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很詭異的沉默。

    一片安靜里，陳妄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話好像不應(yīng)該這么問。

    這種情況要怎么辦？要先解釋嗎？

    果然，下一秒，孟嬰寧不可置信地說：“你這是承認了？”

    陳妄反應(yīng)過來：“不是……我的意思是……”

    孟嬰寧打斷他，聲音顫抖：“你連跟我解釋一下都沒有的嗎？”

    陳妄：“寧寧——”

    “你不要再說了，”孟嬰寧的聲音一片死寂，“我都明白了?！?/br>
    一片冰冷的嘟嘟嘟聲響起。

    孟嬰寧把電話掛了。

    陳妄靠著墻站在安全通道，還沒完全反應(yīng)過來。

    他看了一眼被掐斷的電話，有些僵硬：“cao？”

    陳妄看了眼時間，也快下班了，沒再打電話過去，手機塞回口袋里轉(zhuǎn)身往往回走。

    辦公室里林賀然和陸之州已經(jīng)沒在了，老陸一個人坐在長桌后，看了他一眼：“打完了？”

    陳妄：“啊?！?/br>
    “這小孟丫頭聽著現(xiàn)在還挺活潑，”老陸重新垂下頭去，說，“哄好了沒？”

    陳妄摸了摸鼻子，沒說話。

    “更生氣了吧？我就知道，”老陸慢悠悠地笑了笑，“就你這個性子還能知道怎么哄小姑娘？不把人氣得厥過去就不錯了，認真談的?。窟@可是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姑娘，你小子要是犯渾，沒法兒跟你孟叔交代。”

    陳妄笑了笑：“這么跟你說，這要是放退伍之前，我現(xiàn)在估計得給您交表?！?/br>
    什么表不用明說。

    “這個事兒，你爸知道了不？”

    “您知道了他還能不知道么，”陳妄有些漫不經(jīng)心，“我出了這個屋你倆就得通個電話吧。”

    “你別說，我最近真的挺忙，也好久沒見過你爸了，我沒見過無所謂，我倆兩個老頭了，沒定期聯(lián)絡(luò)聯(lián)絡(luò)感情一說，你吧不一樣，以前也就算了，現(xiàn)在有女朋友，都要給我打結(jié)婚申請表了?！?/br>
    陳妄不說話。

    老陳頓了頓：“當然這個看你，我就這么一說，快三十歲了，要有自己的家庭的人，不是年輕那會兒滿腔意氣可以不管不顧的時候?！?/br>
    陳妄還是不說話。

    “跟你爸一樣的，”老陳沒轍，擺了擺手，“去吧去吧，哄人去吧，小心再晚點兒人跑了啊。”

    陳妄和陳德潤關(guān)系其實只能說生疏，剛離婚那會兒，十歲的小少年眼睜睜看著mama領(lǐng)著meimei走的時候也有過也有過不解，既然在一起了為什么會分開，如果能分開那當初又為什么會在一起。

    陳德潤工作忙，印象里他的童年最開始其實全部都是母親，說心里沒有偏向是不可能的，小朋友當時就理所當然地覺得會造成今天的結(jié)果都是男人的錯。

    男人帶孩子是件很尷尬并且蹩腳的事情，尤其是這小孩兒還跟他不怎么親近。

    再后來搬家，一個工作，一個有了新的朋友新的生活，就更疏遠，那會兒陳妄回到家以后幾乎都是主臥房門緊閉，很少看到家里有人在。

    只有餐桌上幾個簡單的菜。

    并且非常難吃。

    高三沖刺那會兒，陸之州家里天天換著花樣兒給他弄營養(yǎng)食譜，老陳大概是覺得深受觸動，有天陳妄回家，看見廚房架著一砂鍋的牛尾湯。

    陳妄也不知道老陳為什么要在牛尾湯里加韭菜，但那鍋油膩又有點腥的韭菜味兒牛尾湯從此成為了他少年時期關(guān)于“父愛”這個詞最濃厚的陰影。

    導致陳妄到現(xiàn)在都不愛吃牛rou和韭菜。

    陳妄短信發(fā)過來的時候，孟嬰寧剛準備下班，整理了桌上的東西關(guān)電腦。

    陳妄：【下來了么？】

    孟嬰寧身上披著外套還沒穿，鼓了一下腮幫子：【沒有】

    陳妄：【b1等你】

    孟嬰寧：【我才不去?！?/br>
    這么說著，小姑娘還是上了電梯摁b1，在一樓停的時候，電梯門開，前面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出了電梯走進大堂，孟嬰寧一抬頭，看見了站在電梯門口的陳妄。

    男人抬眼，越過一大堆腦袋，看了她一眼，進了電梯。

    電梯停在一樓，里面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往外走，人一下少了很多，陳妄走進來站在她旁邊：“不下??？”

    孟嬰寧火兒蹭地就竄起來了，抬腿就要出去。

    “哎，”陳妄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略躬了躬身湊近，低聲說，“往哪兒跑，外面有壞人等著抓你呢知道不知道？”

    孟嬰寧側(cè)著頭，才不看他。

    陳妄握著她手臂的手向下一滑，握住柔軟的小手，捏了捏：“一會兒上車跟你解釋，行不行？”

    “不行，”孟嬰寧硬邦邦地說，“過這村沒這店了，我現(xiàn)在不想聽你解釋?！?/br>
    “那現(xiàn)在說吧，”陳妄沒聽見似的，電梯門開，扯著她往前走，“陸語嫣是來給陸之州送東西的，就呆了幾分鐘，我當時也在那兒，你打電話的時候她人都走半天了，沒跟她說話，真沒?！?/br>
    孟嬰寧慢吞吞地轉(zhuǎn)過頭來：“但你看她了。”

    陳妄頓了頓，情商忽然上線：“沒，一眼都沒看?！?/br>
    他對于自己這個答案挺滿意的。

    結(jié)果——

    “你這個騙子，”孟嬰寧不開心地嘟噥，“你一眼都沒看怎么會知道她是陸語嫣，看了就看了，你就是心虛?！?/br>
    “……”

    陳妄現(xiàn)在覺得這小姑娘鬧個別扭可太難了。

    就是大概是心里還不高興，所以無論怎么著也都不太爽。

    陳妄好笑地看著她：“小姑娘，有點兒不講理了啊。”

    孟嬰寧爬上副駕駛，腦袋耷拉著拉上安全帶：“你就不耐煩了，你才哄了我兩分鐘，你就覺得我不講理了?！?/br>
    孟嬰寧無精打采地說：“我們現(xiàn)在都還只是男女朋友關(guān)系，你都不能當著別人的面說喜歡我。”

    “當時是有長輩也在，陸之州他爸爸，”車子開出地下停車庫，偏了偏頭，“而且說正事兒呢?！?/br>
    孟嬰寧僵了僵：“就是那個板起臉來特別嚇人的陸叔叔嗎？”

    陳妄：“嗯，你小時候特別害怕的那個?！?/br>
    孟嬰寧后知后覺地感覺有點兒羞恥。

    陳妄看著她這樣，心情見好：“而且不光陸之州，林賀然當時也在?！?/br>
    “……”

    孟嬰寧的表情有些絕望。

    “那他們都……都聽到了嗎？”她小心地問。

    陳妄無聲勾唇：“說不好。”

    “……”

    “可能聽得聽清楚的吧?！标愅龖醒笱蟮卣f。

    孟嬰寧瞪大了眼睛看著他，臉漲得通紅。

    陳妄睨她一眼：“知道不好意思了？”

    孟嬰寧捂住臉彎下腰，哀嚎了一聲。

    然后惱羞成怒，氣急敗壞地罵他：“那不還是你的錯！都是因為你！我今天都不想跟你說話！煩人！”

    陳妄：“……”

    孟嬰寧說是不跟他說話，就真的不跟他說話。

    兩人到了家以后點了個外賣，特別安靜地吃完了晚飯。

    她不開口，陳妄也不是那種能沒話找話哄人的人，就也這么沉默著。

    結(jié)果越安靜，小姑娘好像就看著情緒越不怎么高漲。

    一吃好飯，孟嬰寧撂下筷子收拾垃圾，一頭就扎進臥室里去了。

    陳妄看著緊閉著的主臥門，覺得女人真的是讓人完全無法理解的一種生物。

    他走過去，屈指敲了下門：“孟嬰寧?！?/br>
    孟嬰寧靠在床頭，沒說話。

    如果陳妄再主動跟她說上一句話，她就跟他和好了。

    其實本來也不是什么大事兒，只是她本來就覺得不好意思，這男人還逗她，逗逗就算了，逗完了竟然也不跟她說話。

    他一直以來始終都是這個樣子的，只要她不主動找他，陳妄真就能一晚上，甚至一整天都不跟她說一句話的。

    他從來都沒主動找過她。

    孟嬰寧撇了撇嘴，腦袋縮進被子里。

    等了好一會兒，門外卻沒聲音了。

    孟嬰寧慢吞吞地從被窩里爬出來，躡手躡腳走到門口，整個人趴在門板上，耳朵貼在上面聽。

    外面隱隱約約有點聲音，水聲，還有什么玻璃器皿碰撞的聲音，然后又是一陣安靜。

    孟嬰寧強忍著想出去看看的欲望，決定今天必須等到陳妄主動來跟她求和好，要說好話的那種。

    她重新爬會到床上，躺進被窩里等，結(jié)果等著等著，等睡著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人還有點兒恍惚，孟嬰寧撐著床面坐起來，抬手抹了一把眼睛，有一瞬間以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早上了。

    她伸手摸過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將近十點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