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節(jié)
兩人去了銀幕背面,背面的人要稍微少一些,基本上都是大人,也有在正面沒占到好位置的孩子,跑到了背面來占位置。 電影很快就開始放映了,先是按慣例放了一段科教短片,講咋種麥子,沒人對這個感興趣,于是大人該說話的說話,孩子則打鬧成一團(tuán)。 科教短片也就10來分鐘,然后很快正片上映,是那部很有名的電影《第二次握手》。 因?yàn)樗麄兪窃阢y幕背面,質(zhì)感就有點(diǎn)差,而且人物的動作都是反的,看著有點(diǎn)滑稽還別扭,不過這不影響站背面的人也看的津津有味,畢竟鄉(xiāng)下就這么個娛樂活動,還是差不多一個月才能看一回。 丁顏覺得新鮮,倒也看的津津有味。 看到電影的名字,陳瑞就一下子想起了他和丁顏上輩子的那次握手,他們兩家是世交,住的還是隔壁鄰居,也算是一塊兒長大的,不過卻很少在一塊兒玩,后來因?yàn)楦髯赃x的路不一樣,長大后就更是很少見面了,可是突然有一天,在他陷入險境的時候,丁顏就跟從天而降的仙女似的,突然出現(xiàn)在了他眼前,向他伸出右手:“我是丁顏?!?/br> 這個巨大的驚喜把他沖的有點(diǎn)懵,傻愣愣的站那兒看著丁顏,還是旁邊的助手提醒了他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握住了丁顏伸過來的手,那是他倆第一次的握手,也是他宵想了很多年的握手…… 后面噗哧一聲笑,丁顏回頭一看,后面站著倆婦女,年齡大點(diǎn)的那個叫李愛菊,年輕的那個叫丁新玲。 丁新玲娘家也是高家寨的,跟丁顏還是沒出五服的本家,倆人年紀(jì)也差不多大,幾乎是前后腳的嫁到了陳家灣。 兩家是隔壁鄰居,不過兩家關(guān)系處的并不好,丁新玲娘跟丁母,一個尖酸,一個刻薄,針尖對麥芒,要能處好關(guān)系那才是太陽打西邊出來。 李愛菊和丁新玲就站在丁顏后面,看到陳瑞也不看電影,時不時的扭頭看丁顏,覺得好笑,就忍不住笑出了聲,然后又開陳瑞的玩笑:“瑞子,我看你今兒個不是來看電影來了,是來看丁顏來了,你說你倆這一個被窩,都睡了七八年了,咋還沒看夠,在家看不說,還專門跑到這放電影的地兒看,是不是這兒能多看出點(diǎn)花樣來?” 農(nóng)村婦女,尤其是稍微上點(diǎn)年紀(jì)的婦女,說話都愛帶那么點(diǎn)葷,這還是顧忌著陳瑞是個局長,李愛菊說的還含蓄了點(diǎn),饒是這樣,周圍站著的婦女聽了也都笑了起來。 “人家兩口子恩愛。” “人丁顏長的俊,瑞子可不就看不夠?!?/br> “可不是,被窩里看一個樣,看電影的時候看又是一個樣?!?/br> “感情這么好,回頭再生個小三兒?!?/br> 丁顏:“……” 都對著丁顏和陳瑞開著善意的玩笑,只有丁新玲哼了一聲,然后陰陽怪氣道:“咱可沒法跟人丁顏比,咱們成天土里刨食,風(fēng)吹日曬的,臉早早的就成了枯樹皮,哪象人家丁顏,也不用下地干活,還成天往臉上倒飭這膏那膏的,可不就招人待見?!?/br> 這是變著花樣的說丁顏懶,還愛打扮! 丁新玲跟原主是前后腳嫁到陳家灣,丁新玲嫁的男人叫陳新軍,跟陳瑞年齡也差不多。 原主剛嫁過來的時候,陳瑞在外面當(dāng)兵,一年回不了幾次家,因?yàn)檫@個,丁新玲暗地里沒少笑話原主守活寡。 后來陳瑞轉(zhuǎn)業(yè)回來,進(jìn)了公安局,原主疑神疑鬼,家里局里的沒少鬧騰,這里面,也有丁新玲的功勞,沒少在原主跟前煽風(fēng)點(diǎn)火,原主那個豬腦子,分不出是非好壞,丁新玲煽風(fēng)點(diǎn)火她就信,跟陳瑞是越鬧越兇。 結(jié)果現(xiàn)在陳瑞升了局長,丁顏成了天師,兩口子也不鬧騰了,日子是越過越好,遠(yuǎn)遠(yuǎn)把她甩到了后面,丁新玲眼氣,說的話也是酸不溜丟的。 丁顏眨眨眼:“你說我抹的那些雪花膏啊,那都是我家瑞子給我買的,買一瓶又一瓶,我不用,就只能扔,一盒最少都十來塊呢,抹臉上總比扔了強(qiáng)是吧,你別說,好東西就是好東西,經(jīng)常抹臉,這臉色就是比不抹強(qiáng),新玲姐,回頭你也買幾瓶試試?!?/br> 丁新玲氣得差點(diǎn)吐血:她家就是土里飽食的,一年也掙不來百十塊錢,哪有閑錢買這個膏那個膏的。 丁新玲酸溜溜道:“我可沒那個福氣,拿錢不當(dāng)錢,都抹到臉上去。” 丁顏嘆了一口氣,同情道:“也是啊,你家確實(shí)沒那個條件,畢竟一盒雪花膏,最便宜的也好幾塊呢,要糶百來斤小麥才能買到呢?!?/br> 丁新玲:“……”她好想打死丁顏! 丁新玲吸了一口氣,轉(zhuǎn)移話題:“顏顏,昨兒個我去看我娘,看到你大姐回去了,后來就聽你大姐一直哭,哭的怪可憐的,聽著象是她把錢給你娘翻蓋屋子使了,她男人因?yàn)檫@個非要跟她離婚,你知道這事兒不?” 丁顏又嘆了一口氣:“我還真沒聽我大姐提過,她那人,你也知道,就是好面子,打碎牙齒往肚里咽,心里再苦,表面上也不帶出來,別說,這一點(diǎn)你跟我大姐還真有點(diǎn)象,就說你吧,昨兒個夜里被新軍哥打成那樣,今天個還得跟沒事人一樣跟人說笑,說起來,都不容易?!?/br> 陳新軍脾氣不好,稍不如意就動手,丁新玲沒少挨他的打,這事兒村里都知道,不過丁新玲這人好面子,打的再狠,她也從不往外帶,村里人都知道她的脾氣,在她跟前也都不提她經(jīng)常挨陳新軍打的事。 丁顏今天就一下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丁新玲登時氣急敗壞:“……世上哪個男人不打媳婦……” 丁顏挺起胸膛,驕傲道:“那我家瑞子就不舍得打我,自打我嫁給他,他就沒舍得動我一根手指頭?!?/br> 陳瑞還真沒動過原主一根手指頭,就算是被原主氣得能吐血,他也沒想過打原主,這一點(diǎn),村里人也都知道。 丁新玲:這電影是沒法看了! 丁新玲:“……看個電影也不清靜,不看了不看了?!?/br> 說完,氣哼哼地?cái)D出去走了。 丁顏很無辜道:“愛菊嫂子,新玲姐咋突然生氣了,我說的都是實(shí)話,也沒瞎說啊?!?/br> 李愛菊:你就是說的實(shí)話她才生氣! “她小心眼,你別搭理她。” 丁顏很無奈道:“這年頭,都聽不得實(shí)話了,其實(shí)還有一句實(shí)話,我都還沒敢跟她說呢?!?/br> 李愛菊好奇道:“啥實(shí)話?” “我這不是會看相嘛,剛才我就掃了新玲姐一眼,看到她印堂稍微有點(diǎn)泛黑,也不是濃黑,就是稍微有點(diǎn)黑,這說明她可能要倒霉,那我就給算了算,然后正想提醒她一聲,結(jié)果她竟然說走就走了?!?/br> 站著的幾個婦女一聽,都來了興趣,紛紛問丁顏:“新玲她要倒啥霉?” “走屎運(yùn)。” 幾個婦女聽的一臉懵:“走屎運(yùn)是啥?” 丁顏慢吞吞道:“也不是倒啥大霉,就是會掉到茅缸里?!?/br> 當(dāng)?shù)厝说膸?,基本上都是在廁所的地上挖一個坑,坑里放一個大缸,缸上架兩塊木板,方便的時候就站在木板上方便,缸里的東西攢的多了,掏出來積成肥,然后給莊稼施肥。 攢糞肥的這種缸,基本上都是一米多高,小孩子掉進(jìn)去可能會有危險,大人掉進(jìn)去頂多一身屎尿,淹是淹不死。 不過,這黑天半夜的突然掉到茅缸里,然后一身屎尿的從里面爬出來,光想想就…… 不知是誰噗哧一聲笑了,然后就是一片低低的笑聲,心里也都說丁新玲活該,人家丁顏也沒招你惹你,你非要去招惹人家,這下好了,吃到苦頭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惹一個天師了。 陳瑞也是忍俊不禁,丁新玲是個女人,他一個男人,不好與女人斗嘴皮,不過他也知道,以丁顏的性子,吃不了虧,不光不吃虧,還能把人給氣死。 果然,把丁新玲氣得吐血不說,最后還得到茅缸里撲通撲通,那酸爽…… 再說丁新玲,一路罵罵咧咧的回了家。 她家離打麥場不遠(yuǎn),在家里吆喝一嗓子,打麥場上都能聽到那種距離。 家里人都去看電影了,家里黑燈瞎火的。 丁新玲正想拿鑰匙開堂屋的門,突然覺得有點(diǎn)內(nèi)急,就想著先去趟廁所。 她也沒拿手電筒,在這里住了七八年了,就是閉著眼,也不耽誤她方便。 她摸著黑去了廁所,然后熟門熟路的就踩上了茅缸上的那兩塊木板,扒了褲子就蹲下來了,剛蹲下,就憋不住放了一個屁。 她晚上煮了些紅薯,沒管住嘴多吃了幾塊,紅薯脹氣,容易放屁,又響又臭,她也沒在意,反正這會兒左右沒人,再說了,管天管地,誰還能管人拉屎放屁! 可是她沒想到,人不管天不管,可她腳下那兩塊木板管,屁聲還余音裊裊呢,腳下的木板就咔嚓一聲,裂成了四半,事過突然,她又沒防備,撲通一下就掉到了茅缸里。 打麥場上的人正在看電影,就聽到從陳新軍家傳來一聲尖叫,陳新軍站在最外圍,聽到尖叫聲,以為是出了啥事,撒腿就往家里跑,原本正跟他說話的幾個爺們兒,也跟著他跑了過去。 跟陳新軍一塊兒跑過去的有幾個拿著手電筒,到陳新軍家拿手電筒一照,正好照到丁新玲從廁所里跑出來,滿身滿臉的穢物,臭不可聞。 “這是咋了,掉茅缸里了?” “看著就是掉茅缸里了?!?/br> “哎喲喂,這要洗巴干凈,可不容易?!?/br> …… 在同村爺們兒跟前丟了面子的陳新軍登時氣不打一處來,揚(yáng)起胳膊就想動手,結(jié)果剛走到丁新玲跟前,就被熏得差點(diǎn)吐出來,而且丁新玲一身的穢物,就是打,也沒個下手的地方。 陳新軍指著丁新玲就罵:“你可真有本事,上個茅房都能掉到茅缸里,你這么喜歡茅缸,回頭就住到茅缸里別出來了?!?/br> 丁新玲本來就怕陳新軍,被罵了也不敢還嘴,嗚嗚的哭。 陳新軍:“你還有臉哭!” 跟著他一塊兒來的趕緊勸他:“先別說別的了,還是趕緊燒點(diǎn)水,叫她好好洗洗吧,要不然,一會兒這院子里就沒法下腳了?!?/br> 陳新軍罵罵咧咧的去廚房燒水去了,跟著他來的幾個爺們兒,也都趕緊走了,不走干啥,等熏嗎?他們可沒這嗜好。 田秀芝收拾好家里,也出去看電影。 去之前問陳忠和,陳忠和要在家里備課,不跟她一塊兒去,田秀芝出來后看陸春梅還在家,就叫上陸春梅跟她一塊兒去看電影。 倆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去打麥場,走到陳新軍家門口的時候,看到不少人從陳新軍家出來了,田秀芝就拉住一個人問道:“新軍家咋了?” 那人剛才就憋不住的想笑,田秀芝這么一問,他一下笑出來了:“新軍媳婦掉茅缸里了?!?/br> 田秀芝:“……”那么一個人,竟然掉到茅缸里了,這可是陳家灣的頭一份。 “她人沒事吧?” “人沒事,就是味兒有點(diǎn)兒沖頭?!?/br> 說完,跟其他幾人吃吃笑著走了,田秀芝心說那味兒還真不是一般的沖頭! 掉茅缸里不是光彩的事,田秀芝跟陸春梅也沒有進(jìn)去,繼續(xù)看電影去了,到了打麥場,找到了丁顏和陳瑞。 有一個婦女笑著問她:“嬸子,你剛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到啥稀罕事?” 田秀芝:“就聽說新軍媳婦掉到茅缸里了,估計(jì)是乏的很了沒看清板子?!?/br> 幾個婦女一聽,登時就哈哈笑了起來,一邊笑心里還在想,以后得罪誰都不能得罪丁顏! 田秀芝見自己一說,周圍的人都在笑,就碰了碰丁顏,小聲問丁顏:“咋我一說話他們都在笑?” 丁顏:“娘,他們不是笑你,是笑我新玲姐,那么大一人,竟然能掉到茅缸里,可不是要笑死人?!?/br> 田秀芝想了想,也忍不住笑了:“她也是倒霉,哪兒不掉,掉到茅缸里。” 電影連著放了兩部,都放完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快10點(diǎn)了。 放完了一幫孩子還不舍得走,圍著放映機(jī)看稀罕,直到放映員把放映機(jī)裝到箱子里了,銀幕也收起來了,一幫孩子才戀戀不舍的回家了。 大寶大一點(diǎn),雖說早就哈欠連天,可好歹還能自己走回家,小寶就不行了,看放映機(jī)的時候還精神抖擻的,放映員一走,人就困得睜不開眼了,走路都能睡著,陳瑞剛抱起他,他往陳瑞情里一趴,就睡著了。 回去的時候,路過陳新軍家門口,還是臭氣熏天。 剛進(jìn)家門,田秀芝就把小寶給接了過去:“你爹想小寶了,叫他跟我們睡吧,天兒不早了,你們也趕緊洗洗睡吧?!?/br> 說完,抱著小寶就回了堂屋。 丁顏現(xiàn)在也習(xí)慣了,不習(xí)慣也得習(xí)慣,她總不能跟老太太搶孩子吧。 倆人簡單洗漱了一下,然后上床睡覺。 陳瑞問丁顏:“大姐他們倆真要離婚?” 丁顏打了個哈欠:“離就離吧,大姐命里有這道坎?!?/br> 陳瑞便沒再往下問:“睡吧,被窩暖熱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