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算第一頓吃火鍋?！甭劅魧~盆放到桌上，揭開蓋子。

    火光照亮這一鍋紅湯。銅盆極深，看不清里面煮了什么菜，辣椒和花椒漂浮在面上，和姜片蔥段一起散發(fā)出香。

    “你吃就好。”步絳玄拒絕了聞燈遞來的碗筷。

    “在雪地上行走，體力消耗大，就算清凈境內(nèi)你第一，是在場(chǎng)最能扛的扛，但多少也要吃一點(diǎn)?！甭劅魢?yán)肅說道，把東西擺到他面前，又從刀鞘里取出一碗漆黑酸香的東西推過去，“我給你帶了醋碟。”

    “多謝?！辈浇{玄道。

    但這人謝歸謝，待得聞燈打好油碟，又撈了幾片牛rou和毛肚到碗中，都不見有任何動(dòng)作。

    聞燈的油碟，主料是香油，面上撒滿蔥花香菜花生碎粒和芝麻，現(xiàn)在夾了些菜進(jìn)碗，稍加攪拌，便變得有些紅。他垂眼看了看自己的碗，疑惑地對(duì)步絳玄道：“除了之前的毛血旺，我從未看見過你吃東西。”

    步絳玄斂下眸，過了許久才回答道：“我不需要。”

    “為什么？”聞燈一怔，緊跟著覺得不對(duì)，問：“就連師父他們也是需要吃東西的，你為什么不用？”

    步絳玄又是一陣沉默。

    山洞內(nèi)比外面暖和一些，聞燈摘掉了外面那件斗篷，兩條手臂撐在桌邊，其中一只手里捏著筷子，但沒有吃碗里的東西。

    桌上盛滿火鍋的銅盆是一件法器，能將食物的溫度維持在出鍋那一刻，故而盆上不斷騰起白霧。聞燈保持著那樣的姿勢(shì)，隔著裊裊升起、徐徐散開的白霧，眼眸瞬也不瞬，盯緊步絳玄。

    過了許久，久到火光猝然噼啪一聲炸響，久到洞外的風(fēng)倏爾平靜、不再如同嘶聲吼叫，步絳玄終于開口。

    “三日一粒?！彼麑⒁粋€(gè)瓷瓶放到桌上，對(duì)聞燈說道。

    聞燈立刻放下筷子，將瓷瓶拿到面前，打開、倒出一粒到手掌中，進(jìn)行觀察。這是一種黑色的丹丸，就像以前吃過的麥麗素，但聞起來完全沒有味道。

    “傳說中的辟谷丹？”聞燈充滿了好奇。

    步絳玄語氣很輕：“這樣命名，也算合適?！?/br>
    “我可以嘗嘗嗎？”聞燈又問。

    步絳玄道了聲“可”。

    聞燈將這顆黑丸塞進(jìn)嘴里。他先用舌頭舔了一下，再用牙齒嚼碎，嘗到味道后眉頭一蹙，驚道：“這和吃泥巴有什么區(qū)別？”

    他不好將這辟谷丹吐掉，囫圇咽下，趕緊往嘴里塞了一大口毛肚，等那股泥巴味被沖掉，沖步絳玄道：“年輕人，也沒有必要讓自己過得這樣苦吧？來，吃火鍋，吃火鍋?！?/br>
    他端起步絳玄的碗，往里夾了許多牛rou和魚，強(qiáng)行塞到這人手中，再把筷子放上去。

    “我已習(xí)慣如此?！辈浇{玄低聲道。

    聞燈本覺得這種習(xí)慣難以理解，但一瞬間，想起曾經(jīng)查到的關(guān)于這人的過去，想起這人孤僻冷漠的現(xiàn)在，心疼起來。他慢慢垂眼，然后慢慢抬起，認(rèn)真地對(duì)步絳玄道：

    “不，你不應(yīng)該習(xí)慣那樣。這個(gè)世界是豐富多彩的，有多少種食物，便有多少種味道，你會(huì)喜歡其中一些、討厭其中一些，但無論如何，都不該像現(xiàn)在這樣，三天一粒辟谷丹了事……這和吊命有什么區(qū)別？”

    他最后一句嘀咕得極小聲，說完又往步絳玄那夾了一筷子貢菜，道：“以后我給你帶飯?！?/br>
    步絳玄的坐姿向來是腰背筆挺的端正姿態(tài)，但在這一刻，他似乎松懈了一些。他看了看聞燈，又看了看面前的碗，猶豫數(shù)息，將筷子握好，吃了幾根貢菜和一片牛rou。

    “因?yàn)槭窃谘┑乩?，而辣椒有助于祛寒所以，我讓吳嬸做的特辣?！甭劅粼诓浇{玄對(duì)面道，“辣嗎？若是覺得辣，可往碗里加點(diǎn)醋?！?/br>
    步絳玄又吃了一些東西，回答道：“不辣?！?/br>
    作者有話要說：酷哥：我不吃醋

    第49章 流雪飛霞

    步絳玄將聞燈給他夾的那些吃完, 又將每樣菜都嘗了一點(diǎn)，放下筷子。聞燈吃了一顆他的辟谷丹，沒過多久便生出飽腹感, 因而也沒有吃太多。

    聞燈將銅盆的蓋子扣上, 放回刀鞘中，接過步絳玄遞來的茶, 喝了一口，道：“我這里有京醬rou絲、烤鴨、麻辣手撕兔、尖椒雞、山椒雞、香辣手撕雞、水煮rou片……”

    他報(bào)出一大串菜名, 步絳玄聽完, 眉梢輕輕一動(dòng)：“嗯？”

    “下一頓, 你想吃什么？”聞燈說道。

    步絳玄略一思忖，從這些雞鴨魚rou里選出兩個(gè)聽起來不太重油重鹽的：“水煮rou片和冬瓜排骨湯?！?/br>
    “好?！甭劅舸蛄藗€(gè)響指, 又說道, “我還帶了米和蒸籠。雖然我不會(huì)做菜, 但飯還是會(huì)煮的。我給你煮米飯?！?/br>
    這回輪到步絳玄說“好”。

    聞燈再度捧起茶，一連喝了數(shù)杯, 將整壺喝空，起身收拾茶具和桌椅, 邊說：“你為什么沒煮小青柑？你是不是沒有小青柑了?！?/br>
    “紅茶性溫, 適宜天冷時(shí)喝?！辈浇{玄答道，稍微一頓，繼續(xù)道：“當(dāng)然，普洱亦是如此, 下次我煮它?！?/br>
    “小青柑竟然是普洱？”聞燈露出詫異神色。

    “沒錯(cuò)。”步絳玄點(diǎn)頭。他收好聞燈用潔凈術(shù)清洗過的茶具, 將別人間劍遞過去，和聞燈一起走向山洞外。

    夜色徹底在雪原上漫開，天空中沒有星辰, 四野仍在飛雪，目之所及，唯有一片茫茫之色。風(fēng)太大，燈燭亮不起來，只能燃燒火符。步絳玄捏了個(gè)訣，讓火符懸在前方，隨著他們前行而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