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月
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天穹之上掛著的那一輪圓月被血色暈染,猩紅的顏色似乎要從月亮上流淌下來一般。 一輛銀灰色的轎車沿著臨海公路向沙尾駛來。 近了才發(fā)現(xiàn),這輛車的車身上遍布黑黑紅紅的污漬,車窗上也灑落著不知道是什么的黑點。 四周無人。 整個沙尾爛尾樓建筑群被籠罩在黑暗寂靜的陰影之中。若非楚零告訴葉因副本出口就在這里,壓根就看不出這一塊和其他地方有什么不一樣的。 轎車控制面板上的油箱標(biāo)識已經(jīng)亮了起來,車已經(jīng)快沒有油了,幸好在此之前趕到了。 葉因推開車門,走進了建筑群。 路上不見燈光,天上的星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明明是十分黑暗的環(huán)境,葉因卻感覺自己能將周圍的景象看的一清二楚,行動間,腳下也不會發(fā)出任何聲音。 但她聽見了聲音。 就在最中央的那棟樓中,有兩個人的腳步聲。 還有另外一人的腳步聲,有些拖沓,就在她身后。 葉因猛地回頭,警惕道:“誰?” 黑暗中,有一個人舉起了雙手:“我,是我。葉因,是你嗎?” 聽見來人的聲音,葉因放下心來。 來的是岑景銳。 . 和其他人不一樣,岑景銳這人謹(jǐn)小慎微,從一進入這里開始就小心翼翼地按照自己扮演的角色生活,直到最后,竟然都沒有暴露身份。 岑景銳撓撓后腦勺:“我家離這里不遠(yuǎn),看見天上的月亮紅了,就過來了?!?/br> 野地里的風(fēng)呼嘯而過,周圍的土坡皆光禿禿一片,附近荒蕪不見人煙。岑景銳再離這里不遠(yuǎn),也有一段距離。 更何況,岑景銳沒有開車,全靠一雙腿步行至此,恐怕花費不少時間。 葉因看了一眼岑景銳,道:“走吧,進樓?!?/br> 地上有兩串鞋印通向樓內(nèi)。葉因和岑景銳踩著腳印走了進去。單調(diào)的腳步聲在樓梯間回蕩著,兩人來到了最頂層。 一推開門,葉因就被一道黑影撲倒在地。她悶哼一聲,隨后聽見黑暗中傳出葉緣的聲音:“jiejie!” 像鉗子一樣抓著她咽喉的手一松,葉因就著這單薄的月光看清了對方的眉眼。楚寧祈的眼中閃過一抹尷尬,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對不起。” 葉緣看了一眼楚寧祈,幫忙解釋道:“jiejie,我們太緊張了。” 說完,他才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藏在樓道的陰影之中,他的心臟頓時撲通撲通跳了起來,呼吸都急促了幾分。 那道人影似乎察覺到他的異樣,從黑暗中走出來,笑著說:“葉緣,是叔叔啊,叔叔是嚇到你了嗎?” 葉緣的雙肩一松,掐滅了腦海中無數(shù)種可怕的幻想。 月亮比之前更加猩紅了,夜風(fēng)都送著血氣。 葉因站在窗口,遠(yuǎn)遠(yuǎn)望去,才明白楚寧祈和葉緣為何如此緊張。只見一片“海潮”快速向爛尾樓推進,有零星“浪花”竟然已經(jīng)到了樓下。楚寧祈說,這片海潮是跟著紅月一塊來的。 “海潮”是一只只怪物組成的。它們不需要指揮,全憑直覺來到這里,參與這場圍剿。怪物的數(shù)量真是多啊。就算強如楚寧祈都沒有辦法阻止。 葉緣顫抖著嗓音問道:“jiejie,上來的時候你們關(guān)門了嗎?” 葉因臉色煞白。 這棟樓的大門本來就是緊閉的,但是為了入內(nèi)。岑景銳和她舉起巨石,將門上的鎖敲了個稀巴爛。而岑景銳落在她的身后,自然是將房門大敞。 葉緣看葉因這表情,明白過啦,心中十分忐忑,但還是體貼地說道:“沒事,我們四個人一定能打敗他們的?!?/br> 葉因知道這不可能,只能安慰自己他們不必在這里待很久,只要找到副本出口離開就行。她看著二人,問道:“找到出口了嗎?我得到的線索表示,副本出口就在這附近。” 葉緣苦著臉:“我和楚寧祈把樓上樓下里里外外翻遍了,沒有找到任何特別之處?!?/br> “不過,”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頓了一下,“天臺上鎖了,我們并沒有上去。” 葉因:“往哪里走?” 地面在震動,“海潮”離他們越來越近了。 楚寧祈帶著幾人來到消防梯口,消防梯的鐵門緊閉,上面掛著一把大鎖。四個人手上沒有開鎖的工具。 “讓開讓開!”葉緣一邊喊著,一邊拿著一把木頭椅子沖了上去。椅子狠狠撞擊在了金屬大鎖上,椅子碎成兩半,鎖面上連一線劃痕都沒有。 葉緣喘著氣,不免有些沮喪。 一回頭,他發(fā)現(xiàn)站在他身后的葉因緊閉著雙眼。 葉因感覺自己仿佛成為了那把鎖,她冰冷的肚子里藏著一個暗扣,將她的鎖環(huán)緊緊和身體相連。她瘋狂地想要將鎖扣的位置找出來,但是這顯然不簡單。她的肚中翻江倒海,身上一陣一陣冒著冷汗。 終于,她好像感覺到了鎖扣的存在。 “喀噠?!?/br> 巨大的疼痛襲來,那感覺就像她親手掰斷了自己的肋骨。葉因睜開眼,緩慢吐出一口氣,道:“開了?!痹捯魟偮?,她就雙腿一軟栽了下去。 她并未像想象中的那樣跌坐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而是跌入了一個寬廣溫暖的懷抱。她暈乎乎地看著葉緣的臉,看對方的面上露出驚慌的神情,又抬頭,對上楚寧祈難掩擔(dān)憂的雙目。 她頓時一愣,心下有些奇怪。 為什么,楚寧祈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但楚寧祈很快就將自己的擔(dān)憂收了起來,又恢復(fù)了那副冷冷的模樣,讓葉因以為自己剛剛眼花了。 正在混亂間,她感覺自己的身子一輕,竟然直接被楚寧祈騰空抱起。葉因嚇了一跳,下意識抱住了楚寧祈的脖子。她從未有過這樣的體驗,陌生的感覺讓她無所適從。雙腳虛虛踩在空氣之中,讓她不安,讓她下意識要去依靠自己身邊的這具軀體。 葉因臉上一熱,連忙推拒:“放我下去,我自己走?!?/br> 楚寧祈沒有看她,也沒有松手。葉因聽見自己頭頂飄來冷靜的聲音:“沒時間了,我抱著你能跑快一點?!?/br> 的確,葉因感覺自己疼得有點虛脫,雙腿無力垂著,跑大約是跑不快的。 但是兩人得姿勢未免有些過于親密。 葉因抓著楚寧祈的衣領(lǐng),過了一會,又是一松。她不該想那么多雜七雜八的,沒聽見楚寧祈的語調(diào)是多么冷靜自持嗎,他也是為了順利完成任務(wù)罷了。她實在不該在一瞬間冒出那么多不合時宜的念頭。 比如,這人的胸怎么這么硬。 打住! 葉因不知道的是,楚寧祈的心臟也撲通撲通狂跳,他的表情并非冷靜,而是僵硬。 天臺上,果真另有玄機。 在天臺正中間,有一閃光門,從這里大約就能夠離開這個鬼地方。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不過葉因的心中有些隱隱的不安,因為自從來到爛尾樓,一切進展得未免太順利了一點。 此時,“海潮”已經(jīng)將爛尾樓吞沒了。黑黢黢的樓道里回蕩著各種野獸的吼叫聲。 葉緣聽得膽戰(zhàn)心驚,回身準(zhǔn)備將天臺的消防門關(guān)上。就在這時,他感覺自己被什么人踹了一腳,骨碌碌滾了下去,和一個打頭陣的怪物撞在了一團。 葉緣看著近在咫尺的一張狐貍面,嚇得驚聲尖叫。最讓他崩潰地還不在這里,下一刻,他聽見身后的鐵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了,還聽見了插銷上鎖的聲音。 葉緣不滾渾身散架一般的疼痛,手腳并用地爬上樓梯,用力錘著鐵門:“開門?。¢_門?。。。?!” 驚恐讓他喪失了反擊的能力和思考的智商,他只能看著那張狐貍面笑嘻嘻地順著樓梯爬上來,那只尖尖的吻部離他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他甚至聞到了狐貍的口臭味。 葉緣緊閉雙眼,哆嗦著手一邊胡亂拉弓射|箭拉弓射|箭,嘴里一邊又罵又哭。 好一會,樓道里安靜下來,他才鼓起勇氣將右眼睜開了一小條縫隙。 之間一只狐貍靜悄悄躺在樓梯上,火紅的皮毛被燒焦了不算完,還被弓箭插成了一個刺猬??諝庵羞€彌漫著一股焦味。 葉緣的肩膀顫了顫,眼淚汪汪的扭過了頭。 心想:“還是好可怕啊qaq” 鐵門另一邊。 葉因和楚寧祈死死盯著岑景銳。 兩人看得清楚,剛剛就是岑景銳干脆利落地把葉緣踹下樓梯,并立刻鎖上了消防門 “你不是岑景銳?!比~因警惕地盯著他。 所有的不對勁一下子有了解釋。為什么“岑景銳”光憑雙腿能夠那么快抵達(dá)建筑區(qū),為什么怪物大潮在“岑景銳”之后迅速到來,為什么這一路上“岑景銳”在破開一樓大門的時候狀似無意地將大門敞開…… 葉因和楚寧祈警惕的目光很好地取悅了“岑景銳”,他笑了起來:“我當(dāng)然不是那個古板而不知變通的老東西。” “我也實在想象不到——”“岑景銳”的笑容驟然一收,冷冰冰道,“我實在想不到現(xiàn)在科學(xué)院都是這樣一群酒囊飯袋,甚至比不上一個編外的年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