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最糟，只有更糟。

    她把陳勁生那件帶血的襯衫泡在盆子里，親手揉干凈，洗衣水洗成了血水，散發(fā)著腥味。

    她洗了很多遍，直到再也看不出來有血的痕跡。

    她把襯衫掛去陽臺，然后觀摩它的衣領(lǐng)，它的袖口，它的裁剪。

    想象它被人穿上，露出脈絡(luò)分明的脖頸，骨感修長的手，寬肩宅腰的身形。

    他穿白襯衫很好看。

    干凈利落，也撐得起白襯衫該有的氣質(zhì)。

    倪迦心里一抽。

    但那個人，現(xiàn)在躺在重癥監(jiān)護室里。

    生死未卜。

    **

    洗澡的時候，脖子到鎖骨那塊全是紅印和淤青，她發(fā)了狠的搓，搓的皮膚出血，那些印記還是觸目驚心。

    她想到那些油膩而猥瑣的觸感，胃里就直犯惡心。

    如果那些事情真的發(fā)生了，她不能想象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狀態(tài)。

    倪迦沒再繼續(xù)虐待自己，她把一身污濁氣息洗去，從里到外換了一身干凈衣物。

    昨天那套，全部扔進垃圾桶。

    倪迦再趕到醫(yī)院時，腳步頓了一下。眼前的景象與昨夜天差地別。

    幾個像模像樣的醫(yī)生站在病房外，和一個穿著打扮十分得體的女人交談著，女人身側(cè)站著一個西裝革履的助理，同時在的，還有兩個穿著警服的男人，

    顯而易見，那個挽著低發(fā)髻的女人是陳勁生的母親，眉眼太過相像，有了成年人的韻味，更顯動人。

    不論是醫(yī)生還是警察，模樣都比昨天高級許多。

    估計都是些有點一官半職的人物。

    只有這一刻，倪迦才直觀的感受到什么是“有媽的孩子像塊寶”。

    還得是個有錢的媽。

    宋彰見她來，走過去跟那女人說了句。

    女人只是微微點頭，表情淡然，表示她知道了，連一個打量的眼神都沒往倪迦身上放。

    沒有像電視劇里那樣，沖上來質(zhì)問她為什么要害她兒子，也沒有冷言冷語讓她滾。

    沒有任何的攻擊，她壓根沒有把她加入到這件事里。

    徹頭徹尾的忽視。

    倪迦頓時不知道自己是走是留。

    她以為還會有不斷的警察問話和筆錄等等，但都沒有，她這個當事人就像空氣一樣，顯而易見，陳勁生的母親擺平了一切。

    “我今天才知道，他是這樣一個人?！迸怂坪跤悬c心痛，“打架斗毆，被這種流氓傷害，像什么樣子?！?/br>
    宋彰說：“阿姨，你應(yīng)該多關(guān)心關(guān)心阿生?！?/br>
    “我和他爸太忙了，今天回來已經(jīng)推掉了一個會。男孩子需要獨立和自由，我給足了他，但我沒想到是這樣的結(jié)果?！?/br>
    宋彰有點無語，“那您也不能獨立和自由到只打電話吧……阿生平時的狀態(tài)你們根本不了解?！?/br>
    女人搖頭：“他不愿意讓我了解?！?/br>
    宋彰欲言又止，憋的挺費勁，畢竟對方是陳勁生他媽，成年人就是這么回事，用千萬套說辭來維護自己的理論，為自己辯解。

    “不管怎么樣，我的兒子還在icu，我作為母親的心情希望你們理解，我相信警察的能力，這件事會給我一個滿意的處理結(jié)果。”

    “您放心，這是我們的職責(zé)。”警官點了點頭，道：“我們已經(jīng)在審問肖子強了，這小子犯事兒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我們會嚴懲。”

    肖子強被抓到了？

    倪迦心里一塊巨石落地。

    這個情況來看，那些人陳勁生家應(yīng)該是打過招呼，不會讓肖子強輕易出來。

    宋彰見她一人站在一邊，朝她走過去，“你要么先去學(xué)校吧?！彼戳搜蹠r間，“現(xiàn)在去還能趕得上第一節(jié) 課。”

    倪迦抿了抿唇，又看了那女人一眼，問：“陳勁生怎么樣？”

    宋彰：“還沒醒。”

    還沒醒。

    他昏迷一整晚了。

    倪迦頓時覺得心口一陣堵。

    她慢慢點頭，“好，我先去學(xué)校，中午放學(xué)我過來?！?/br>
    宋彰沒點頭也沒搖頭，只道：“這事兒別跟學(xué)校的人說?！?/br>
    **

    倪迦自然不會說。

    但人的嘴她堵不上，她差點被強，陳勁生被捅，一夜之間傳的紛紛揚揚，各種版本都有。

    她自進班開始，同情和鄙視的目光交織在她身上，幾乎把她淹沒。

    女生所有不光彩的事，在她身上發(fā)生了個遍。

    她的名譽，徹底毀了。

    倪迦已經(jīng)不在乎別人如何看她。

    這世上有人愿意付出生命去保護她，無論她是否是常人所道的“好女人”。

    這一次，她只關(guān)心陳勁生。

    ……

    倪迦一上午的課都上的心神不寧，中午一放學(xué)，迅速趕到醫(yī)院。

    而這一次，宋彰不在，助理不在，醫(yī)生和警察都不在。

    只有陳勁生的母親。

    她穿了一身純黑的西裝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線，身材緊致，裙擺包裹住纖細的小腿，腳底蹬了一雙銀色尖頭高跟。

    頭發(fā)梳的整齊，耳邊的碎發(fā)都彎著精致的弧度，早晨那一面，倪迦看過她的臉，妝容精致，面容保養(yǎng)非常好，紅唇使她干練精明的氣場立顯。

    此刻，她腰身挺得很直，靜靜坐在椅子上。

    聽到腳步聲，她沒有回頭。

    倪迦停在她旁邊，出聲叫人：“阿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