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她走得比平時要早上那么十幾分鐘,桌上的米粥還沒有完全冷下來。 姜周背著書包,雙手捧碗,站在桌邊一邊吹一邊喝。 這樣囫圇喝了大半碗,趁著周虞不在意的時候溜出房門。 九月底的天亮的稍微遲了那么一點,這時天還蒙蒙亮,是晝夜交替的時刻。 公交車趕得上一班,姜周到學校時校門口還沒幾個人。 她把書包肩帶一拉,握著手機悶頭跑進校門外的小巷里。 修車行的棚子拉下了雨簾,姜周探著腦袋往里看了看,沒有人。 “蒼澈?”她小聲地喊了一句,少女清澈的聲線在安靜的清晨顯得格外柔和。 沒人搭理,姜周原地踮了踮腳尖,鼓鼓腮幫準備離開。 哪知她還沒來得及轉(zhuǎn)身雨簾突然被掀開,入眼就是一個光著上半身的黃毛男人。 黃毛似乎剛醒,瞇著眼睛看了看姜周:“誰???!” 語氣還非常不好,似乎被打擾到了睡眠。 “姜周!”姜周幾乎是條件反射喊了一句。 她沒敢多加逗留,腳底抹油跑得飛快:“對不起!” 將近七點的時間,天已經(jīng)快要亮起來了。 冷冷的薄霧被第一縷晨光照破,路邊也逐漸開始鬧嚷。 姜周跑得極快,書包肩帶搭了一邊,松松垮垮地掛在她的背后,像是追著她似的,讓她沒敢放松下來。 一個轉(zhuǎn)彎,姜周單手撐著墻角,還沒來得及看清眼前的路,就直直撞上了一個人的胸膛。 “哎…” 姜周聽到了一聲熟悉的嘆息。 她因為奔跑喘息稍急,往后踉蹌著退了幾步。 細白的手腕被人一把握住,隔著衣袖,能感受到對方的力氣。 是拎著豆?jié){油條的蒼澈。 僅僅只是是一瞬,蒼澈在姜周站穩(wěn)后就松開了手。 他微微偏頭,看向巷子內(nèi):“怎么了?跑這么急?” 姜周愣了幾秒,回過神來后把被蒼澈抓過的手腕“唰”的一下藏在身后:“沒,沒事?!?/br> 蒼澈皺著眉,越過姜周往后走了幾步。 “真,沒事,”姜周在身后握住了自己的手腕,后知后覺感到害羞,說話也開始吞吞吐吐,“我…你…你家有個人。” 蒼澈“哦”了一聲:“那是我朋友。” 他說完,又不放心地問了一句:“他怎么你了?” “沒怎么,”姜周把頭低下,聲音小的嚇人。 突然,她像是想起來什么似的,從口袋里掏出三塊錢來,“還你錢。” 蒼澈擺擺手:“不用。” “用的!”姜周把硬幣遞過去,“昨天坐車只要一塊錢。” 蒼澈停了片刻,沒再堅持,從姜周手里撿走兩個硬幣,又在她的手指上掛了一杯豆?jié){:“還挺倔?!?/br> 姜周指尖往下一墜,抿著的唇角彎出一抹笑來:“還,還好吧?!?/br> “油條要嗎?”蒼澈提了提手上的早餐,“我還買了個煎餅?!?/br> 姜周搖搖頭:“我吃過早飯了?!?/br> “那去上課吧,”蒼澈靠邊給姜周讓出路來,“下次跑慢點?!?/br> 姜周握住那杯還帶著燙的豆?jié){,低低地“哦”了一聲。 兩人肩膀相錯,繼而背離。 姜周突然轉(zhuǎn)身,喊了一聲“蒼澈”。 蒼澈正轉(zhuǎn)著彎,就這么側(cè)身停了下來:“嗯?” 姜周肩膀提了提,又塌下來:“爺爺醒了嗎?” 蒼澈點點頭:“昨天晚上醒了?!?/br> 姜周咬咬下唇,“嗯”了一聲:“那我走啦!” 她自然而然地和蒼澈說這話,像是認識許久的朋友,問著兩個人都知道的事情。 應該算是認識吧?時間久了,那就是朋友。 蒼澈抬了抬手,用手上的早飯跟她再見。 姜周轉(zhuǎn)過身,握著那杯豆?jié){出了巷子。 晨霧已經(jīng)散盡,馬路上車輛漸多,校外的早餐攤上圍著買飯的學生。 姜周大步走進陽光之下,把那杯豆?jié){貼在自己臉上、胸前,最后連走路都開心地帶著風。 安晴推著車子正要進校,姜周看到了,像只小火箭似的沖了過去。 “晴晴!你看看我的豆?jié){…” 天大亮了。 第10章 “小朋友就是好騙?!薄?/br> 姜周把那杯豆?jié){在懷里抱了一個早自習,等到下課了,才小心翼翼地戳上吸管喝了一口。 她剛才粘著安晴把昨天的事情說了一堆,現(xiàn)在正好有點口干舌燥。 豆?jié){溫度略高于口腔,豆?jié){不是現(xiàn)磨的,夾雜著一股子白糖的甜膩味。 “好甜?!苯苡蒙嗉馓蛄颂蛏洗?。 安晴瞥她一眼,整理著自己的作業(yè):“早知道我昨天就不走那么早了。” “你也想認識他嗎?”姜周興奮地湊過去,“不行哎,這是我先看上的人?!?/br> “我才看不上呢,”安晴把姜周的腦袋推開,“我真不明白,你喜歡他什么。” 姜周想了想,自己也不是很明白。 她甚至不敢確定對蒼澈就一定是喜歡,但是似乎也沒有別的答案。 “他是個挺好的人?!苯苡种貜椭蔷淅显?。 “你要跟一個修車的談戀愛嗎?”安晴問她。 姜周瞪她,一時間不知道要說什么好:“修,修車的怎么了?職業(yè)不分高低貴賤…” 她越說越?jīng)]底,語氣也越來越輕,最后干脆趴桌子上,嘆了口氣:“我也沒想著怎么樣?!?/br> 她現(xiàn)在才高二,老師不給早戀。 而且那么遠的事,她也沒仔細想。 安晴:“那個巷子里早晚沒什么人,你不要經(jīng)常過去?!?/br> 姜周“哦”了一聲,沒精打采道:“我也沒經(jīng)常過去。” “你最好是!”安晴用作業(yè)本敲了一下姜周的腦袋,“交作業(yè)!” - 礙于安晴的囑咐,姜周隔了幾天沒去修車鋪。 只是越不去越想去,每次路過巷口都要多看上幾眼才肯邁開步子。 但卻沒再遇見拎著早飯的蒼澈。 她還磨著楊亦朝要電話號碼,對方不僅不給,還拽她的辮子讓她老實點。 似乎所有人都在讓她遠離,姜周自己也明白不該涉足。 保護自己,這是最重要的事情。她不是不懂道理。 在無數(shù)次期待相遇的路過,以及緊接著的落寞而歸后,姜周似乎也沒有像之前那么惦記。 蒼澈就像一個遠在天邊盲盒,以她現(xiàn)在所站的位置,是觸碰不到的。 姜周不想、也不愿看到自己費勁心思靠近后,打開的卻是另一種她不想要的結果。 是怯懦,也是茫然。 她不敢。 - 這種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十一前夕,姜周好混歹混,把第一次月考的試卷填滿。 她和安晴在路上對著數(shù)學選擇題的答案,因為一個小錯誤愁眉苦臉。 出校門的時候必逛文具店,姜周買了根墜著鈴鐺的自動水筆,去收銀臺結賬時看到了站在路邊發(fā)呆的蒼寒。 “蒼小寒?!” 姜周眼睛一亮,和身后還在挑選本子的安晴打了個招呼,頭也不回地就跑了過去。 放學時間鬧哄哄的,等到姜周站在蒼寒面前,對方才反應過來有人叫他。 “jiejie?!鄙n寒抬頭喊了一聲。 “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姜周把剛買的筆裝進書包的側(cè)兜里,“爺爺又生病了嗎?” 蒼寒搖搖頭,抬手指了指馬路:“爸爸帶爺爺去做檢查了?!?/br> 姜周探著身子朝蒼寒所指的方向看去:“?。縿傋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