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狼心狗肺
余娡走進醫(yī)院,只覺得一片陰涼,陰冷的氣息伴隨著消毒水的味道撲面而來,她的手在兜里用力地攥著手機,似乎是想從那里汲取一些力量來對抗這醫(yī)院的陰涼。 余娡mama在電梯口等著她,余娡只見mama身上穿著一身暗紅色的連衣裙,雙眼微紅,聲音帶著幾分難過,一見到余娡便道:“余娡,你奶奶她突然腦溢血,昨天晚上剛做完手術,現(xiàn)在還在里面?!?/br> 余娡只覺得眼前大片大片的血,mama那衣服的顏色似乎也是被血浸染出來似的,余娡甩了甩頭,沉默地跟在mama后面低著頭向前走,又抬手將頭上的帽檐壓低了幾分,將發(fā)酸的鼻子,深紅的眼眶藏在藏藍色的帽檐之下。 走到病房門口時,余娡看到爸爸,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頭微垂,等余娡走到旁邊,余娡只見爸爸抬起頭,臉上掛著幾分笑意,沙啞的聲音里帶著哽咽的說:“余娡,你回來了,你奶奶生病了?!?/br> 余娡聽到爸爸這樣說,瞬間淚流滿面,余娡還是第一次見到爸爸用這么悲傷的語氣講話,在她心里父親絕對是一座大山,無論遇到多大的事,他都是笑瞇瞇的,似乎這世間并無什么可以打倒他。于是在這一刻余娡壓抑許久的情感,徹底爆發(fā)了,如波濤洶涌的洪水,擊垮了一切理智,瞬間宣泄而出,浩浩湯湯。 因為還未到探視時間,余娡在門口的窗戶里,看了幾眼,只看到奶奶安靜地躺在那里,嘴上帶著氧氣管,似乎只是睡著了。 余娡坐在爸爸旁邊的地上,雙手搭在膝蓋上,低著頭,用帽子把自己藏起來,先是默默的流淚,再到后來小聲的抽泣,腦子里只有一句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 余娡小時候,其實算是奶奶帶大的,跟母親卻并不親近,即使后來長大了,她也可以理解母親為了養(yǎng)家,不得不將她扔給奶奶帶,但是卻始終跟母親處得可以稱得上“君子之交,淡泊如水。” 她依然習慣跟著奶奶住,奶奶也總是將好東西給她留著,然后留著,留著就壞掉了。 余娡剛剛工作的時候,一次無意間跟奶奶吐槽,自己掙得還供不上花,從來不知道這么多用錢的地方,等她走的時候,奶奶卻說,那我給你個錢花吧,然后她就去衣柜里翻自己這幾年攢得幾千塊,一邊找一邊用了不起的語氣說:“我跟你爺爺現(xiàn)在每個月可以領錢一百多的養(yǎng)老金,一年下來能攢兩千多呢?” 余娡哪里好意思用奶奶一分一分攢下來的錢呢? 余娡只覺得奶奶她似乎從來沒有考慮過是不是自己的孩子大手大腳,不知節(jié)省,又或者是愛慕虛榮才導致錢不夠花。 余娡有時候感覺,或許從奶奶那里得到的愛才是最無私的,甚至連陪伴都作為回報都是不太可能實現(xiàn)的。 果然后來,余娡越來越忙,回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有時候回家也只是抱著手機與朋友聊天,或者看視頻,但是每當這個時候,奶奶就坐在余娡旁邊,看著她玩手機,時不時問幾句,余娡不忙時,就回她幾句,忙的時候,就支支吾吾地應付著。 可是即使如此,奶奶還是很喜歡坐在余娡旁邊,陪著她。 世人好像都是這樣,總以為一些事情是理所應當,未曾失去過,就以為永遠不會失去,可是,一旦失去就是永遠。 余娡坐在父親旁邊,仔細地問了奶奶突然生病的原因,等問清楚原因以后,余娡恨不得把自己頭輪到墻上,來回捶打。 余娡奶奶前段時間,不小心摔倒,將腿摔斷了,上了鋼板,本來恢復得不錯,也已經(jīng)出院了,但是腿上的傷口遲遲愈合不住,就又到醫(yī)院電烤輔助治療。 余娡爸爸在醫(yī)院又陪了奶奶兩天后,奶奶她說什么也不愿讓爸爸在醫(yī)院自己照顧她,爸爸看奶奶只是行動不便,而且傷口也在逐漸好轉(zhuǎn),于是便未曾堅持,只是留爺爺在醫(yī)院照顧奶奶,而他則是過個一兩天就過去一趟。 前天下午,余娡爸爸跟mama一起過去,聽余娡奶奶說,因為隔壁床的腿疼,喊了一晚上,導致她昨天晚上一晚上都沒有休息好,余娡爸爸再次提說,讓奶奶直接回家休養(yǎng),認為這里不適合休息,奶奶卻不愿回去找給家里人找麻煩,只推說等在醫(yī)院里徹底養(yǎng)好再回家。 余娡奶奶還不讓爸爸把這事,告訴余娡,因為余娡的工作一直都很忙,不太好請假,奶奶不愿意讓余娡為難,余娡爸爸,想著反正過段時間就會給奶奶打電話就沒有跟余娡說這件事。 余娡那段時間正好工作上難焦頭爛額,只能瘋狂加班,等過了那段時間,余娡想著快放假了,等放假自己就回家了。可是卻沒有從沒有想到會有什么意外發(fā)生。 爺爺看到余娡很是生氣,不禁質(zhì)問她,平時工作那么忙嗎?連打個電話的時間也沒有嗎? 不等余娡回答就又接著對余娡說,余娡奶奶在摔倒腿那段時間,總是提到她,害怕錯過她的來電,就是充電的時候,也要再手機旁邊守著。 那一句又一句的話,狠狠地捅在余娡心里,余娡只覺得萬箭穿心,雖神色并無明顯變化,心中卻早已千瘡萬孔,那歇斯里地的痛夾雜著悔恨一起捶打著她。 那一瞬間,她甚至有幾分瘋狂地想用刀把自己身上劃出一道道傷痕,似乎只有身體上的疼痛與不斷流出的鮮血才能讓自己稍微緩解幾分。 余娡坐在醫(yī)院走廊的地上,背佝僂著靠在醫(yī)院的走廊的墻壁上,頭深深的埋進膝蓋中,突然好想好想岳顧昂,希望從他身上汲取一些力量,來面對這樣不堪的自己——狼心狗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