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夏摸摸他的腦袋：“這下，你知道以前你說我只愛工作，不愛你，是多大的冤枉了嗎？”

    “嗯……”立志當咸魚的陸雪愁苦地點頭。

    “明天周日，你休息嗎？”

    “這個問題比宇宙中是否有外星人還難回答……”陸雪繼續(xù)愁苦。

    “不管啦，只要今天沒打電話來叫你明天去值班，你明天就跟我去玩?！?/br>
    “玩什么？”

    “開飛機。”

    陸雪：“我都幾歲了，還開飛機？”

    在陸雪的概念里，開飛機等于在兒童游樂園里，坐在畫成小飛機模樣的座椅里，cao作員一按按鈕，小飛機座椅就會圍著中軸「嗚嗚嗚」的轉(zhuǎn)圈圈。

    他在公園的兒童樂園里看過不少四五歲的小朋友坐在小飛機里笑得像朵花似的……

    “小孩子不適合，成年人剛剛好?！卑蚕呐呐乃募绨?。

    第二天，直到安夏把他帶到實驗場，他才發(fā)現(xiàn)，原來安夏說的開飛機，是坐在模擬艙里，像cao縱真正的飛機那樣。

    他在密克羅尼亞西出差的時候，當?shù)亟哟块T也招待過他坐二人小型直升機繞島一圈，還看見了馬里亞納海溝，回來之后，他開心地跟安夏說了好半天。

    飛行模擬艙，是完整的模擬波音737。

    紫金開發(fā)的不僅是駕駛員模擬，還有機務(wù)模擬。

    安夏對國內(nèi)的空難印象幾乎為零，只記得有一年的五一黃金周連掉兩架，她不知道原因，以及起因成謎的馬航mh370。

    但是她看過國外的《空中浩劫》，除了恐怖分子劫機、副機長本人不想活了、開飛機的幾個人業(yè)務(wù)能力堪憂，比如去年的連pull up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之外……

    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機場的地面機務(wù)是傻逼。

    比如英國有一架飛機，開著開著，飛機上的引擎蓋掉下來，原因是機務(wù)居然修錯了飛機。

    比如戰(zhàn)斗機的進氣口擋板忘記拿了，直接摔了一架……

    機務(wù)地勤突然腦子抽筋的事情，全球各個國家都有發(fā)生過。

    安夏覺得腦子抽筋這事根本擋不住，就像一個同事遲到的原因是活生的把「17路」公交車，硬是看成了完全不相干的「24路」，還一路坐到很偏的地方才發(fā)現(xiàn)不對。

    安夏堅定的認為，人腦抽，人眼瞎，可以借由計算機輔助。

    就像后世的飛行員，臨飛前都要吹酒精測試。一旦系統(tǒng)報警，管你是用了漱口水，還是真吹了一瓶老白干，整個與飛行安全相關(guān)的系統(tǒng)，包括飛行員的上司，都會收到系統(tǒng)群發(fā)的警告。

    自從經(jīng)過上次差點坐上失事飛機之后，安夏心里始終有一個陰影，工作需要，她和陸雪都經(jīng)常要坐飛機。

    盡管失事是一個概率問題，但安夏覺得好歹得做點什么，哪怕只是安慰劑呢。

    對于紫金自研的模擬艙，各航校、航空公司……都很歡迎，剛安裝到位，就已經(jīng)接到了許多預約練習的訂單。

    機務(wù)模擬器則冷冷清清，學校的機務(wù)專業(yè)和機場都對這套模擬系統(tǒng)完全不感興趣。

    因為這套機務(wù)模擬器，比模擬艙的逼格差太多了。

    模擬艙，它長得就是飛機機頭的樣子，連座椅和各個cao作柄都是百分之百真實還原。

    飛行中的顛簸感，都由模擬艙下的彈簧完全真實復制。

    機務(wù)模擬器則更像是一款ai游戲。

    雖然需要檢查的零件都是真實的，可以用手觸摸，并感受到它的異樣。

    但是……以學校的想法：飛行員真飛一趟多貴啊，模擬艙有價值。

    機務(wù)……沒必要，真沒必要。把學生拉到機場，直接跟著老師傅真刀真槍的干就完了。

    機場更沒興趣，有老師傅帶，還要什么模擬。

    一個老師傅能帶好多人呢，一邊教學一邊還能把活干了，你們這模擬系統(tǒng)，白白浪費時間門。

    其實這套機務(wù)模擬系統(tǒng)是紫金研發(fā)人員下了大功夫才設(shè)計出來的。

    不僅有流行的波音、麥道、空客三大巨頭的流行款式，還有中國現(xiàn)在非常多的蘇制圖154系列。

    還有世界各國飛機花式故障的各種記錄，做在系統(tǒng)里面，可以隨機讓機務(wù)人員學習和考核。

    可以說，就算是最老資格的機務(wù)老師傅，都不可能經(jīng)歷過這么齊全的故障發(fā)生記錄。

    可是，沒有人相信。

    現(xiàn)在就算是機場，也有考核制度，也要權(quán)衡花錢的性價比。

    紫金也不能按著機場和學校的頭，強迫他們來用，只能擱著。

    負責研發(fā)的同事心里挺難過，同樣是開發(fā)航空模擬，分到了模擬艙項目的同事今年獎金肯定十分可觀。

    自己付出的辛苦一點不比他們少，錢投下去了，收入為零……

    這都不是錢不錢的事，是覺得自己的心血都白費了。

    加班、求人、滿世界實地考察……是圖個啥……

    看著研發(fā)同事垂頭喪氣的模樣，安夏笑道：“打起精神來，我相信，它一定會實現(xiàn)應(yīng)有的價值的?！?/br>
    “謝謝安總的安慰……”研發(fā)負責人勉強提起嘴角，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臉。

    “不是安慰，你要相信公司的營銷組，你們努力了，他們也不能白拿工資不是？”

    陸雪和安夏進入模擬艙，安夏讓陸雪坐在機長位上：“你上回不是跟我說你會開飛機了嗎？來啊，飛一個……”

    教練小飛機跟波音737的cao作界面都完全是兩個世界。

    一個是小學一年級的數(shù)學，一個是微積分。

    陸雪伸出手，輕輕的握了一下cao縱桿，又收回來：“算了，還是別給弄壞了?！?/br>
    “弄壞了算我的！”安夏十分豪橫，“啟動！”

    陸雪同志非常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堅決不肯，他站起身，把機長的位置讓給后面一位航空公司的真機長。

    陸雪跟安夏一起坐在見習位。

    配合著模擬視窗景物的向后移動，還有模擬艙的輕微震顫，飛機退出停機位，開始滑行……

    起飛、沖上云霄、穿過云層，安夏挑了星空與朗月的模擬視窗，寬大的窗戶外的星星都是精心按照真實星空設(shè)計，飛機轉(zhuǎn)向，能看見的星座都與真實情景一模一樣。

    機長心情非常愉快，輕聲地哼唱起了一首歌：fly me t the mn，a me py amng the stars……

    安夏：“唉？你會唱這首歌？”

    《eva》不是明年才在日本播嗎？怎么他已經(jīng)會了。

    機長笑著說：“啊，你也知道？我很喜歡這首歌，以前我的夢想是當宇航員，這首歌是阿波羅11號帶上月球的曲子，是人類在月球播的第一首歌?！?/br>
    “哦哦……”安夏這才知道，原來這首歌在1954年就被創(chuàng)作出來了，并不是eva的原創(chuàng)。

    “下回我們再做一個宇宙主題的，開著飛機去半人馬座……”

    “哈哈哈，那會不會過于宏大了?！?/br>
    安夏與機場談笑風生，還合唱fly me t the mn，陸雪完全沒聽過這首歌，坐在一邊，在心中暗暗記歌詞。

    生命不息！雄競不止！

    怎么能讓別的男人在夏夏面前露臉。

    機長開完一趟，對這套模擬艙表示滿意，也提了不少意見，研發(fā)組把他帶到一邊，詳細詢問并記錄。

    “我會開了！”陸雪鼓起十二分的勇氣，向安夏提出想試飛的要求。

    “看一次就會開了？什么天縱英才！”

    陸雪的會開，指的是會開到天上，然后自動巡航，把剛剛硬記下來的歌詞唱給安夏聽。

    “原來你也會！”安夏驚訝，剛才他一聲不吭，完全看不出來。

    陸雪心里得意，臉上表現(xiàn)得很平靜：“登月的新聞，我都有看的。”

    到降落環(huán)節(jié)，涉及的內(nèi)容太多，剛才陸雪心里只有「我愛記歌詞」，有幾個細節(jié)沒注意到，機艙里警報亂響，越響，陸雪越緊張，越緊張就越不記得要干什么。

    然后，安夏就領(lǐng)悟到自家工程師對于「逼真」是有著怎樣的執(zhí)著了。

    什么「擬態(tài)并非求真」，不存在！這叫糊弄！

    安夏陪著陸雪感受了一下高空墜機的感覺，然后又感受了一把硬著陸的感覺。

    她感覺整個人都被震麻了。

    兩人離開模擬艙，幾個工程師緊張地看著她，剛才的警報響徹整個實驗場，響個不停，他們還以為是自己的設(shè)計出了什么重大失誤，腳后跟打后腦勺，瘋狂往這邊趕。

    陸雪剛想道歉，旁邊安夏冷靜地搶先開口：“剛才我們測試了一下失敗的降落，不錯，很逼真，對了，彈簧性能不錯……注意金屬疲勞的測試，試試彈簧能做幾次這樣的極端cao作?！?/br>
    哦——原來是測試啊，工程師們這才松了一口氣。

    陸雪在國際談判場合，也沒少干這種把己方的失誤兜成故意為之的事情，兩人含笑對視一眼。

    等兩人走出去的時候，有一個年輕女孩子十分緊張地站在門口，看見安夏，手指都快把衣角捏成球了。

    “你好，有什么事嗎？”安夏主動開口。

    “您好……您是安總嗎？”

    “是啊?！?/br>
    女孩子像下了什么決心似的，說話飛快：“安總您好，對不起，我想占用您一分鐘的時間門，我想學飛機工程。但是我家人不讓，說女孩子越學越吃力，我好不容易考上了，家里人還拼命想讓我轉(zhuǎn)專業(yè)，我想證明我能學好……

    馬上就有實際cao作課程，我想提前練習一下。要是能在實cao課上拿到最好成績，我家人就不會說什么了。

    不知道租機模擬機要多少錢？這兩百塊錢是我做家教和打工掙來的，您看夠買幾次使用時間門的？”

    這么長一段話說下來，她仿佛一個標點符號都沒加，安夏都覺得呼吸不暢。

    等她說完，她拿出兩張老人頭，非常誠懇地攤在手中，滿臉期待地看著安夏。

    模擬機本身用到的塑料和金屬那些材料不貴，但是，研發(fā)費用非常非常非常貴。

    理論上來說……這兩百塊錢，只夠買零點零幾次。

    安夏看了她一眼：“你真會？別把我們的設(shè)備弄壞了?！?/br>
    女孩子急急拿出自己的學生證，上面寫著她的名字：邰娟。

    還有上學期的考試成績：“我的專業(yè)理論成績還可以的，全系第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