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展覽會還沒正式開始，但是陳列區(qū)的幾臺龐然大物已經(jīng)吸引了許多參觀者，而振華機器公司的夏明順則充當起講解員，為參觀者講解這臺新式機器的cao作原理。

    正在聽講解的是一位廣東客商，他cao著一口帶有濃重廣東口音的官話問道：“后生仔，你說滴太難懂啦，能不能簡單直接一點？”

    夏明順聽著他的廣東腔也覺得吃力，想了想之后，說道：“這么說吧，咱們的機器比洋人的機器價錢便宜五成，投入使用之后，用料少三成，出紗多三成，工時縮短三成?！?/br>
    “真?zhèn)€乜？你有冇江（講）大話啊！”廣東客商有些不相信地搖了搖頭，“我地家里也是開機器廠的?！?/br>
    “哦？”夏明順問道：“敢問貴寶號？”

    廣東客商笑道：“陳聯(lián)泰！”

    “哦，久仰久仰~！”作為同吃機器飯的夏明順自然是知道這家廣州老字號的。

    陳聯(lián)泰號，創(chuàng)始人陳澹浦，他是南海丹灶鎮(zhèn)良登村村尾坊人，1837年（清道光十七年），他到廣州十三行豆欄上街開辦“聯(lián)泰號”機器作坊，后來他收徒弟幫手，作坊擴大成了小工廠。1872年，越南華僑富商陳啟沅回國考察后，自己設計繅絲機的圖紙，特地到廣州請“聯(lián)泰號”承擔制作安裝業(yè)務。陳澹浦與第二子陳濂川、第六子陳桃川對著圖紙研究了3天，決定承做。經(jīng)過一年多的摸索改進，中國近代第一批機器繅絲機終于面世。

    1876年，“聯(lián)泰號”擴大規(guī)模，把工廠遷至十八甫桂塘新街，改名“陳聯(lián)泰”機器廠1884年，第一艘由國內(nèi)民營工廠生產(chǎn)的蒸汽機拖輪“江波號”下水航行。由于該輪船適宜在內(nèi)河航行，租金又比外國拖輪便宜，故航運業(yè)商人樂意租用?！瓣惵?lián)泰”乘機擴展業(yè)務，連續(xù)造出江漢、江明、江永、江電、江飛、江蘇、江利、江天等8艘拖輪，租給航運公司使用。此期間，陳桃川于1886年（光緒十二年）在十三行晉源街創(chuàng)辦“均和安”機器廠，主要業(yè)務是修理蒸汽機等機械。

    1886年粵督張之洞委托“陳聯(lián)泰”承造天字碼頭段堤岸馬路，質量甚佳。1903年岑春煊督粵后，又委托他們承造天字碼頭段至西濠口的堤岸。因工程太大等原因遲遲未能完工，這也為后來陳聯(lián)泰被查封埋下了禍根。

    97演示機器

    夏明順向廣東客行禮，問道：“失敬，不知道是陳聯(lián)泰的哪位大師傅？”

    廣東客笑答：“我叫陳濂川?！?/br>
    陳濂川是陳澹浦的第二個兒子，他還有一個哥哥名叫陳桃川，早年從師于廣東機器局總辦溫子紹，學習輪機制造技術，是溫氏得意的“首徒”，深受器重。光緒十二年，他與其兄陳濂川分家，并從溫子紹處借得一筆資金在十三行附近創(chuàng)辦均和安機器廠，以生產(chǎn)繅絲機、修理蒸汽機為業(yè)。光緒十四年在河南洲頭咀建廠，有廠房、泥塢，增添部分設備，工人學徒百余人。

    “后生仔~”陳濂川笑問，“我聽廣東那邊辦紗廠的人說，洋人的紡紗機只能紡印度棉，咱們大清國的土棉紡不了，系不系真滴啊？”

    夏明順還沒回答，這時，邊上有一個人插話道：“當然是真的，比如英國的紡紗機只能紡印度長絨棉，中國的土棉纖維太短，用不了?！边@人又繼續(xù)說道：“要說亞洲最好的機器都產(chǎn)自日本國，比如村田公司用了十幾年的時間才在最近幾年開發(fā)出專門使用亞洲棉的16支紗的日式細紗機，就是專門針對東亞短絨棉的。貴公司這種仿自歐洲的紡紗機根本華而不實~~”

    陳濂川扭頭望著那人，對方身高一米六左右，西式打扮，頭發(fā)上油光可鑒，嘴唇上留著一片人丹胡子，只見他一縮脖子，向陳濂川鞠躬道：“冒昧介紹，鄙人二階堂一夫，三井物產(chǎn)天津分社社長。請多多關照~”說罷他雙手遞上一張名片，“如果需要村田公司的紡紗機，可以隨時和我聯(lián)系。”

    陳濂川淡然地接過名片，又望向夏明順，“后生仔，有人踢館喇~！”

    夏明順顯得信心十足，他答道：“二階堂先生，你對我們公司產(chǎn)品的評價很不禮貌。”

    二階堂一夫又是一縮脖子，微微低頭，笑著道：“見諒，鄙人只是作為同業(yè)者，提出一些技術上的疑問罷了~貴國孔子曾有言：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鄙人心有疑惑，當然要說出來！”

    夏明順也是笑笑，說道：“那么我就為二階堂先生一一解答。首先，這套機器是我們振華機器公司自行設計的，沒有模仿哪款現(xiàn)成的歐洲機器。如果有，勞煩二階堂先生指出來；其次，我們振華機器公司以振興民族工業(yè)為己任，所以，所有生產(chǎn)的機器都是建立在使用本國原材料的基礎上的。這臺紡紗機是專門為我國的土棉設計的，而且只要稍加改動，還可以紡織洋綿。簡單來說，它吃的窩窩頭，也啃得洋面包?！?/br>
    陳濂川哈哈大笑，“后生仔，你好有催（有趣）啊！”說罷他看也不看二階堂一夫，便問夏明順，“我地廣東那里紗廠很多，我想在廣東那地賣你們的機器，闊以嗎？”

    那邊二階堂一夫又陰陽怪氣地說道：“貴國還有一句話，叫做是騾子是馬，拉出來溜溜，你在這里說的很好聽，萬一客人買回去之后不好使，那又怎么辦？”

    夏明順雙手叉腰一臉不高興地望著二階堂一夫，“叫板吶？好，爺今天就讓你開開眼界。你去弄100包土棉來，我立馬紡給你看?！?/br>
    清末新政時期，晚清政府在改變傳統(tǒng)經(jīng)濟政策，致力發(fā)展工商業(yè)的同時，也加強了對農(nóng)業(yè)的改良。在商部和農(nóng)工商部的主導下，從農(nóng)政機構建設，農(nóng)業(yè)政策法規(guī)制定，農(nóng)會組織的倡辦，農(nóng)事試驗場和農(nóng)事學堂的建立以及農(nóng)產(chǎn)品的改良引進等方面進行了一系列卓有成效的工作，取得了一定的成績，產(chǎn)生了較為深遠的影響。客觀上也促進了清末農(nóng)業(yè)向近代轉型。農(nóng)業(yè)改良中有一項就是棉業(yè)改良。其中包括去編寫《棉業(yè)圖說》指導種植、從美國引進優(yōu)良棉種進行引種、制定獎勵措施、鼓勵采用新的種植技術等等。這一系列舉措，都使得中國產(chǎn)的“土棉”在質量上有了很大提高。

    參觀者一看有熱鬧可看，便一起圍了上來，有好事者甚至主動提供棉花或是拉來電線讓夏明順當場演示的。這時，徐天寶和周學熙正在內(nèi)廳喝茶，周學熙的下屬將此事報給周學熙

    周學熙笑著問徐天寶，“是不是派人去維持一下？”

    徐天寶笑道：“是要維持一下，若是有人的衣角發(fā)辮被卷進機器，可是要出人命的。至于演示嗎~~日本人要看，那咱們就給他看看！讓他知道馬王爺有三只眼~~~”

    “只靠所謂的理論數(shù)據(jù)是很難讓人信服的，如果你們真的能夠用土棉紡出80高支精梳燒毛紗的話。”二階堂一夫看著自信滿滿得夏明順，自己的底氣反倒有些不足了，不過，雖然底氣有些不足，但是對于中國人制造的紗機能紡出80高支精梳燒毛紗，二階堂打死都不愿意相信，80高支精梳燒毛紗此時在歐美不過是才出現(xiàn)罷了，現(xiàn)在日本的村田公司也正在全力研究仿制32/42細支綿紗紗機，中國人怎么可能做到？

    但是，事實卻讓二階堂一夫傻眼了，在周圍中國人的一片喝彩聲中，他真的看到那些中國產(chǎn)的土棉經(jīng)過紡紗機之后變成了一根根白色的紗線。

    夏明順從機器上取下一個紗錠，丟給二階堂一夫，“二階堂先生，現(xiàn)在還有什么疑惑嗎？”

    二階堂一夫脫口而出，問道：“你們怎么做到的？”

    夏明順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戲謔而輕蔑地笑道：“商業(yè)秘密，恕難奉告。”

    “好吧，我想向貴公司訂購十套這種紡紗機，價錢方面好商量。”二階堂一夫收起了狂妄，換上一副和藹的嘴臉

    這套紡紗機的標價是35000兩銀子，十臺就是350000兩銀子，圍觀者有人感慨道：“東洋人真有錢啊?！?/br>
    聽了這話，二階堂一夫也是得意的昂了昂頭，等著看夏明順送上諂媚的笑。這么大一張訂單，中國沒有哪個機器成會拒絕。只要這批機器運回國內(nèi)，二階堂一夫相信，用不了多久，日本就能把它復制出來。

    誰知夏明順只是微微頷首，淡淡地說道：“對不起，本公司暫無拓展日本市場的打算。”

    “納尼？”二階堂一夫一怔，他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有生意也不做嗎？”

    夏明順笑著重復了一遍，“對不起，本公司暫無拓展日本市場的打算?！?/br>
    二階堂一夫說道：“我是打算買了你的機器之后在中國開紗廠啊。”

    夏明順笑道：“對不起，這是我老板定下的規(guī)矩?！?/br>
    二階堂一夫有些失去耐心了，他板起面孔，說道：“我要見你的老板。”

    “誰要見我??？”看到自己的機器出足了風頭，徐天寶才和周學熙姍姍來遲

    “你好，憋人是三井物產(chǎn)天津分社社長二階堂一夫！”二階堂一夫向徐天寶行禮，并送上名片

    徐天寶還禮，并接過名片，雖然他不喜歡日本人，但在公共場合，必要的禮節(jié)還是要的，“二階堂先生想見我，不知道有何貴干？”

    二階堂一夫說道：“我很想訂購貴公司的機器，可貴公司的職員卻不愿接受我的訂單?！?/br>
    “哦~~”徐天寶笑了笑，答道：“他說的沒錯，我確實沒有開拓日本市場的計劃。”

    二階堂一夫這下徹底沒轍了，他的臉漲成了難看的豬肝色，“好吧，希望徐先生能回心轉意。我相信有一天，我們會有合作的機會的?！闭f罷二階堂一夫又鞠了一躬，悻悻地離開了

    一直沒有說話的周學熙這才上前一步，雙手下壓，原本有些喧囂的會場，立即一靜，從此也可以看出其在華北商界的影響力。

    “本次國貨展以提倡國貨，提高國貨技藝為宗旨，振奮工商界人士的士氣和信心。讓所有人大批知道，一切國貨的種類與品質的改良，以國貨來代替洋貨。中國欲富強，非發(fā)展工商業(yè)不為功，而發(fā)展工商業(yè)之第一步，又非提倡國貨不足以起衰救作弊，周某不才，希望乘此展覽，國人益加發(fā)揚愛國精神，購用國貨，農(nóng)工商各業(yè)要奮起增加生產(chǎn)能力，各參展國商比較觀摩之資，復足作競進改良之導，希望大家能為國家增氣，為國貨增光~~~”

    臺下一片鼓掌叫好

    周學熙微微扭頭，低聲對徐天寶說道：“振華啊，這次你們公司可算是為國人爭了口氣，在機器上面，這是咱們中國百年來第一次超過洋人。”

    “托大人的福~”徐天寶笑著給周學熙戴了一頂高帽

    周學熙笑道：“現(xiàn)在我可以帶你進京了?！?/br>
    “進京？”徐天寶一怔

    “對，京城里有一個人想見見你！”周學熙笑了

    徐天寶笑問：“不會是哪位大人吧？”

    周學熙笑而不語

    夏明順插嘴問道：“東家，那這位陳先生的事情~！”

    徐天寶答道：“陳聯(lián)泰是中國機器界的老字號，我早有意向與陳老板合作。”說罷徐天寶走到陳濂川面前，要和他握手。

    陳濂川久居廣州，那里洋人多，陳濂川接觸到的洋人也多，對于握手的禮節(jié)很熟悉，于是陳濂川也伸出右手，和徐天寶握手

    “徐老板，想不到你這么年輕?！标愬ゴㄐΦ?/br>
    98藥方？

    就在徐天寶的機器在展覽會上挫了日本人的威風之時，在美國的緬因州軍港樸茨茅斯，1905年9月5日，日俄雙方在美國經(jīng)過了長達25天的談判后，簽訂了《樸茨茅斯條約》，正式結束了在中國土地上進行的日俄戰(zhàn)爭。日俄兩國代表于8月在美國樸茨茅斯開始議和談判。清政府曾分別向日、俄及其他各國聲明，日俄議和條款內(nèi)倘有牽涉中國事件，凡未經(jīng)與中國商定者，一概不能承認。清政府還一度想?yún)⒓雍妥h，因遭到日俄雙方的反對而作罷。日俄在議和期間，無視清政府的存在，對其聲明不予理睬。

    這場帝國主義之間狗咬狗的戰(zhàn)爭以中國的東北為戰(zhàn)場，東北人民在長達19個月的時間里慘遭兵燹之災，喪亡無計其數(shù)。日俄兩軍建筑炮臺、挖掘戰(zhàn)壕、修墊車道時，拆毀民房、毀壞民地、砍伐樹木、驅使民工，無一不使東北國人遭難。僅海城楊家園子等21屯，地畝禾苗被毀1萬余畝，樹木被砍伐5萬余棵。戰(zhàn)后侍賑災民即38413戶。據(jù)俄軍統(tǒng)計，俄軍糧秣的85％取自中國東北，約90余萬噸。清廷方面統(tǒng)計，東北人民死于戰(zhàn)火的約2萬人，財產(chǎn)損失折銀6900萬兩。

    甚至連日本人辦的《盛京時報》(1906年10月18日)也不得不承認，東北人民“陷于槍煙彈雨之中，死于炮林雷陣之上者數(shù)萬生靈，血飛rou濺，產(chǎn)破家傾，父子兄弟哭于途，夫婦親朋呼于路，痛心疾首，慘不忍聞。”中國人民遭受如此深重的災難，可是戰(zhàn)爭結束時，戰(zhàn)敗國沙皇俄國“不割寸土，不賠一個盧布”(尼古拉二世語)，卻要中國人民去接受戰(zhàn)勝者的宰割。

    消息傳回國內(nèi)，許多立憲派人士關心的不是中國的國家利益受到何種程度的損失，而是為日本的戰(zhàn)勝叫好。在他們看來，日本象征君主立憲，俄國象征君主專制?，F(xiàn)在君主立憲的日本輕易地擊敗了君主專制的俄國，說明君主立憲制比君主專制制度更加優(yōu)越。對于很多對西方政治略知皮毛的立憲派人士看來，這是駁斥保守派最有力的武器和證據(jù)。似乎中國之病，只需要這貼良藥即可。于是，在日俄戰(zhàn)爭結束后，憲政的改革，就變成刻不容緩的事情。

    日本的勝利，產(chǎn)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成為了激蕩中國近代社會立憲思潮的導火索。素有北方清議之名的《大公報》在日俄戰(zhàn)爭結束后立刻刊載文稱：“此戰(zhàn)誠為創(chuàng)舉，不知日立憲國也，俄專制國也，專制國與立憲國戰(zhàn)，立憲國無不勝，專制國無不敗?！北M管將兩國交戰(zhàn)之結果簡單歸于政體之不同，難免有流于浮淺之嫌，但此文卻在某種程度上表達了社會上眾多支持立憲的人士的心聲。立憲人士的積極奔走，再加之報紙輿論的廣泛宣傳，一時間，立憲似乎發(fā)展成為一股全國性的思潮。

    “窮則變，變則通”。朝中重臣袁世凱、周馥、張之洞等人在其他官員和立憲派的推動下，聯(lián)名上書，請求清朝政府實行立憲政體，并提出了派遣官員出國考察其他國家憲政的請求。清政府為了挽救危局，不得不接受了資產(chǎn)階級改良派“立憲”的口號，掛起“預備立憲”的招牌，特派鎮(zhèn)國公載澤、戶部侍郎戴鴻慈、兵部侍郎徐世昌、湖南巡撫端方、商部右丞紹英等五大臣分赴東西洋各國考察政治。由于發(fā)生了9月份的吳樾炸彈謀殺案而推遲至今。原定出國的兵部侍郎徐世昌已獲任巡警部尚書，商部右丞紹英在謀殺案中受傷，均不能成行，清廷另任命尚其亨、李盛鐸代替。

    所以，在周學熙帶著徐天寶進京的時候，北京城里幾乎人人談立憲，各個說改良。

    “袁大人攬?zhí)煜轮乇?，又深得西太后寵信，若他體察世界大勢，效法日本明治維新時的重臣伊藤諸人，主持立憲，一定成尊主庇民之大績~”

    “我看未必，袁大人與鐵良不和，欲借勢以謀權罷了~！”

    馬車從街邊走過，幾句路人的私語敲好被徐天寶聽見，他望向周學熙，周學熙說道：“不立憲即革命，二者必居其一，振華曾游學西洋，見識不少，說說你的看法，如何？”

    徐天寶從口袋里掏出一個信封，說道：“聽說要見袁大人，我連夜書寫了一份心得，希望能勞煩周大人轉交?！闭f罷徐天寶雙手奉上。周學熙鄭重其事地接過信封，用眼神征詢了一下徐天寶的意見，徐天寶點頭，周學熙便拆開信封，打開里面的信紙，仔仔細細地看了起來。

    看完之后，周學熙出了一口氣，說道：“人才??！”說罷，周學熙小心翼翼地把信紙收回信封，又鄭重其事地把信封收好。

    ◆◆◆◆◆◆◆

    北京袁宅

    二門內(nèi)的花廳,擺著一張獅仙斗堂的八仙桌,幾個人正圍著桌子吃飯,屋子里盤了地火龍,燒的暖融融的。一屋人眾星捧月的般的圍繞著一個矮胖子,屋內(nèi)甚熱,他穿著灰色長衫便服,一條粗大的辮子繞在脖子上,兩道粗眉下是一雙鷹隼般銳利的眼睛,談笑間顧盼雄飛,通身的梟雄氣宇。

    “皙子,繼續(xù)講你的文章,我聽著呢！”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北洋大臣袁世凱，坐在他左邊的是個三十多歲的中年人,長臉細眼舉止動作瀟灑風流,他是湖湘一代大儒王闿運的入室弟子楊度。在他右邊坐的，便是梁士詒。

    楊度原名承瓚，字皙子，后改名度，光緒十八年（1892年）考取秀才。光緒十九年年（1893年），順天府鄉(xiāng)試舉人；二十年、二十一年，甲午科、乙未科會試均落第。光緒二十八年（1902年），自費留學日本，光緒二十九年（1903年），被保薦入京參加新開的經(jīng)濟特科進士考試，初取一等第二名。一等一名是未來的北洋政府的財長、楊的共事和政敵：梁士詒。由于梁士詒這個名字被說成是“梁頭康尾”，而“康梁”因為戊戌變法，正為慈禧太后所恨，所以，梁士詒被除名。楊度受到牽連，又是“湖南師范生”，且在日期間有攻擊朝廷，策論中有不滿朝廷的言論，疑為唐才常同黨和革命黨，也被除名，并受到通緝。

    1904年，轉入日本法政大學速成科，集中研究各國憲政；與汪精衛(wèi)同學。三十一年（1905年），楊度被選為留日學生總會干事長，后又被推舉為留美、留日學生維護粵漢鐵路代表團總代表。他帶頭請愿，要求廢除1900年中美粵漢鐵路借款續(xù)約，主張收回路權自辦以維護國家主權，發(fā)表《粵漢鐵路議》。他以總代表的身份回國，根據(jù)他老師的對策，提出官紳籌款自辦。拜見張之洞，得到張的支持。不久粵漢鐵路收回自辦，他圓滿完成任務，聲望大增。

    “大人方才問道,這中國如何能夠富強……愚以為富國必先強兵,否則就像一個稚童懷揣金寶于鬧市行走。而強兵又在教育,如日德例。德人曾說，他們與法人之間的戰(zhàn)爭勝負，早在學堂里就決出了?！睏疃榷似鹚Ц吣_杯,喝了口葡萄酒。

    袁世凱微笑道：“皙子所言,我又何嘗不知道？你可知道，我主張廢黜科舉，可把天下讀書人都得罪咯！”話雖這么說，但是袁世凱的眼睛里看不到一絲一毫的后悔和畏懼。

    廢黜科舉在當時所引起的巨大震蕩，對于整個社會的各個階層，尤其是對讀書人來說，是天翻地覆的。不過，好在袁世凱給他們留了后路，他通過創(chuàng)設各種學堂，選派學生赴國外留學，對于已經(jīng)取得功名的讀書人，分別按照不同年齡段，做不同的安排：

    30歲以下的，易于改行，讓他們統(tǒng)統(tǒng)進入新式學堂深造。

    35到50歲的可以進入速成師范之類的學校，將來畢業(yè)后也能當個教書先生糊口

    50歲到60歲之類的，酌情給予一定的閑職，以示安慰

    這種做法也一度遭人詬病，但是社會轉型過程中的阻力和震蕩是巨大的，必須有充分的緩沖才行。

    楊度繼續(xù)道：“愚以為，以中國而言，國家富強之本,只有憲政！共和人人皆稱自己總統(tǒng)職份，人多生僭越之心，你爭我奪，永無寧日。以我國的國民素質來看,若無君主為萬世法統(tǒng),則宵小之輩必會覬覦總統(tǒng)大位,國將不國！”

    后來，楊度把他的政治觀點整理成一部打坐——《君憲救國論》，分上中下三篇，闡述了他的政治理念，那就是君主立憲才能救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