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提前了呢
曹成絮絮叨叨的講, 講的倒也精彩, 只是那些個名字, 除了有名的幾位,曹玉鳳并不知道, 只當(dāng)故事在聽。 曹成自雙腿殘疾后,著實消沉了一段時間,是董桂蘭把那些個史書搬到他面前, 讓他知道每個朝代都有一段灰暗的歷史,那些受迫害的人, 大凡挺過來的,都有不錯的結(jié)局。 在他們這些老一代的眼中, 華夏也是個朝代。 曹成本就喜歡歷史, 只是以前以旁觀者的眼光看, 如今套到自己身上,對歷史有了更深刻的理解。他希望能把這些經(jīng)驗傳給曹玉鳳, 在孫輩的這些孩子中,他最看重的就是她了。 院子里, 董桂蘭已洗好衣服,正在晾曬。曹金來跑了過來, 像顆小炮彈一樣抱住了董桂蘭的大腿,“奶奶, 我媽肚子疼?!?/br> 董桂蘭理平濕衣服上的褶皺, “是不是要生了?還不到九月呢?!?/br> 曹金來哪里知道這些, 只是把謝秀娟的話轉(zhuǎn)告給她, “我媽說她疼的厲害,讓我來叫你?!?/br> 董桂蘭也不曬衣服了,喊曹玉鳳,曹玉鳳跑了出來,“奶奶,什么事?” “你趕緊去出工的地方找陳婆,你三嬸要生了?!?/br> 曹玉鳳大驚,怎么還沒到日子就要生,她這一胎太危險,找接生婆行不行,她還在猶豫,董桂蘭拍了她一下,“愣著干嘛,快去!” 曹玉鳳急忙朝往外跑,到了出工的地方,扯著嗓子喊陳婆,陳婆是村里的接生婆,大半村子的人都是她接生的,一聽找她,就知道是有人要生了,大家伙齊聲喊。 陳婆邁著小腳走也走不快,“這呢,這呢,別喊了?!?/br> 曹玉鳳拽著她走,“快,我三嬸要生了。” “哎呀,一時半刻生不下來,別著急?!?/br> “不急不行啊,我三嬸早產(chǎn)。” 她這邊著急,曹明恍和尹招娣也跟著著急,他們一看到曹玉鳳就知道是謝秀娟要生。曹明恍二話不說,背起陳婆就往家跑,陳婆直喊:“慢點,慢點!” 還沒到家,就聽到謝秀娟殺豬般的喊聲,曹明恍的身子劇震,險些將陳婆扔了。陳婆也覺出來不對,這都第二胎了,按說很快就能生下來,“快,快點!” 曹明恍邁開大步,很快到了屋內(nèi)。 因為曹玉鳳太小,被勒令等在外頭,里面的情景根本看不到。 不一會兒曹明恍也被趕了出來,他的臉色煞白,滿頭大汗。 曹玉鳳問:“三嬸怎么樣?” “胎位不正,生不下來?!?/br> 曹玉鳳就怕這個,“趕緊送醫(yī)院啊?!?/br> “陳婆說不用?!?/br> “她說不用就不用啊,那可是一條命,你快去找車,送醫(yī)院,晚了就來不及了。” “可,可是……”曹明恍還在猶豫,沒聽說過哪一家生孩子還去醫(yī)院的。此時的他只顧著著急,根本沒有注意到曹玉鳳完全不同小孩子的口氣。 董桂蘭隨后出來,捶了曹明恍一拳,“你還不如個孩子,趕緊送醫(yī)院,不能再耽擱了。” 村里面沒有跑長途汽車的,幾個人抬著謝秀娟,放著平板車上,推到大馬路上,也是趕得巧,正好有車要去縣上,聽到孩子生不下來,立刻讓他們把人抬上車。 謝秀娟渾身汗?jié)瘢瑹o力的呻.吟,像是被扔到岸上的魚,喘息困難。 曹玉鳳只是最后看了她一眼,再次被勒令待在家里,照顧曹金來。 曹金來緊緊抓著曹玉鳳的手,“姐,我媽不會死吧?” “亂說什么,三嬸會沒事的?!?/br> 曹金來擦了下眼睛,笑起來,“我就知道我媽不會跟鐵蛋的媽一樣。” 鐵蛋就是柳翠芝的孩子。 曹玉鳳摸了摸他的頭,“想吃煮玉米嗎?我家自留地里種了點,jiejie煮給你吃?!?/br> 曹金來立刻歡喜起來,只要有吃的,其他的煩惱便沒了。 曹玉鳳在自留地里掰了七八個玉米,背著籮筐,手牽曹金來,去了奶奶家。董桂蘭跟著車一起去了縣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曹成獨自在家,又無法下炕,曹玉鳳便擔(dān)負起了照顧他的責(zé)任。 曹成聽說謝秀娟送去了醫(yī)院,不禁哀嘆,但愿母子平安。 曹金來跟在曹玉鳳屁股后面,幫著搬柴燒火。 先煮了玉米,又熬了一鍋稀飯,切上一盤子醬黃瓜,祖孫三人圍坐在炕桌上吃了。曹成和曹玉鳳因著擔(dān)心謝秀娟吃的都很少,曹金來到底年紀小,不大懂事,吃了三個玉米,一大碗稀飯。 曹玉鳳收拾好碗筷,領(lǐng)著曹金來到大馬路上等消息。 她問曹金來,“你媽是不是摔跤了?”不然怎么會早產(chǎn)。 “我媽帶我去鐵蛋家,回來就說肚子痛,讓我去叫奶奶?!?/br> 莫不是去看死人的時候受到了沖撞?她一個孕婦就不該去陰氣重的地方。 曹玉鳳即使是重生,即使比上輩子看的書多,腦袋里的封建思想一樣殘留著,在她的認知里,孕婦就該遠離這些晦氣的地方。 謝秀娟應(yīng)該也知道這些忌諱的,怎么就去了呢。 只能說腹中的孩子命運多舛,上一輩子長得太大生不下來,這一輩子又是立位。 黃昏時分,一輛運輸車遠遠駛來,停在了深水村村口,董桂蘭和尹招娣一起下了車。 曹玉鳳和曹金來一起跑過去,見到兩人的臉上帶著笑意,曹金鳳的心一下子落了下來,看來孩子生下來了。 董桂蘭摸摸曹金來的頭,“金來,你娘給你生了個meimei,高興嗎?” “噢噢噢,我有meimei了!” 董桂蘭笑,拉著曹金來在前面走。 尹招娣低聲跟曹玉鳳說:“幸好送的及時,醫(yī)生說再晚五分鐘,孩子就保不住了,這孩子真命大。” 重生一次,救了一條命,曹玉鳳很是歡喜,“是個女兒嗎?” “是啊,足足七斤重呢,特別胖,頭發(fā)黑的跟鍋蓋似得?!?/br> 早產(chǎn)了還能有七斤重,再養(yǎng)一個多月還不得有八斤啊,再是立位,更要危險,這樣想來,早產(chǎn)未嘗不是件幸事。 就在柳翠芝死去的這天,曹明恍家新添了一個閨女。有多舌的村婦私底下說,曹家的這個閨女是柳翠芝轉(zhuǎn)世,不然怎么會趕的這么巧,更邪門的是,謝秀娟去看了柳翠芝回來后,肚子就開始疼了。 對于這樣的說法,曹家人都沒有放在心上。可是黃明生卻上了心,總是在曹明恍家門口轉(zhuǎn)悠,還拐著彎打聽這孩子長什么樣。 曹明恍知道后,很是生氣,他的孩子長得自然是像他,難道還像柳翠芝不成。 柳翠芝留下的老師空缺,由黃明生填補。 他一個人帶著孩子,當(dāng)?shù)之?dāng)媽,時間短還好,時間長了,就有了續(xù)娶的心思,當(dāng)然這心思還只是壓在心底深處,沒有浮出在明面上。 或許你會說,妻子才死就要續(xù)娶,人的感情就這么淡泊么。 那個年代,大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婚后恩愛,感情深厚,人一旦故去,便有親朋好友勸你再娶,更何況生活艱難,兩個人掙工分尚難以維持一個家,更不要說一個人了。 黃明生又是個男人,不會cao持家務(wù),不僅是鐵蛋,就是他自己身上的衣服都已泛了酸味,家里沒有女人,相當(dāng)于塌了一半的天。 坐在前排的學(xué)生,經(jīng)常是吃著粉筆灰,聞著黃明生身上的酸臭味。 下課后,這些學(xué)生就會聚在一起拿黃明生開玩笑,打賭他身上的衣服穿幾天會換。 秦少川是最煩這樣的行為的,黃明生已經(jīng)很不幸了,還要拿他的不幸開玩笑,他制止過好幾次,每次這些同學(xué)都當(dāng)著他的面禁了口,之后照舊。 一個暑假,秦少川長高了,像麥秸抽桿一樣,瘦長了,也有了少年的味道。 他穿的確良的白色襯衫,深藍色褲子,黑色布鞋,留小平頭,雙眼明亮,因為正在換牙,少了一顆牙齒。 這個學(xué)期,他被委任為班長,黃明生剛宣布的時候,他不干,他知道黃明生是看他父親的面子才讓他當(dāng)?shù)陌嚅L。 可是黃明生的態(tài)度很堅決,秦少川不得不應(yīng)下來,他決定好好干,讓同學(xué)們知道他是有這個能力當(dāng)班長的。 自習(xí)課是麻煩的,本來秦少川是要學(xué)習(xí)的,可他現(xiàn)在不得不維持班上的秩序,和那幾個最調(diào)皮的男生斗智斗勇。 每次他被氣得呼哧喘氣,曹玉鳳就同情地看著他,當(dāng)班長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黃明生哪里是要巴結(jié)秦建設(shè),分明是要跟秦建設(shè)結(jié)仇。 好在秦少川并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秦建設(shè),秦建設(shè)一直認為讓黃明生當(dāng)老師的主意不錯,可以關(guān)照自己的兒子。 放學(xué)后,同學(xué)們都在收拾書包,唯有秦少川埋頭學(xué)習(xí),自習(xí)課上不能學(xué)習(xí),只能靠放學(xué)的時間補。 這個學(xué)期,學(xué)校取消了下午的勞動。 秦建設(shè)實在不愿意自己兒子每天下午背著鋤頭下地,為了這事,郭艷芬跟他鬧了好久的脾氣,每次看到兒子手上的血泡,郭艷芬就會哭一場。 秦建設(shè)也是被哭煩了,頂著被上頭批評的壓力,用每周的兩節(jié)勞動課代替了下午的勞動,還增加了《毛選》的課程,把勞動提高到精神層面上來。 曹玉鳳背上書包,走到秦少川身邊,他正在埋頭看書,沒有注意到旁邊站了個人。 開學(xué)后,重新排了座位,不再有男女同桌,曹玉鳳也不再坐最后一排。 她敲了下桌子,秦少川抬起頭來。 曹玉鳳道:“一起走吧。”他們已經(jīng)好久沒有一起結(jié)伴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