慘劇
葉因說:“我們也進過小鎮(zhèn),怎么沒有看見你們?” 郝照:“我聽見了你們的聲音。那時我已經(jīng)感覺她蠢蠢欲動了,我離她距離不到一尺,沒敢輕舉妄動。我以為我能穩(wěn)住她,沒想到你們一離開,她就迫不及待地動手了。” 他眨眨眼:“不過……這里恐怕是另外一個時空吧,你們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層時空?” 葉因笑了一下,聰明人就是好交流,面對身份可靠的npc,葉因沒有理由繼續(xù)藏著掖著,而是將自己推測的事情都告訴了郝照,除了對小因的安排,她只告訴郝照酒店里徐晚洲在盯著。 郝照皺眉:“那我們還是趕緊離開這里吧,徐晚洲一個人是打不過徐遙的?!?/br> 葉因搖搖頭:“不急,我們還需要和王婆婆確認幾件事,最好拿點對付徐遙的法寶?!?/br> 小因傳回來的畫面中,徐遙還在509裝暈?zāi)兀焱碇迍倓傃b模做樣地離開509。情況還都比較穩(wěn)定。 聽見葉因這樣說,郝照也只能將擔(dān)憂按捺下來,等待王婆婆歸家。 三人并沒有等很久,王婆婆匆忙地身影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她滿腹心事,進門的時候甚至沒有看見自家客廳里的三個陌生客人。 直到葉因叫住了她:“王婆婆?!?/br> 老婦人嚇了一跳,驚疑不定地看向了葉因:“……你們是誰?” 葉因說:“王婆婆,我手上有一個東西,您或許認識。”說完,她就從口袋里取出了在白房子里找到的那封信件,遞到了王婆婆的面前。 她本來想開門見山地將自己的處境告訴王婆婆,但怕王婆婆不相信他們的說辭,于是選擇將王婆婆親筆信給她自己看??匆娺@封信,她一定什么都明白了。 王婆婆一臉狐疑地接過了信件,在看清楚信封之上熟悉的筆跡的時候,她捏著信紙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收緊了。 在閱讀完信件的內(nèi)容后,她的臉色變得凝重。只見她的胸脯起伏了兩下,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老林家……他們還是……”她抿緊唇,將未盡之言咽了下去,對葉因和葉緣說道,“我恐怕還要出門一趟,你們倆是想跟我一起去,還是留在這里看顧朋友?” 葉因:“我們跟您一同去吧。” 王婆婆沒有說什么,甚至連點頭的功夫都沒有,就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撐傘直接走入暴雨之中。她的兒子從房間里跑出來,奇怪地喊道:“媽!媽?您怎么又要出門?” 王婆婆的腳步一頓,手里的傘面稍稍傾斜,傘面上的雨水就連珠般從她的身后滾落,少了雨的遮擋,她肅穆的面容變得更加清晰:“我得阻止老林家犯錯,他會害死我們大家的!” 說完,她義無反顧地向小鎮(zhèn)深處跑去。 葉因和葉緣認得路,跟上王婆婆并不費勁。 不一會,三人就來到了老林家的門口,那扇熟悉的大門敞開著。葉因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其實從一開始,她就知道王婆婆大概率阻止不了男人的舉動。但此時,難免有些失望。 王婆婆的身軀更是凝固了,過了好半晌,她才轉(zhuǎn)過身,長嘆了一口氣:“走罷,來不及了?!彼豢凑驹谠氐娜~因和葉緣一眼,只是失魂落魄地往家的方向走,原本緊繃的雙肩已經(jīng)塌了下去。 而在她身后不遠的地方,在一片路燈與臨街屋燈橘黃色光芒的交織之下,雨水在跪在下水井邊上的男人身上砸出了一圈白茫茫的輪廓。男人看著自己攤開的雙手掌心的淡紅色,無聲地扭曲地笑著。 “老一輩的都知道,海島上有一個傳說,說海里鎮(zhèn)著一個小海神。但其實這并不是什么傳說?!?/br> 王婆婆一腳深一腳淺踩在水坑之中,半截褲管已經(jīng)濕透了:“早年的時候,大家的思想不是十分開明,都認為生一個姑娘是十分掉面子的事情。于是,很多女孩子在剛出生的時候就被家里重男輕女的長輩給淹死了?!?/br> “不過,那些小孩剛出生,神智尚未長開,哪里有感覺,死了也就死了,不會有怨靈產(chǎn)生。有一年卻出了一件不同尋常的事情?!?/br> “那小孩剛出生的時候,是個男孩……” “他們家頭兩胎都是女孩,得了一個大胖小子,歡天喜地的。雖然家里不富足,但是那小孩是蜜罐里泡大的也不為過。”王婆婆說到這里,已經(jīng)到家門口了,她嘆了一口氣,收起了傘,“可是在他三歲的那年,他又長得像一個女孩子了?!?/br> 王婆婆推開門,說道:“進來吧,進來我繼續(xù)給你們講?!?/br> 葉因和葉緣都收傘進屋。房門被關(guān)上,外面的濕冷被阻隔在外,但是葉因的心里還是涼颼颼的。 其實通過王婆婆短短幾句話,她就已經(jīng)明了,這個可憐的小孩是個雙性人。這種病,可能是由胚胎發(fā)育時性染色體畸形或者性激素水平異常導(dǎo)致的,患者的生活會極其不方便。但顯然,王婆婆口中的小孩經(jīng)歷的可能遠遠不止病痛。 王婆婆的兒子給幾人倒了茶水,王婆婆用熱水杯暖了暖手,才繼續(xù)說道:“早些時候,他的兩個jiejie因為他是個男孩子,不得不多有禮讓,更是因為他被慣出來的驕縱脾氣受了不少氣。這個時候可不是大快人心,風(fēng)水就轉(zhuǎn)過來了。兩個女孩發(fā)現(xiàn)大人們開始用奇怪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弟弟,心里積攢的恨意也就不再壓制了,直接開始指使弟弟干活。甚至有一次,讓弟弟代替自己去海邊撒網(wǎng)……” “小孩那時才五歲,連網(wǎng)都扛不動?!?/br> “結(jié)果那天晚上,他就沒有回來?!?/br> 葉因:“他墜海了?” “這都是那兩個小女孩的說辭?!蓖跗牌盘Я颂а燮?,“那時候我祖母也沒多大,貪玩,正巧去了海邊。她看見三人起了沖突,小孩用腦袋去頂撞自己的jiejie,被一把推下了礁石。礁石之下沒有水,他的腦袋瓜直直磕在了巖石上,身下瞬間紅了一片。那兩個女孩害怕,轉(zhuǎn)身就要跑。小孩還沒死,他呼救,求jiejie帶自己去看醫(yī)生。結(jié)果大一點的那個小女孩轉(zhuǎn)過身,撿起了地上的一塊石頭?!?/br> 葉因皺眉:“她砸死了他?” 王婆婆點點頭:“是的。招招朝著小孩面門去的,把人家腦袋砸成了稀巴爛,我祖母也嚇傻了,等她們兩人走了之后,祖母偷偷跑上去看,小孩早就死透了。” “晚上漲潮,第二天大人們找的時候,尸體和血跡就都沒有了?!?/br> 王婆婆停頓了一下,葉因知道這是還沒有結(jié)束,繼續(xù)等待著。 過了一會,她才又開口:“后來那家人出了一點怪事,都死了。鎮(zhèn)上的人找了道士來看,道士說是冤魂死于非命,又被海里的魚分食了身軀。便尋了小孩生前的照片打造了一個石墩子沉了海,也算給了它一個完整的身軀,這才將它壓住。后來鎮(zhèn)上的人又年年去海邊撒祭品,鎮(zhèn)上才逐漸平靜了下來。” “我都快把這件事忘了——沒想到,那東西竟然被老林家打撈了起來。壓制他的東西上了岸,它不就也上了岸嗎?不過我想它生前也不過一個五歲小孩,活著的時候也并非壞人,后來年年有供奉也不見惹事,才提醒老林家好好待它,雖不一定能徹底解決,多少能穩(wěn)住它再想辦法。沒想到……”她長嘆一口氣,臉上的褶子都仿佛變得更加深刻了。 不過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情無法挽回了,王婆婆開始想應(yīng)對的方法。葉因在看見王婆婆手寫的那封給島上員工的信件的時候,以為王婆婆對這件事情的了解很深,解決辦法可信手拈來。卻不知道,在危機初現(xiàn)之際,她也無措、茫然過。 用了不少時間,她才從自己臥房的床下拖出了一口大箱子。與箱子一通重見天日的還有床下不知年歲的灰塵。王婆婆掩著口鼻,劇烈咳嗽了許久才平復(fù)下來。休息了一會,她才繼續(xù)翻找。 她最后從大箱子中取出了一本書脊上的基本散開,書頁跟威化餅干一般酥脆的筆記本:“我的祖母記錄了當(dāng)年道士講的只言片語……強烈的陽光照射會對它產(chǎn)生嚴(yán)重傷害,不過徹底殺死它的可能性不大。”她又翻了翻,遺憾地對葉因說,“她沒有記錄其他的辦法了。其實道士當(dāng)年來鎮(zhèn)壓冤魂的時候提過徹底解決的辦法,但是當(dāng)時祖母站的太遠,沒有聽清楚?!?/br> 葉因皺了一下眉,還是安慰道:“能夠暫時解決已經(jīng)很好了,麻煩婆婆了?!?/br> 葉緣探出頭,問了一句:“那婆婆你知道為什么它下雨的時候才會出來作怪嗎?” 王婆婆將筆記本小心翼翼地放在了書桌上,說道:“大家都叫它小海神,它附身石像之上,本來壓在海底。但是石像被老林家的帶上了岸,重新投了井。這樣講來,如今,它被壓在了下水井之中?!彼妓髁似蹋f道,“島上的排水系統(tǒng)一直不好,下暴雨的時候,下水道的污水偶爾會倒灌……” 水上了岸,它活動的范圍也就增大了。 葉因明白了。 王婆婆打點起精神,說:“外面的雨快停了,你們要離開了嗎?” 這還提醒了葉因,她立刻向王婆婆再三道謝,和葉緣一起扶起了郝照離開了小鎮(zhèn)。當(dāng)三人邁出小鎮(zhèn)的地界的時候,最后一陣狂風(fēng)席卷而過,帶走了天空上所有的烏云——放晴了。 葉因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的旅游小鎮(zhèn)蒙著水汽,櫥窗的玻璃上氳著一層霧氣,小漁村無影無蹤,剛剛經(jīng)歷的所有事情仿佛只是一場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