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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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好帶安楚楚回了自己的公寓。安楚楚晃著一對大耳環(huán),嚎啕大哭。何家好一直想捂住她的嘴,提醒她這樣真的很擾民。但安楚楚不管不顧,哭訴她在輟學出國這幾年發(fā)生的事??尥辏蛄藗€嗝,對何家好嘟囔:“我餓了?!?/br> 何家好起身去廚房給她做面。 凌晨的小公寓餐廳里。安楚楚埋頭吃一碗陽春面,眼淚撲撲地落進面碗里。何家好開玩笑說:“是不是咸了點?!卑渤惶ь^也不說話。 何家好幫著安楚楚找了間公寓落腳,空閑的時候就拿著飯店做的便當飯過去看她。他陪安楚楚去醫(yī)院做孕檢,陪她逛商場給寶寶買小衣服。他挽著安楚楚在街心公園慢吞吞散步。兩個人嘲笑對方,一個是未婚先孕的mama,一個是不可能結婚的同性戀。他們現(xiàn)在又仿佛是一起孕育孩子的一對。他們在街心公園的側門停下了腳步,互相看了一眼。 兩個月后,何家好和安楚楚結婚,何小滿落進他的戶口本。新婚那天晚上,何家好和安楚楚站在臺上,接受四方的祝福。不知道為什么,何家好想起那個靠在后廚門口流淚的新娘。 那天晚上他和安楚楚躺在婚床上,還穿著西服婚紗,安楚楚的肚子圓鼓鼓。他們講起小時候的傻事,講起各自在步入社會最初幾年的糟糕事?;榉繅γ尜N著的氣球字破了一個。酒紅色氫氣球亂飛。 安楚楚側過身,抱住何家好。他們之間雖然沒有愛情,但是確實是可以結合的親人。她高中輟學就自己去了外地謀生,到最后一文不名地回來,甚至大著肚子。只有何家好什么都沒問過她,甚至替她租了落腳的公寓,每天送飯給她。最后幫她撒謊,和她結婚來抵住風言風語。 何小滿滿一周歲的時候,他們和平離婚。 安楚楚開始在舊市中心附近的寫字樓做行政前臺,每天六點才下班。有時晚上加班,就把何小滿往何家好飯店里一放。 何小滿坐在寶寶凳上好奇地盯著大廳入口處的婚紗照。何家好點點她的臉,教她說:“小滿,那是結婚。他們結婚了?!?/br> - 陳若渴穿了套新的禮服。今天,他mama再婚。酒店門口擺滿了黃色玫瑰,大廳里放著結婚照。陳若渴坐在主桌上,燈光暗下來的時候覺得像影院電影開始放映時的場景。 這幾年,他覺得很辛苦的時候,實在是無人可說,于是給mama打過一兩次電話。mama接起來,聲音輕輕暗暗地說:“小渴,你得忍耐?!?/br> 陳若渴于是閉上嘴,認真地忍耐。工作從清早排到凌晨,要忍耐。拍了爛片,被極端影迷在家門口放靈位牌要忍耐。正常和工作人員去次酒吧,被說成流連夜店,也要忍耐。終于有一天,陳若渴在片場打開劇本,發(fā)現(xiàn)自己認不得上面的任何字。他抬眼望著吵鬧的片場,感覺有水草由腳底纏上來,污水漫過他的額頭,他終于無法呼吸。 大衛(wèi)先發(fā)現(xiàn)他不正常,帶他去做了心理咨詢。這些mama都不知道。今天她是最幸福的新娘。 陳若渴被請上臺,新娘的明星兒子。舞臺上下的燈光晃得他十分難受。 新娘敬酒的時候經(jīng)過他,停下來問陳若渴:“最近好不好?在劇組抽空過來的?” 陳若渴點頭,他沒說,自己已經(jīng)大半年不拍戲了。 參加完婚禮,陳若渴坐車回去。大衛(wèi)把晚上的藥片遞給他。陳若渴吃下去,過半個鐘頭藥效起來的時候,他會感到暈眩想吐。 陳若渴最近呆在自己的公寓里,每天睜著眼睛躺到半夜,起來在公寓各個房間之間打轉。他發(fā)現(xiàn)陽臺下邊的路燈總在凌晨三點會熄滅一下,等到三點十五分再兀自亮起,像是路燈自己偷了十五分鐘的懶。 他盯著水族箱里的親吻魚看,蹲下來,抱住自己,覺得好辛苦。 上一次活動的時候,他碰到過一次花姐。花姐把當年他們拍電影時候的劇照傳給了他一份。陳若渴點開那張大合照。他和何家好被簇擁在人群中間,何家好皺著鼻子很勉強地對鏡頭傻笑。陳若渴看著十九歲的自己,非常小心翼翼地從背后拿手臂護著心上人。 那時,他最大的苦惱只有,怎樣才能每天和何家好在一起待久一點。 第二天,大衛(wèi)來接陳若渴去見一個導演。大衛(wèi)說:“如果你不舒服,不去也可以的?!?/br> 但陳若渴還是換了衣服準備過去。車子把他帶到一間咖啡店門口。他走進去坐到卡座上,有人給他上咖啡和甜點。陳若渴稍微等了會,給他拿咖啡的服務生在對面坐下,說:“我是約你見面的人。這是我的咖啡店?!?/br> 導演四十來歲,說話很幽默。他沒拿寫完的劇本給陳若渴,他給陳若渴講了一個十分古怪的故事。一個在太平間工作的男孩子,他每天的工作是搬運尸體和整理出入庫。他半夜上工,清早下班。輪休的時間,喜歡去一間老字號飯店吃飯。他在那邊遇到了一個同樣古怪的女服務生。 陳若渴聽著他手舞足蹈地講故事。導演停下來說:“我的咖啡很好喝的?!?/br> 陳若渴垂手說:“我現(xiàn)在在吃藥,不能喝咖啡?!?/br> 導演問他:“喝了會死嗎?” 陳若渴說:“不會?!?/br> 導演說:“那喝喝看啊?!?/br> 回去的車上,大衛(wèi)問他聊得怎么樣。陳若渴出神望著街沿邊的商鋪。過了許久,他說:“那試試看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