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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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為富不仁 田魁說道:“鄭麻子是縣城西邊元寶山的一個煤窯窯主。” 自明朝始,赤峰元寶山一帶由于地下儲煤豐富,當(dāng)?shù)鼐陀虚_挖煤礦歷史。而采煤者被稱為煤工,煤工再分為“死工”和“活工”。“死工”原先都是為生活所迫的貧民,有的是被迫,有的是被騙而賣身于煤窯的。他們?nèi)敫G后,就終身成為雇主的奴隸,沒有絲毫人身自由。每日自晨及晚,均深入窯底,給買主背煤,買主除供飯食外,不予分毫所酬。“死工”在背煤時,腳步必須飛快,如稍為散慢,立即會遭到監(jiān)工的鞭打。如此做苦工至死方罷,所以叫做死工,意思是入窯后就于身死,永無恢復(fù)自由之日?!盎罟ぁ钡那闆r不同,他們均為附近的貧苦男人,為生活所迫,而自愿去煤窯作工的。煤窯又分股份窯、公出窯兩種。前者是自由組合開采,所得的煤各人平分。這些窯都是小窯,煤層很薄,工程大,從事采煤既繁重,得的煤又極有限。后者則由地主商人壟斷經(jīng)營,雇主開挖。雇主稱老總,工人也就是“活工”,又被稱為煤工。 煤工在窯上受“工頭”的管束,在窯下則受窯頭的支配,下窯后每天挖煤有最低的數(shù)量限制,沒有達(dá)到這個水平就要挨窯頭的毆打。大一些的煤窯,在窯頭之下,還設(shè)有棚房,棚房一方面是技術(shù)指導(dǎo),一方面又是監(jiān)工,可以任意毆打煤工,煤工忙火一天后,才能領(lǐng)取一定數(shù)量的工錢。以后是否繼續(xù)下窯作工,則悉聽自便,因為他們來去自由,所以叫做“活工”。 煤工入窯后,窯中積水甚深,煤工赤身赤腳在水中勞作,常遇“水火炮”或“游仙湖”的慘事?!八鹋凇笔歉G中漲水或瓦斯爆炸,傷人致死;“游仙湖”,是礦井中煤坑積水很深,工人一不小心就會掉進坑內(nèi)。這種集水坑的坑口小,坑身大,多數(shù)有進無出,淹死的多。淹死后,窯主或工頭根本不負(fù)任何責(zé)任。在最好的情況下,死者家屬尚能得到幾串錢,更多的人是白白死掉。可以說,采煤工每天下井,都是用性命去冒險,誰都保不定今天下去,明天能否活著出來。 雖然煤工冒著生命危險下窯,工資卻極其微薄,每班要干24小時,給饃三斤,錢30文左右。而雇主與工頭尚不滿足,還想出各種辦法,把極為有限的工錢從工人手中騙回。最普遍的是開設(shè)賭場,煤工在入窯之前,先去“工頭”那里居住。工頭供應(yīng)飯食,并借錢給煤工,叫他們在賭場上賭。賭的結(jié)果總是一輸再輸,這時,工頭便逼著下井干活,掙工錢還債。有不少煤工被騙上窯以后,一生都是為了做工還債,有的直至身死還沒有還清。能夠自己掙錢的煤工,則亦往往被騙去賭博,結(jié)果,辛苦得來的幾百文錢仍被雇主工頭刮走。 在清末,“死工”這種原始野蠻的用工方式被清廷明令禁止,但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死工”這種方式在許多地方還暗中存在。 這次受傷的幾個莊上人,他們的親戚就在鄭麻子的煤窯里當(dāng)活工。他們的家人一連十多天不見人回來,便到礦上去尋找,到了礦上,多番打聽才知道他們的家人早已死在井下了。家人悲傷之余,向鄭麻子討要撫恤金。而鄭麻子非但不給,還把死者家人暴打一頓。 “還有這樣的惡人?”徐天寶冷然道 “大兄弟,你在外國念書,不知道這里的世道??!”田魁用力錘了錘桌子,“要是照著以前~!” 馬豁子趕緊打斷,“大哥~~” “怕什么?”田魁不屑道:“徐兄弟不是外人,再說了,他是出賣救命恩人的人嗎?” 徐天寶莞爾 田魁說道:“我不瞞你,我早年是義和團的人,進過北京城,也大刀殺過洋人。要是換在以前,這種惡貫滿盈之徒,早就手起刀落了?!?/br> “就是~”馬豁子伸出手掌,做出刀劈一樣的姿勢,“那時候多痛快啊。” “痛快?”徐天寶指著馬豁子敞開的短衫里,左肩上的一個傷疤,“要是我沒看錯,這是槍傷吧?” 馬豁子有些尷尬地扯了扯衣服,遮住那塊傷疤,“當(dāng)年攻打東交民巷的時候,被洋槍打得?!?/br> 徐天寶毫不在意馬豁子的神情,繼續(xù)說道:“你們拿刀,人家用槍,痛快?死的痛快吧?” “你~!”馬豁子急了 “你什么?人家徐兄弟說的有道理。那時候咱是讓豬油蒙了心,居然相信請神仙就能刀槍不入?!碧锟f道:“我聽說鄭麻子的煤窯上也有一支幾十號人的護礦隊,人人有槍。剛才要不是我媳婦兒和徐兄弟攔著,恐怕我們非但討不回公道,連命都要留在那兒?!?/br> “槍我們也有~”馬豁子捉耳撓塞了一番,隨后又尷尬地說道:“不過就是幾支鳥槍?!?/br> 田魁冷冷道:“要弄槍么~也不是沒辦法。我知道有個人那里可以弄到槍~” “可靠嗎?”徐天寶問 “可靠?!碧锟f “那好,錢不是問題,我那兒有七千兩?!毙焯鞂氄f 田魁搖了搖頭,“哪能用你的錢?” 徐天寶看著田魁,說道“就當(dāng)是我報答你的救命之恩,我早說過,我的命可不止一千兩。” 在縣城外一個茶寮里,徐天寶、田魁和馬豁子三人選了一張角落里的桌子坐了下來。三人要了三碗茶,卻沒有喝,田魁把茶碗擺成一個品字形。 約莫十分鐘后,一個頭戴草帽,身穿短衫,褲腿卷到膝蓋處,身材高瘦的男人走進了茶寮。他四下張望了一番,看見了田魁等人和他們桌上的茶碗。于是他便徑直走到三人面前,說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借口水來一飲,如何?”說罷便在三人面前坐下 田魁直直地盯著那人,說道:“飲得什么水?” 那人答道:“同飲三江水!”說罷將桌上的茶碗重新在面前排成一個橫向的“一”字形 “三江水長流?!碧锟职巡柰肱懦梢粋€縱向的“一”字形 瘦高男人點了點頭,說道:“聽說你要辦貨?” “對!”田魁說道:“我聽說你手頭有紅貨?!?/br> “對,那你要多紅的?”瘦高男人問道 “要多紅有多紅~”田魁繼續(xù)對著切口 “高矮胖瘦有講究嗎?”瘦高男人繼續(xù)問 “多多益善!”田魁說道 “那拉拉手吧!”高瘦男人伸出右手,并取下草帽蓋住了自己的右手,田魁也伸出右手,伸到高瘦男人的草帽下 這時,兩人的表情開始不斷變化,時而高瘦男人皺眉搖頭,時而田魁皺眉搖頭。好一會兒,二人才相視而笑,一起點了點頭 “就這么定了!”高瘦男人抓起草帽,戴到自己頭上,“三天之后,遮蓋山見?!?/br> 待高瘦男人走遠(yuǎn),徐天寶對田魁說道:“這幾天找些個三姑六婆的去煤窯那兒哭喪,但是記住了,如果鄭麻子的人來趕,那咱們就跑。等他回去了,咱們再去哭,千萬別硬碰硬?!?/br> “這是干嘛?”馬豁子詫異道 “這是花招兒?!碧锟Φ溃骸耙悄愫腿私Y(jié)了仇,對頭一直啥動靜都沒有,你咋想?” 馬豁子想了想,答道:“那他多半是在打什么鬼主意,挖空心思地給我下絆子。” “那就是了~~鄭麻子聽說也是吃過幾年刀頭飯的人,他會不懂這個理兒?”田魁在桌上排出三個銅板,“老板,會賬!” 三天之后,徐天寶他們果然拿到了紅貨。清一色的西式快槍,整整三十枝。外帶三千發(fā)子彈,還有十顆手榴彈。 田魁和馬豁子嘩啦啦地拉著槍栓,很是興奮。而徐天寶在仔細(xì)檢查了一番之后,略顯失望地喃喃道:“曼利夏?” 曼利夏步槍產(chǎn)自奧匈帝國,清末光緒年編練新軍的時候曾大量裝備。可后來發(fā)現(xiàn)質(zhì)量不可靠,故障率高,很快就被淘汰了。眼下手里的曼利夏成色雖然看著有些舊,但是都沒有發(fā)射過,應(yīng)該是當(dāng)年直接睡進了倉庫的舊貨。 “有總比沒有好啊~!”徐天寶看著面前的軍火,開始心疼自己的銀子,“曼利夏都要一百兩一支?坑爹!”后來徐天寶拿著一支曼利夏去找黑皮“詢價”,結(jié)果黑皮計算下來,每造一支曼利夏,需要燒掉二百多兩銀子,徐天寶的心理才稍稍平衡了一點。況且基地的儲備原料那么寶貴,用來造曼利夏太讓浪費了。 07應(yīng)該懲罰 ●●●●●●● 有了槍,就該收拾為富不仁的鄭麻子了 鄭麻子大號叫做鄭大壽,年輕的時候拉過桿子當(dāng)過馬賊,后來年紀(jì)稍大之后,便金盆洗手不干了。他自恃當(dāng)年干過馬賊的身份,連騙帶搶,半賣半送地用劫來的錢從別人手里買到了這個煤窯,還在縣城里買了幾處房產(chǎn),現(xiàn)在在這元寶山一帶也是個頭面人物了。 鄭家的宅院依托山勢而建造,整個宅院均為起高脊挑高檐的大瓦房,院墻以大塊的青石做基礎(chǔ),青磚到頂,又高又陡,厚重結(jié)實。院墻上留有小窗,墻角出掏有三角形的槍眼。厚重的黑漆木門上抱著一層厚厚的洋鐵皮。平時不管有事沒事都緊緊關(guān)閉,而且還有拿著洋槍的護院日夜巡邏。當(dāng)?shù)厝硕颊f,這哪里是大宅?分明就是一個馬賊的山寨。 自從十天前鄭麻子將新地溝的來人暴打一頓之后,就怕新地溝的人帶人來尋仇,一直讓家丁們嚴(yán)加防范。不過,這些天來,除了一些老弱婦孺到煤窯和莊園門口來哭鬧之外,也沒有別的動靜。鄭麻子不禁自嘲,自己到底是年紀(jì)大了,膽子小了。新地溝那幫窮棒子一沒錢二沒槍,能鬧出多大動靜?就是他們來了,自己這三十多條“老套筒”,還不把他們干得死挺挺的? 有了這樣的想法,鄭麻子便減少了晚上巡邏的家丁數(shù)量。畢竟要讓他們?nèi)找寡策墸约阂驳枚噘M點酒食不是? 就這樣過了三天,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莫說是鄭麻子,便是家丁們也懈怠了。 這一日夜里,忽然下起了大雨,夾帶著狂風(fēng)撲面而來。豆大的雨點砸在瓦片和雨棚上劈啪作響,好似炒豆。隆隆雷聲裹挾閃電不斷炸響,震耳欲聾 兩個正好輪到守夜的家丁扛著兩支長槍,所在墻角躲雨。 瘦長臉家丁抬手抹了抹滿是雨水的臉,又把濕乎乎的手甩了甩,說道:“真他娘的倒霉,下這么大雨還要站崗?!?/br> 包子臉家丁伸出手去,試了試雨點大小,嘆了口氣說道:“這么大的雨,窯子里面的水又要深幾尺,不知道誰又該倒霉了?!?/br> 瘦長臉也嘆了口氣,說道:“那些煤黑子是挺可憐的,拿命去拼,卻只能換幾個銅板。要是游了仙湖,又該多一對孤兒寡母在門外哭鬧了?!?/br> 包子臉又說:“這天下可憐人多了,咱們又不是皇帝?就是想可憐也可憐不過來啊?再說咱哥兒倆吧,能好到哪兒去?” 瘦長臉點了點頭,說道:“按說這都是鄭麻子那老驢球造孽,可咱們現(xiàn)在給他看家護院,算不算那個什么~~那個什么~~~幫著老虎干壞事?” “啥呀~~還幫著老貓干壞事呢~”包子臉笑道:“那叫為虎作倀,別兄弟我其貌不揚,可也是念過兩天私塾的?!?/br> 瘦長臉推了包子臉一把,笑罵道:“看把你能的?!?/br> 二人正說話間,忽然聽到啪的一聲,像是什么東西落了地 “啥玩意兒?”瘦長臉一激靈,端起了槍朝外張望,只見不遠(yuǎn)處的地上出現(xiàn)了一個藍(lán)布包袱 “看看去~”包子臉把背在后背上的斗笠戴上,嘩嘩一拉槍栓,就和瘦長臉要去看個究竟 “什么玩意兒~”包子臉用槍捅了捅那個包袱,yingying的,還有金屬碰撞聲,“莫不是~~”包子臉把彎腰撿起包裹,打開一看,嚯,滿滿的一包兩 “我說三兒~~這錢是我們一起揀著的,見者有份~”瘦長臉說道 “那能忘了你??!”包子臉笑道:“走,咱們?nèi)ツ顷戈?,總不能淋著大雨在這兒分錢吧?”包子臉笑嘻嘻地說道 瘦長臉看了看包子臉,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就要往回走,只見包子臉眼中忽然兇光大聲,趁著瘦長臉背對自己的檔兒,舉起槍托照著瘦長臉后腦勺狠狠砸去 瘦長臉哼都沒哼一聲就一頭栽倒,后腦勺傷口流出的血水順著雨水流了一地 “石頭,別怪我心狠,這錢一人分好過兩人分~”包子臉拉住瘦長臉的一條腿,把他拉到墻角,又搬來一朵干柴來遮掩。 “行了,大功告成?!卑幽槾炅舜晔?,剛要起身,忽然一直大手握住了自己的嘴巴,一把匕首就抵住了自己的后腰。包子臉剛想反抗,鋒利的匕首就刺進了包子臉的后腰,隨后又抖動了幾下。腎臟被刺穿的劇痛使得包子臉的身體一陣抽搐,隨即便軟綿綿的躺倒 轟隆隆 天空閃過一道銀雷,轉(zhuǎn)瞬即逝的光亮映照在徐天寶俊俏的面龐上,顯出一份別樣的陰冷殺氣 呼呼呼 十幾個飛鉤被拋上墻頭,田魁、馬豁子領(lǐng)著三十幾個壯漢在大雨和雷鳴的掩護下翻進了院子。 “誰~”田魁的腳剛著地,只聽西北角有人一聲喊 “看鏢~”田魁本能地朝西北角一揚手,一枚飛鏢激射而出,奪的一聲沒打中那家丁,卻釘在了木柱上 呯 鄭麻子的家丁朝天放了一槍,大叫道:“有賊,有賊~~有” 呯 那家丁第三聲沒喊完,就被徐天寶一槍撂倒,“田大哥,已經(jīng)打草驚蛇了,讓兄弟們放開手干?!?/br> “成~”田魁一拉槍栓,對馬豁子說道:“豁子,你帶十個弟兄去西面,徐兄弟,你帶十個弟兄去東面,剩下的弟兄跟我來?!?/br> “好~” 于是,翻進鄭麻子莊園的人兵分三路,從外院朝里院前進。五個人一組,見人就打,不到十五分鐘就來到里院大門口 呯呯呯 冷不讓里院槍頭上打來一陣排槍,幾個沖在最前面壯漢應(yīng)聲而倒。眾人這才發(fā)現(xiàn)里院和外院的夾層是塊開闊的敞開式庭院,沒遮沒攔。 “弟兄們,給我狠狠打!”徐天寶和田魁只能領(lǐng)著眾人貓在回廊里面,對著里院墻頭一陣猛打,呼嘯的子彈把瓦片打得噼啪亂飛 鄭麻子披著單衣,一手拿著一支老套筒,一手提著一口大刀,在墻后半掩著身子,大聲叫道:“哪路英雄?請報上名來?!?/br> 馬豁子叫罵道:“老子是新地溝馬大發(fā),鄭麻子你個老驢皮,站著象截黑炭,躺著象條老蛆,一肚子壞水,有了幾個臭錢就不知道知道自己姓什么啦?快快開門投降,否則你爺爺殺進來,滅你滿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