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付久珩解下身上壞了的披風(fēng),由無瀾將新的披風(fēng)打開為其披上。 掃了一眼那披風(fēng),之前謝家人送來的物件皆是用料奢華,上面的花樣也是紛繁復(fù)雜。這個披風(fēng)的樣式卻是簡單許多,深靛色的底料上紋著幾朵云紋,素凈而不庸俗,顏色也極為穩(wěn)妥。披在身上,質(zhì)感輕柔舒適,反而比之前那些奢華的用料更為輕便。 這披風(fēng)甚是合意,付久珩覺著這個謝家小姐確是蕙質(zhì)蘭心的女子。 以往那些官員們?nèi)羰羌依镉袔讉€好顏色的女兒,便巴不得立即塞到他面前來,時時的要往他眼前湊。先前他聽謝夫人特意叫自家小姐去挑披風(fēng),還以為她也是存著這樣的心思的。 再回想他在謝府里住了十多日,竟是從未見過這個謝家小姐,就連剛剛,那謝家小姐也只是一晃而過,似乎臉都沒看清便急著退下了。 這分明不合常理。 這般想著,他抬首看了眼女子離去的背影。 鐘瑜已經(jīng)行至院里,正想著世子這一走自己的閉關(guān)生活終于要結(jié)束了,可要在城里好好逛逛,施氏也不在意她,臨行時她說想多住些時日施氏也沒說什么。 “且慢?!边@聲音清亮醇厚,果然貌美之人聲音也會是悅耳動聽。 鐘瑜心中惶惶不安,那聲音是朝著自己這邊的。 可世子與她都不認(rèn)識,定不是和自己說的。 這般自我安慰著,鐘瑜裝作未聞,繼續(xù)前行。 “謝小姐請慢。” 這次鐘瑜只得停下了腳步,她已經(jīng)行開了些距離了,此時回過身去即使是低垂著頭,對方這個角度看過來也是能看著些樣貌的。 她心亂如麻正不知如何是好,聞得身后幾聲腳步聲,世子的聲音已經(jīng)就在身后了。 “本世子覺著這披風(fēng)甚好,此去京城還要幾日,想著再備下一件,不知小姐可否帶了我去再挑選一件?” 門邊的謝大人與夫人彼此看了一眼,都覺著有些奇怪。若是世子覺著披風(fēng)好,令人再取一件便可,若是不喜,命人換上一件也好,世子何等尊貴,怎么要親自去挑? 雖是不解,謝夫人瞧女兒愣著站在那低頭不語,忙替她應(yīng)道:“是。瑜兒,你快去帶世子再挑一件?!?/br> 鐘瑜只得應(yīng)聲,微微側(cè)身福了福,并未完全回頭。 “請世子隨我來。” 兩人七拐八拐的到了謝琰的房間,一路上鐘瑜不出聲,世子也不問,進(jìn)了門鐘瑜想開口命人去取些新披風(fēng)來,轉(zhuǎn)念一想她并不想和世子獨(dú)處,便道:“請世子于廳中靜候片刻,小女這便去取了披風(fēng)來。” 鐘瑜站的離他遠(yuǎn)遠(yuǎn)的,付久珩瞧她頭都快低到地上了,不由帶了些笑意,道:“你便站在這,下人們?nèi)??!?/br> 鐘瑜只得吩咐了下人,沉默著杵在那了。 付久珩幾步行至她旁邊的椅子上坐下,隨后便自下而上的盯著她瞧。 鐘瑜如坐針氈,心下也知曉這個角度世子定是已將她的樣貌看的一清二楚了,看這般情勢,約是他已認(rèn)出自己了。 客棧之時世子明明只于暈迷之時看過她一眼,竟也記住了,真是過目不忘的好記性。 “你是謝縣令家的女兒?” 鐘瑜不敢看他,依舊保持著恭敬的姿勢低垂著頭,心中想著他也要離開平川了,自己與謝家鐘家的事挺亂的也不好說,便應(yīng)聲說是。 付久珩又道:“你既救了我,為何不留下來領(lǐng)賞?” “我救世子之時,并不知世子身份,只想著救人,沒曾想過邀功。” “可那日在杏林中,你也躲著我?!?/br> 鐘瑜語塞,半天才胡謅道:“世子樣貌過盛,我不過縣城里一個小小女子,乍見仙人般的世子,一時驚慌失措,下意識便跑了?!?/br> 付久珩笑了幾聲,聲音醇然動聽。 鐘瑜知曉自己找的這理由牽強(qiáng),可一時情急也想不出更好的理由,不過世子對她此番推說之辭,看樣子也不甚介懷。 付久珩從椅子上起身,高大的身影罩住了鐘瑜,他微微傾身,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你若再不出現(xiàn),我要以為那日救我的是話本中的仙子或者女妖了。夜深露重中現(xiàn)身,容貌姣好,救了路過的公子,可隨后卻在人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了?!?/br> 鐘瑜想起自己讀過的那些話本,志怪異談里的那些女妖和仙子,哪個是救完了公子便離了人間的啊,多是和救下的書生啊公子的又生出了一段愛恨情仇的才算完的。 這般一想她連忙撇清道:“世子豈能和書中那些平凡的書生公子相提并論,我也非妖靈仙子,只是再尋常不過的恰巧遇上了,幫著亂想了個法子,稱不上相救,是世子的身子底子好,方才得痊愈的?!?/br> 付久珩目不轉(zhuǎn)睛的看了她一會,眼前的女子相貌清美,聲音溫柔,不攀附權(quán)貴且謹(jǐn)慎謙遜,又是探花郎謝琰的meimei,想來學(xué)識也不會差。 容貌性情學(xué)識都有了,此女若是生于富貴之家,比之各家權(quán)貴的女兒也不遜色分毫的。 她越是急著撇清,他反而越覺著有意思,若非著急上路,付久珩倒是想多留幾日。 下人們這時已經(jīng)捧了披風(fēng)過來,付久珩看也未看隨意拿了件便轉(zhuǎn)身出了門。 行至門邊時身形頓了下,又回身看了她一眼。 鐘瑜全程低著頭,是以也未看見世子這耐人尋味的一眼。 待付久珩走了,她一直提著的一口氣才松了。 付久珩一行人上了路,無瀾和世子坐在馬車中,看了眼被世子隨手扔在一邊的新取來的那件披風(fēng),問道:“世子準(zhǔn)備如何賞謝小姐?” 付久珩看向他:“你也看出了謝小姐便是那位謝姑娘了?” 無瀾搖頭,道:“沒看見正臉,本是沒看出,但世子剛剛叫住她,又說要隨她去挑披風(fēng),我便仔細(xì)瞧了下,身形是一模一樣的。” 付久珩點(diǎn)頭:“我本也不確定,進(jìn)了屋子看見正臉才確認(rèn)是她?!?/br> “那世子……” “便這樣吧,她既是不想與我們有所牽扯,也不在意些錢財賞賜,便隨了她去吧?!?/br> 無瀾從小和世子一同長大,世子雖不是喜怒于色之人,但是多年相處下來,別人看不出,他卻是看的清清楚楚的,付久珩這模樣顯是對這女子極有興趣,并不似他所說的那般要隨了她去的云淡風(fēng)清。 世子是王爺獨(dú)子,自小被寄予厚望,又長成如今這般玉樹臨風(fēng)文武雙全的,心氣也一向傲了些,回想世子之前有過的幾個絕世美人,被放在院里當(dāng)成個漂亮的擺設(shè),也未曾被放在心上,倒是頭一次見他關(guān)注了哪個女子。 再想起前些時日王爺信中的諸多囑咐,王爺子嗣艱難,是以早早便望著世子能開枝散葉,奈何世子心氣高,又一向?qū)ε粺岢?,父子二人因著此事時常不快。此行之前,世子因著厭了子嗣一事總被王爺訓(xùn)斥,本是已定了主意瞧見哪家女子合意的,便收了。 看現(xiàn)下這模樣,這謝家小姐倒是有福了,世子的樣子似乎是挺滿意她的。 -- 鐘瑜在平川住了快一月,時間已算很長了,琢磨著再不回去家里那幾個姊妹日后若是爭吵,免不了把這事當(dāng)成一個把柄拿出來說,雖是百般不舍,也收拾了行李準(zhǔn)備回京。 進(jìn)了京回了鐘府,下人見著便去通傳了,鐘將軍此時正當(dāng)值,而主母王夫人不喜歡庶出子女,只說了句知道了便未再理會。 鐘瑜于是直往了偏院去,路過主院里的庭院時,遠(yuǎn)遠(yuǎn)的瞧見鐘紫蕾正坐在院子里,手里拿著朵海棠在那愣神。 這位可是個不好惹的,性情被主母王夫人慣壞了,平日里跋扈張揚(yáng)多次欺辱她和女主鐘紫茜。 鐘瑜剛想繞路走,鐘紫蕾這邊卻瞧見她了。 鐘瑜只好硬著頭皮上前道:“蕾jiejie安?!?/br> 鐘紫蕾眼皮都沒抬一下,皺眉道:“起開,礙眼。” 往日里鐘紫蕾看見鐘瑜,總要奚落個幾句,話專挑戳痛處的說。鐘瑜本都做好了此番自己近月未歸,鐘紫蕾要說些個難聽的了,卻沒想到她什么都沒說便放了自己走。 待回了施氏的偏院,廳里正坐著鐘紫茜,她瞧了眼鐘瑜:“你終于舍得回來了?!?/br> 鐘紫茜平時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柔順乖巧的模樣,但骨子里和她母親施氏一樣,是個心機(jī)深沉之人。 前世她一心攀附富貴,終是使下計謀得以嫁入太尉府,雖是為妾,卻不知比多少尋常富貴人家的正妻還要風(fēng)光。后來肖宛旭輔佐南安王世子為帝,成了當(dāng)朝一品宰相,又封了侯爵,鐘紫茜便更是得意了。 只是這風(fēng)光無限之下,卻也免不了后宅妻妾相斗之苦。 鐘紫茜苦心經(jīng)營一世,只為能在夫君心中多一星半點(diǎn)的地位,可惜最后不過是一場空。 夫君愛的人不是他的正室,也不是任何一個后院里如花的美妾,最后的最后她終于明白了他為何總是喜歡入宮面圣,為何總是孤影長嘆,為何從不向她敞開心扉。 重活一世,鐘紫茜明白了自己前世太過要強(qiáng),凡事總想要最好的,可知有些事卻是強(qiáng)求不得的。 今生施氏與她也一如前世一般盤算著嫁一戶好人家,不同的是此生她已知強(qiáng)求能力所不及之物,只會以悲劇收場,不再求登枝上最高,只求做得尋常世家貴族的正室便可。 雖然鐘瑜明明比鐘紫茜還要大上一歲,施氏卻沒為她做過任何打算。不過按著鐘紫茜前世來看,鐘瑜在meimei出嫁后便會嫁與自己舊時的兄長謝琰,她這第一次出場便正是出嫁之時。 ※※※※※※※※※※※※※※※※※※※※ 求支持~~~ 求收藏評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