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亂成一團(tuán)，但漸漸，又有什么變得清晰。

    她在沙發(fā)上睡了一夜。

    第二天她醒來的很早，但脖子疼的厲害，應(yīng)該是落枕了。

    倪迦梗著脖子洗漱完，只喝了點水就背著書包出門了。

    她下樓，出單元門，清晨的風(fēng)讓人呼吸順暢。

    她沒走兩步，目光被樹下一抹身影牽住。

    她不可置信的睜大雙眼。

    他坐在上次的位置，腿敞開，兩臂撐在膝蓋，半身向下弓著，雙手交疊，抵著額頭。

    他短硬的發(fā)似乎長了一點，往下垂著。

    他身側(cè)放著一個煙盒，半開著，里面已經(jīng)空了，只有一個金屬色的打火機(jī)。

    風(fēng)再次呼嘯而來，吹散了她眼底一秒涌起的水霧。

    倪迦清了清干澀的嗓子，出聲：

    “陳勁生？”

    他動了一下，抬起頭。

    眼睛是紅的，全是血絲。

    一夜沒睡的象征。

    他在這坐了一晚上？

    倪迦心里有什么在轟然崩塌。

    陳勁生看見她，起身走過來，他在她身旁站定，臉上的疲憊很明顯。

    “你什么時候來的？”

    她開口，發(fā)現(xiàn)聲音有點顫。

    陳勁生嗓子很啞，“你掛電話以后。”

    “為什么不告訴我？”

    “你不是睡了么。”他捏了捏鼻梁，重新看她，雙眼皮褶變得明顯，“走吧?！?/br>
    他語氣很淡，明明在這呆了一晚上，見到她卻什么也沒說。

    往前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身后沒人。陳勁生回頭，倪迦還站在原地，定定看著他。

    這么多年，她從未碰見過這樣的人。

    沉默，冷淡，隱忍，又瘋狂。

    他從不隱藏情緒，或許是他在這方面的障礙，他的悲喜，愛憎，全都是最直觀的表達(dá)。這讓他在這個虛假的世界里，真實的讓人心疼。

    他的眼簾里，一場風(fēng)暴就占滿整片山河。

    一個人，就是他的全部。

    倪迦走到他身邊。

    “我們?nèi)コ栽顼埌??！?/br>
    **

    小區(qū)門口的早餐店很多，倪迦和陳勁生進(jìn)了其中一家，小店里擠滿了人，包子籠屜散發(fā)著騰騰的熱氣，混合著飯香。

    她沒什么胃口，只要了一碗粥，陳勁生依然和她要同樣的。

    倪迦問：“你就吃這么點？”

    “不餓?！?/br>
    “一晚上沒睡還不餓？”

    陳勁生沒再理她，回頭找座位。

    一桌學(xué)生模樣的女生剛好吃完，主動給陳勁生讓了座，走的時候互相扯扯袖子，一路三回頭，感嘆遇到了帥哥。

    倪迦看見了，低嗤一聲。

    陳勁生捕捉到了，“怎么？”

    “沒怎么。”倪迦點完餐，坐到他對面，“你這張臉還挺招人?！?/br>
    “比不上你。”

    論臉，她那股子妖媚氣息絕對是一流。

    陳勁生不咸不淡的，聽不出來什么語氣。

    倪迦笑的很明媚，“我當(dāng)你在夸我了?！?/br>
    陳勁生看了她嘴角晃眼的笑，沒說話。

    他不想跟她說話。

    兩碗粥端上來，倪迦吹了吹，低頭喝了兩口。還是有點兒燙，她放在桌子上，晾著。

    “還去學(xué)校嗎？”

    “嗯?！?/br>
    “不困？”

    “不困?！?/br>
    倪迦看著他下眼瞼淡淡的青，“你一晚上都在干什么？”

    陳勁生說：“想事?！?/br>
    倪迦挑眉，“想我么？”

    他沉默應(yīng)對。

    倪迦已經(jīng)習(xí)慣了他時不時的沉默。

    又道：“經(jīng)常這樣？”

    他問：“哪樣？”

    “熬一整夜?！?/br>
    “……”

    陳勁生靜了一會，低聲：“嗯?！?/br>
    倪迦問：“為什么？”

    陳勁生說：“睡不著。”

    他的世界里，黑夜比白天更可怕。

    因為在夜里，那些白天被壓抑的情緒會翻天覆地的涌上來。他一包又一包的抽煙，還是蓋不住吞噬了全身的煩躁和陰郁。

    他每次從噩夢中驚醒，再想起明天，都只覺毫無希望。

    他眼睜睜等著天亮，已經(jīng)不知道多少次。

    太陽初升的那一刻，他感覺不到光亮。那意味著，他又要熬筋疲力盡的一天。

    “以后別這樣了?！?/br>
    她看著他的發(fā)頂，輕聲說。

    陳勁生喝粥的動作停住，眼睛落在她臉上，又黑又深。

    他說：“不要有事瞞我?！?/br>
    倪迦面不改色，“你想多了?！?/br>
    陳勁生面上帶了一絲譏諷，“倪迦，如果想瞞我，就別讓我發(fā)現(xiàn)你不對勁?！?/br>
    他說完，不再看她，把粥幾口喝完，利落的起身去結(jié)賬，然后出了早餐店。

    **

    倆人打車到學(xué)校。

    早晨這會兒是高峰期，校門口堵的厲害，出租車師傅不想排長隊，車停在路邊，前面還需要步行一個紅綠燈到學(xué)校。

    倪迦先下車，等他下車以后，站著沒動。

    她給陳勁生讓道，“你先走?！?/br>
    陳勁生立刻皺起眉，“為什么？”

    倪迦：“校門口人太多?！?/br>
    陳勁生眉眼立馬冷了，“怕被人看到？”

    還不等倪迦說話，他已經(jīng)單手緊緊抓住她的胳膊，往前扯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