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沒等他想出什么頭緒, 真紀忽然道：“太宰先生。”

    “嗯？”太宰治轉(zhuǎn)過頭去看她。

    真紀臉上依舊沒什么表情, 但是眼睛里卻好像藏著深深的感情。

    太宰治看不懂那種感情的意味。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然后，看到了港口Mafia大樓。

    在連綿的細絲一樣的雨幕中, 那幾棟錯落有致的黑色高樓就像是蟄伏著的怪物。

    太宰治的心臟猛烈地跳了一下。

    他想, 他大概能想出來那個會導(dǎo)致真紀和中也吵架的理由是什么了——

    “太宰先生, ”真紀又叫了他一聲，“你覺得港口Mafia是什么樣的地方？”

    太宰治沉吟了一會，說：“不是什么特別好的地方。”

    他看到小姑娘的睫毛顫了顫, 繼續(xù)說道：“但是也不算特別壞?！?/br>
    真紀有些訝異地抬起頭。

    太宰治平時大部分時間都戴著假面，但是現(xiàn)在卻好像懶得掩飾自己了一樣，嘴角帶著點淡淡的笑容。

    ——這樣的太宰治跟真紀記憶中那個太宰治幾乎一模一樣。

    那種由里而外的, 像是沼澤一樣粘稠的黑暗，從他身上溢了出來。

    鳶色的眼睛里好像有一個深淵。

    于是真紀忽然就知道了, 這個世界的太宰治也是在港口黑手黨待過的。

    真紀：“你在港口黑手黨是什么職位？肯定不是一般成員——”

    她頓了頓, 帶著點疑慮道：“你是五大干部之一？”

    太宰治沒有否認。

    他反問道：“你是怎么知道港口Mafia有干部這么個職位的？”

    真紀的嘴唇顫了顫，她本來想說自己是瞎猜的, 但是想也知道像是太宰治這樣精明的人并不會聽信她這種拙劣的謊言。

    她沉默了很久。

    然后道：“那為什么您會離開港口Mafia？”

    太宰治看了他一眼，沒有繼續(xù)刨根究底，只是淡淡地道：“我以前在港口Mafia有個朋友，叫織田作, 是個大好人?！?/br>
    雖然真紀的記憶還不是非常完整，但是她清楚地記得上上輩子的港口Mafia肯定沒有這么一號人物。

    真紀問：“是他勸你離開港口Mafia的？”

    太宰治點了點頭。

    真紀道：“你這樣的人居然會聽別人的話。”

    她看上去有點不可置信, 同時有點微妙的遺憾。

    太宰治又開始看不懂她的表情了。

    他聳了聳肩，說：“畢竟是他的遺愿，而且，事實證明他是對的，做好人確實不錯?！?/br>
    真紀眨了眨眼睛：“他......去世了？”

    “死在和其他組織的火拼當中，”太宰治看上去沒什么所謂，“常有的事。”

    真紀的直覺告訴她這件事沒有這么簡單，但是顯然太宰治并不想繼續(xù)說了。

    每個人都有不想說的事情，真紀便沒有繼續(xù)追問。她想了想，道：“如果，我是說如果，沒有這個人的存在的話——你會想當港口Mafia首領(lǐng)嗎？”

    太宰治沉默了。

    真紀抬起臉，看到他正沉沉地看著她，她悚然一驚。

    太宰治說：“為什么我會想當港口Mafia首領(lǐng)？”

    真紀：“這只是個假設(shè)——”

    太宰治：“假設(shè)也是會有依據(jù)的，你的依據(jù)是什么？”

    真紀：“......我不知道。”

    她只是很像知道，那個太宰治是為什么做上了港口Mafia首領(lǐng)而已——真紀總是忍不住去想，如果太宰治不是港口Mafia首領(lǐng)，是不是他就不會死？雖然她還不知道太宰治為什么會自殺，但是大概跟他那個身份脫不開關(guān)系。

    畢竟眼前這個武裝偵探社的太宰治就活蹦亂跳的。

    太宰治似乎也沒指望真紀給出什么確切的回答。

    他的目光變得有些幽深：“假如那個時候我沒離開港口Mafia，那么會有三種可能?！?/br>
    真紀抬頭看向他。

    “第一種，我和森先生相安無事，我做我的干部，他做他的首領(lǐng)?！?/br>
    “第二種，我因為被森先生忌憚，被他搞死了?！?/br>
    “第三種，我還是被森先生忌憚，不過這次我把他搞死了——然后上位?！?/br>
    真紀眨了眨眼睛，她問：“哪種可能性最大？”

    太宰治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說：“第三種，毫無疑問的?！?/br>
    真紀張了張嘴，她覺得自己大概得給出什么評價，但是腦袋里一片空白，最后說出口的就只有一個簡短的“哦”。

    她抬起頭，看向港口Mafia激動大樓中最高的那棟，首領(lǐng)辦公室所在的位置。

    她大概看了很久，因為周圍的雨勢在不知不覺中大了很多。

    以至于太宰治的聲音也有點模糊：“你透過我看的那個人——是‘太宰治’嗎？”

    真紀猛地回過頭，因為震驚，眼睛瞪得大大的。

    太宰治淺淺地微笑著，他沒有多說什么，但是真紀莫名地就能感覺到——他知道了。

    她張了張口，想說什么，但是太宰治先一步打斷了她。

    “我真好奇你是打哪兒冒出來的，真紀。”

    真紀努力地想露出一個輕松一點的笑容。

    但是她失敗了，她看著太宰治，有些擔心他會繼續(xù)追問下去，如果他這么做了，真紀能肯定自己肯定會露出破綻。

    但是太宰治沒有，他只是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