?/br> 邱梅香冷冷盯住云扶。 “你說得好聽!你難道不知道,我邱梅香自打跟了大帥那天起,就已經(jīng)跟梨園行斷了來往了么?我邱梅香現(xiàn)在是大帥府的二太太,我不再是個唱戲的!” 云扶當(dāng)然明白,金盆洗手的人,絕不想再下海去。 “反正話我是撂這兒了,您自己掂量著辦。在您自己個兒兒子跟您自己個兒的自尊心中間兒,孰輕孰重,只有您自己心里才能擺好那塊秤砣。別人幫不了您,更左右不了您?!?/br> 云扶說完站起身來,將褲線重又扥直,“對不住了二位太太,我還有事兒。你們老姐倆兒慢聊,我先告辭了?!?/br> 三太太有些尷尬,但還是囑咐,“小鸞,快去送送云姑娘?!?/br> 葉小鸞陪著云扶出來。 經(jīng)過了遭劫之事,云扶和葉小鸞之間想回到從前那種表面上的相安無事都不容易了。 云扶歪頭看天邊流云。 春光明媚,可真好。倒不似這人間的壓抑。 倒是葉小鸞先說話“……剛剛,謝謝你。要不是你來,我跟我姑媽都不知道該怎么對付二太太?!?/br> 云扶“撲哧兒”一笑,“小葉,你太過自謙了。別忘了你跟我斗嘴,都并不吃虧。你自己完全有本事將二太太給懟回去,用不著等我來?!?/br> 不光葉小鸞,還有三太太自己呢。 三太太那幾回利用旁人搭臺,三太太上去“唱戲”,不是也將二太太都逼得好幾回都啞口無言了么。 葉小鸞咬了咬嘴唇,“可我不過寄人籬下,她終究還是大帥的二太太,更有鄭雪懷那么個兒子。他們母子要是堅持趕我出門,你覺著我姑媽又怎么好意思攔著么?” “我跟你不一樣,你有當(dāng)初大帥親定的婚約,又有你父親輔佐大帥的功勞在??墒俏夷?,我有什么啊?!?/br> 云扶倒也一笑,“所以你才要千方百計留下來。能給靳佩弦當(dāng)妾,就是你最好的方法。” 葉小鸞也高高抬眸望向天空,“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我在大帥府里生活了這么多年,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里的一切。我回不到自己原來的生活了,我也更看不上旁人家的門第?!?/br> 葉小鸞歪頭瞟云扶一眼,“人各有志,每個人自己的生活情形也不相同。你要是想笑話我,那就免了吧。你不是我,你也沒過過我的日子,你更不明白我心里想的是什么?!?/br> “說句實(shí)話,從你回來,我就看夠了你的高高在上。你是灑脫,你進(jìn)有大帥的婚約;退有你爸留給你的萬貫家財。你想走,就能漂洋過海;你想留,這全國哪兒都有你們家的鋪?zhàn)??!?/br> “可是我不行,我什么都沒有,我現(xiàn)在能倚仗的唯有我姑媽,還有我的年輕?!?/br> “咱們兩個之間是完全不同的性子,就更沒有什么可比性。況且現(xiàn)在你跟封百里已經(jīng)有了那樣的事兒,你也已經(jīng)不再是我七哥的未婚妻。所以咱們兩個之間就更應(yīng)該井水不犯河水,就也不勞你再看不起我了?!?/br> 云扶笑起來,點(diǎn)點(diǎn)頭,“好,小葉,你終于說出了你想說的話?!?/br> 云扶瞇眼想了想,“其實(shí)我倒愿意聽你這么說話,比你以前那么在我面前假惺惺的樣子,叫我舒服多了?!?/br> 葉小鸞冷笑一聲,“沒人愿意跟別人低聲下氣地說話。有時候不得不那樣做,不過是迫不得已。首先是為了自保,其次是為了堅持自己的目標(biāo)。” “哦?”云扶眼前不由得搖晃過小愛的神情。 原本,云扶是真的覺著小愛擁有她自己所沒有的女性溫柔,她沒覺著討厭,只是覺著有些自慚形穢。倒是后來張小山的話,叫她心里不由得多想一層。 云扶心下一動,忽地問,“對了,二太太不是說過,當(dāng)初靳佩弦剛到東洋念書的時候兒,不是掉出來過一張東洋少女的相片兒?二太太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呀?該不會又是二太太故意在大帥面前抹黑靳佩弦的吧?” 云扶記著,當(dāng)初她們還說過,大帥因?yàn)槟菑埾嗥€發(fā)了好大一場火,說靳家絕不可能要一個東洋的女孩兒進(jìn)門子。 葉小鸞哼了一聲,“我雖沒親眼見過,不過聽我姑媽倒是也說過的。不過我覺著不管七哥怎么著,他也不過是逢場作戲,或者在異國他鄉(xiāng)寂寞了而已,只有二太太那樣恨不得能一棍子把七哥打死的,才能揪著那么張相片不放?!?/br> “你沒見過呀?”云扶心下滑過一縷遺憾,“我還以為你必定看著那相片了呢?!?/br> 葉小鸞有點(diǎn)臉紅,“我倒是想看啊??墒俏业纳矸菽阋仓溃以诖髱浉锼闶莻€什么呢,七哥帶回來的相片兒,輪得到誰看,也輪不到我看啊?!?/br> 云扶瞇眼打量她,“……當(dāng)年大帥還在世的時候,你都不敢表露出想嫁給靳佩弦的心思來?你,怕他?” 葉小鸞深吸口氣,重重點(diǎn)了點(diǎn)頭,之后便不肯再提了。 這晚凱瑟琳回大帥府來。兩人一起躺著,云扶輕聲道,“……你知道么,我見著那個東洋少女了?!?/br> “真的?”凱瑟琳一驚,坐了起來,“可是波士,你能確定么?” 云扶點(diǎn)頭,“我原本不能啊,所以我還等著在純耳那邊見她一面呢??墒强磥砑兌拇_是不太親,所以那女孩兒竟然也沒再來過。所以我就好奇,索性到觀月醫(yī)院去看看。” 凱瑟琳有些嗆著,“波士,你,那你是特地去那東洋醫(yī)院,看那個女孩兒?” 云扶狠勁搖了搖頭,“我不是只為了瞧她!我當(dāng)然也是想瞧瞧那間醫(yī)院啊!封百里的傷就是在那治的,能那么快就將封百里的神經(jīng)中樞的毛病給看好的醫(yī)院,我總得去親眼瞧瞧什么樣兒啊?!?/br> 凱瑟琳便笑了,“我還不知道波士原來還是愛好醫(yī)學(xué)的哈!” 云扶掐她一把,有些心虛地翻了個身,避開凱瑟琳的目光。 “……我也沒想到,那女孩兒沒時間到純耳家去,原來是留在醫(yī)院里開始工作了。” 凱瑟琳重又躺下來,輕聲問,“那她告訴你她的身份了?不然你怎么知道是她的?” 云扶搖搖頭,“沒,她沒告訴我她的身份。她的東洋姓氏原本是若月嘛,可是她沒告訴我她的東洋姓氏,她反倒告訴我一個漢姓。” “可是反倒就因?yàn)檫@個漢姓,我就確認(rèn)了,那個人就是她?!?/br> 一個東洋的女孩兒,來到中國之后選了一個有些少見的“晉”為姓氏,這后頭必定有著極深的心意。 而那么巧,靳佩弦也曾經(jīng)是“晉之好”。云扶不信這世上有這樣的巧合。 手機(jī)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