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秦少川背著白鳳吟直奔診所, 等他們到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大夫看了白鳳吟的傷, 在外表看來并不是很重, 血已經(jīng)凝固,傷口也不再流血, 至于里面會不會有毛病就看不出了。為了安全起見,大夫建議他們?nèi)タh上的醫(yī)院看看。 曹玉鳳和秦少川對看一眼,這事鬧大了, 要是白鳳吟有個三長兩短,他和曹玉鳳都脫不了干系。 秦少川按住曹玉鳳的肩膀, “這事怪我,我會跟嬸子說的?!?/br> 曹玉鳳搖搖頭, “不怪你, 是我的錯?!币撬淮饝?yīng)白鳳吟去山上, 就沒有這個事了。白鳳吟也不知道打的什么主意,到了山上就死拽著不讓她走。 秦少川還要再說卻見床上的白鳳吟睜開了眼睛, 他一喜,叫道:“鳳吟, 你醒了?你覺得怎么樣?” 白鳳吟卻是不說話,定定地看著他, 眼淚撲簌簌往下掉。 秦少川軟聲安慰,“是不是疼???你別怕, 哪里不舒服就告訴我, 我們帶你去縣上檢查?!?/br> 白鳳吟艱難地搖了下頭, 她因為躺著, 腦袋后面又有傷,動作很輕微,只是稍微動了動,她說:“我心里難受。” 是的,難受。 當秦少川為了保護曹玉鳳推開她的時候,她的心就碎了,碎成了一小塊一小塊的,就像被打碎的玻璃碴子,她沒有辦法再給自己打氣,裝糊涂似得什么都當不知道,她現(xiàn)在掐死曹玉鳳的心都有。 她恨自己,做事怎么那么欠考慮,她應(yīng)該更圓滑一些,不,應(yīng)該狠一些,拉著曹玉鳳一起跳山,她得不到的,她也休想得到! 白鳳吟在心里咬牙,眼神卻是悲涼苦寂,眼淚依然流個不停。 秦少川有些手足無措,“我去叫嬸子?!?/br> “不用了,我沒事,能起來?!奔依锏牡艿芤呀?jīng)夠讓母親cao心了,她不想再讓母親為了她的事勞神,更何況她的目的本就不單純。 白鳳吟透過模糊的淚眼看到了曹玉鳳,她的臉在她的視網(wǎng)膜里是扭曲的,她不知道秦少川到底喜歡她哪里,因為她學(xué)習(xí)好嗎? 白鳳吟勾了勾唇角,以后的日子還長,說不定少川哥考上大學(xué),見到了更多的女孩子就不喜歡你了呢,她要等到那一天,好好的嘲笑她一番。 白鳳吟掙扎著起身,曹玉鳳忙去扶她,卻被她冷著臉甩開。秦少川只得去扶,白鳳吟猶豫了下,不但沒有甩開他的手,還往他懷里縮了縮,“少川哥你能送我回家嗎?我媽要是問起來你就說我摔了一跤,別說我去了山上?!?/br> 秦少川瞄了曹玉鳳一眼,點點頭,“你真的沒事嗎?頭暈不暈?” “沒事?!卑坐P吟扶著秦少川往外走,她的頭上包著紗布,看起來像作戰(zhàn)時的傷員。 曹玉鳳身上沒有帶錢,跟大夫說明天把醫(yī)藥費送過來,便去追趕他們。 白鳳吟半倚在秦少川身上,她比秦少川矮半個頭,正好能靠在他肩頭。秦少川也沒有像往日一樣推開她,大概是因為覺得內(nèi)疚。 曹玉鳳默默跟了一段,見他們并沒有留意到自己,心里面有點難受,她望著秦少川的背影,咬住了下唇。這幾年他們一起上下學(xué),秦少川的眼里只有她,今天他第一次沒有把目光投到她身上,她竟有種把他的頭扳過來的沖動。 曹玉鳳捶捶頭,她這是魘著了還是發(fā)癔癥? “玉鳳,你干嘛!”秦少川的聲音突然從前面?zhèn)鱽?,“為什么打自己?我說了不怪你,是我的錯,你快些過來。” 曹玉鳳憂愁地望著秦少川,秦少川朝她招手,“愣著做什么?快些來!” 曹玉鳳忽地笑了,跑了幾步,到了秦少川的身邊。 秦少川擔憂地道:“你就是心思太重,什么都往心里去,我會跟嬸子說明白的?!?/br> “我和你一起去?!?/br> “我一個人去就行,你去干嘛?” “好漢做事好漢當,本就是因我而起,我不能退縮,要是讓我爸知道他一定會罵我做事沒有擔當?!?/br> 秦少川深深看了她一眼,“那好吧,咱們一塊去,不過你不能亂說話?!?/br> 曹玉鳳點點頭,走在秦少川身側(cè)。 白鳳吟乜斜著眼瞧曹玉鳳,這么一會兒她的腦子里又轉(zhuǎn)了好幾個念頭,她說:“玉鳳,你還記得咱們打的賭吧?” 曹玉鳳頓了下,說:“記得?!?/br> “我也記得呢?!彼F(xiàn)在是沒有能力跟她爭,誰讓她腦子笨,學(xué)不過她呢,可是十年后呢,她不信自己還是那么笨。 秦少川歪頭,好奇地問曹玉鳳,“你們打的什么賭?” “不能告訴你。” 秦少川哼了聲,他討厭曹玉鳳對他有秘密。 說話間到了白鳳吟家,三個人一起邁步進了家門。 白鳳吟先叫了聲媽,秦少川接著叫了聲嬸子。 房間里亮著晦暗的燈光,沒有人出來,只有不耐煩的聲音透出來,“你個死丫頭跑哪里去了!你弟弟不省心,你也跟著瞎折騰,天都這么黑了還不知道回來!” 白鳳吟的嘴角溢出一絲苦笑,她推開秦少川,“你們回去吧?!?/br> “那不行,我必須跟嬸子說明白。” “有什么可說的,反正我又沒死?!卑坐P吟固執(zhí)地朝前走,許是頭暈,腳步有些趔趄。 秦少川不放心,扶住她的胳膊。白鳳吟沒有推開他,撇過臉,一滴眼淚無聲地滑過。在重男輕女的年代,她雖然比別家的女孩子好一些,可到底比不上弟弟。 母親寵弟弟,真是無底線。 房間里的門關(guān)著,黃佩秋在燒飯,白新民正在吃炒雞蛋,吃得滿嘴的油。在他們家里,白新民是經(jīng)常吃獨食的。 白鳳吟當沒看見,說實話,就算看見了又能怎么樣呢,他還不是照樣吃獨食,家里的雞蛋全是他一個人的。 秦少川叫了聲嬸子,黃佩秋這才抬起頭來,她一眼瞧見了女兒頭上的紗布,立時跳了起來,“你的頭怎么了?!是不是跟人打架了!我才說你長大了,懂事了,你就開始作妖,家里有個閻王還不算,還要再來一個!” 白鳳吟緊緊咬著下唇,臉上青一塊白一塊,當著秦少川和曹玉鳳的面被數(shù)落,她的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媽!你少說兩句!” “我說的不對嗎!你這個……” “嬸子,鳳吟沒有打架?!鼻厣俅▽擂蔚卣驹趦赡概g。 黃佩秋平常看起來挺和氣的,怎么對自己女兒是這幅態(tài)度?其實也不能說黃佩秋,大部分的女人在當了母親后,真的會變成另一個人,她們會被孩子逼瘋,脾氣變得異常暴躁,耐心也會受到新的挑戰(zhàn)。 黃佩秋收了一半的火氣,“那她是怎么弄的?” “她……摔了一跤?!?/br> “摔能摔成這樣?”黃佩秋顯然不信,她仔仔細細打量白鳳吟,像要從她身上找出些蛛絲馬跡。 “鳳吟她后腦勺正好磕在石頭上?!?/br> “哼,她倒是點背。” “是啊,趕得太寸了。” 黃佩秋又哼了聲,“那就回屋歇著,還讓人家送你回來?!?/br> 白鳳吟乖乖地進了屋,黃佩秋總算擺出個笑臉來,“謝謝你啊少川,特意送丫頭回來?!比思腋赣H畢竟是書記,不看僧面看佛面,黃佩秋一直對秦少川很客氣,前幾年還想著跟秦家攀親家,可她見秦少川對自己女兒不是很上心就歇了心思。 “不用謝,嬸子,要是鳳吟哪里不舒服你記得去找我啊?!?/br> “哎呀,摔一跤哪里就那么重了,農(nóng)村孩子沒有那么嬌貴?!秉S佩秋年近四十,看起來像四十歲出頭還多,她的臉上早早就有了溝壑,灰塵積壓在溝壑里,無論怎么洗都洗不干凈。 白世偉這三年除了春節(jié)幾乎不回來,就算回來了,也不會碰黃佩秋。黃佩秋怕他在縣城找姘頭,隔個十天半個月就往縣城跑,搞得白世偉不厭其煩。 黃佩秋也不想的,自己的男人不碰她,她能怎么辦,她是個正常的女人,有需求。 這些年的郁悶,全部撒在一雙兒女身上,女兒罵就罵了,可是罵了兒子她又心疼,總想找補點回來,低聲下氣地求兒子原諒,弄得白新民的性格十分別扭。 秦少川還想再說什么,曹玉鳳碰了下他,“那我們就先走了。” “行,有時間來家里玩。” 曹玉鳳拉著秦少川往外走,她看出來了,黃佩秋根本沒把白鳳吟放在心上,他們只能明天早上再來看她。 秦少川也很無奈,他覺得黃佩秋變了,沒有以前親切。 秦少川本想送曹玉鳳回去,曹玉鳳沒讓,走了那么多年的路,早就刻在了心上,哪里用得著送了。秦少川拗不過她,只好目送。 曹玉鳳走的極快,眨眼人就沒了。她急匆匆往家走,很少這么晚回家,也不知道爸媽擔心沒有。 到了家,尹招娣和曹明耀趴在八仙桌上看書,煤油燈放在倆人中間,冒著黑氣。 曹玉鳳道:“我回來了?!?/br> 尹招娣從書中抬起頭,“去哪里了?這么晚回來,快些洗手吃飯?!?/br> 曹玉鳳去廚房間洗手,想了想,把下午發(fā)生的事說了,她沒有全說,只說白鳳吟不小心摔到了頭,她怕黃佩秋罵,只說在路上磕的。 尹招娣嘆氣,“鳳吟也是可憐。” “誰說不是呢,爸爸常年不回來,mama性情也變了?!?/br> 兩母女發(fā)著感慨,那頭的白鳳吟半夜卻是發(fā)起燒來。 ※※※※※※※※※※※※※※※※※※※※ 過完年了,要勤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