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美玲長松一口氣, 她親熱地挽住尹招娣的手, “嬸兒, 太謝謝你了，要不是你來，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br>
    尹招娣還處于懵逼狀態(tài)，“咋回事?。俊?/br>
    姜美玲便把給曹玉鳳說過的話重新講了一遍，尹招娣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半天回不過神來, “你是說咱們的繡活是給外國人做的？”

    “不是咱們，是嬸兒你的?！?/br>
    “我的？給外國人？”

    “嗯！”姜美玲重重點(diǎn)頭。

    “就是黃頭發(fā), 綠眼睛, 白皮膚的外國人？”

    “對, 就是長著黃毛的外國人?！苯懒岷筒苡聒P格格地笑，等著尹招娣從震驚中回過神來。

    只見尹招娣的瞳孔突然放大, 圍著繡架轉(zhuǎn)起圈來, 一邊轉(zhuǎn)一邊喃喃自語, “給外國人的，天啊，我竟然要給外國人做繡活……”

    姜美玲嘿嘿地笑, “看來招娣嬸子一時半會兒消化不了這個消息?！?/br>
    曹玉鳳也笑，母親連省城都沒去過，突然跟她說自己的繡活要賣給外國人, 就好比你跟一個從小在寺廟長大從未吃過rou的和尚講十全大補(bǔ)湯到底如何如何好喝一樣。

    倆人不再理依然在消化信息中的尹招娣, 談起以后的經(jīng)營。出口的繡品畢竟是少數(shù), 大部分還是要供應(yīng)國內(nèi)，姜美玲想繼續(xù)目前的作坊。

    曹玉鳳問她有沒有想過擴(kuò)大的事。

    姜美玲答想過，但是以后的形勢不知道會怎么樣，不敢擴(kuò)大，而且她一個人管這么個作坊已經(jīng)很忙了，若是再擴(kuò)大，她得長出三頭六臂。

    曹玉鳳說不用，可以找個牢靠的人幫忙。

    姜美玲苦笑，就現(xiàn)在招來的人還是偷著來的，來一天不來一天的，根本沒有人愿意看顧。說起其中的艱難，姜美玲唉聲嘆氣，她只是表面看著光鮮罷了，背地里吃了多少苦，尤其是作坊剛開始做的時候，光招人就受盡了白眼。

    這些事，她曾在信中給玉鳳提過一兩句，今天提了個話頭，便如彈珠一樣吐了個痛快。

    曹玉鳳知道艱難，但是沒有想到這么艱難，她捏捏美玲的肩膀，“還好你夠堅強(qiáng)，換了別人肯定撐不過來?！?/br>
    姜美玲嘆息，“哪有什么堅強(qiáng)，只是沒有退路，自從離開深水村，我就發(fā)誓，一定要混出個樣子來給他們瞧瞧?！彼睦锏脑箽夥e攢已久，父母被□□，母親自殺，鄧九林的背叛，村里人的歧視，一樁樁一件件，通通刻在她心里。

    離開深水村后，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慢慢領(lǐng)悟到了生活的法則，這個世界是屬于強(qiáng)者的世界，只有你變強(qiáng)大了，你講話別人才會聽。所以你要強(qiáng)大到讓別人仰望，不敢對你指三道四。

    姜美玲一直在朝著這個目標(biāo)努力。

    對于她的心境變化，曹玉鳳很理解，也很理解她說的這套理論，弱rou強(qiáng)食，不止適用于動物界，對人類同樣適用。

    姜美玲握住玉鳳的手，很有些語重心長的味道，好像長輩，老氣橫秋的，“你可一定要好好學(xué)習(xí)啊，有文化的人到哪里都不吃虧。你看看縣文化局的那些人，出入有小汽車，風(fēng)吹不到，雨淋不到，輕輕松松賺錢，哪像我啊，累死累活的。”

    曹玉鳳笑，“我知道啦，美玲阿姨?！?/br>
    姜美玲樂，“你別說，我還真有當(dāng)阿姨的心態(tài)?！比私?jīng)歷的事情多了，成長的也快，她雖大不了玉鳳幾歲，心境真的可以當(dāng)她阿姨了。

    兩人聊的興起，那頭的尹招娣總算是接受了自己要給外國人做繡活的事實，她開始擔(dān)憂了，拉住姜美玲，苦著臉說：“萬一我的繡活外國人不喜歡怎么辦？我緊張?！?/br>
    姜美玲和曹玉鳳都笑起來，“剛才董先生不是拍板了嗎，他說沒問題，你只管繡就好。”

    “真的?。俊?/br>
    “真的，你只管繡，出了問題算我的。”姜美玲拍胸脯保證。

    “那好吧?！币墟贩畔乱话氲男膩?，扭捏了一會兒，問：“繡一個多少錢？”她知道這樣問不合適，可是她們來找姜美玲最終的目的是賺錢，如果不問，她得一直記在心里。可是問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覺得自己一個大人跟個小姑娘談錢，很別扭。

    “上次董先生講，五十塊起步，看繡品的大小。”

    “五十塊？！”尹招娣放下的心又提起來了，“這么多錢！萬一繡錯了呢？賠都賠不起！”

    姜美玲無奈，糾正尹招娣跑偏的思想，“嬸兒，你還沒繡呢，怎么就想錯的事呢。你跟你說，外國人跟咱們不一樣，很有錢，五十塊一幅繡品對他們來說不算什么，你盡管放心?！?/br>
    “真的？”尹招娣突然很不確信，仿佛不認(rèn)識這個世界似得，什么都要確認(rèn)。

    “真的真的，您就別再擔(dān)心了?！?/br>
    尹招娣求助地看向曹玉鳳，“鳳兒……”

    曹玉鳳使勁拍拍尹招娣的肩膀，像哥們兒似得，“媽，你只管放心了大膽的繡，你和我爸以后能不能過上好日子就看你的了。”

    想到以后就要和曹明耀去省城生活，需要一大筆錢，尹招娣把心一橫，不就是給外國人繡嘛，有什么，繡就繡，反正外國人又不知道是她繡的，“好，我繡，什么時候開始？”

    “董先生這幾天會把要繡的樣子拿過來，他一拿過來我就給你們送去?！?/br>
    “你回村里方便嗎？”

    姜美玲怔了下，臉上的表情有一瞬間的皸裂，又很快恢復(fù)正常，無所謂地笑道：“沒事，就是怕連累你們。”

    “不會的，下半年我們要去省城了?！?/br>
    “去省城？”

    曹玉鳳急忙解釋，“我忘了跟你講，我爸考上大學(xué)了，下半年我媽要去省城陪讀。”

    “呀，那可是大喜事啊，我就知道曹老師不是尋常人物。走走走，我請你們吃大餐，給曹老師好好慶祝下。”姜美玲拉著兩人就往外走。

    尹招娣很不好意思，“我們是來跟你討活做的，還讓你破費(fèi)，多不好意思?！?/br>
    “這哪能是破費(fèi)呢，是應(yīng)該的，要不是你們來，董先生就去找別人做繡活了，他以后的訂單我可能也拿不到了，你們是幫忙。要是跟我客氣，就是看不起我?！苯懒嵩谕饷嫫戳艘荒甓?，有家不能回，夜深人靜的時候，心里特別難受，給曹玉鳳的第一封信就是在這樣的心境下寫出來的，她想家，書信就成了唯一的寄托。

    她特別喜歡讀曹玉鳳的來信，她告訴她村里發(fā)生了什么事，誰嫁人了，誰娶媳婦兒了，誰過世了，誰家的孩子出生了，好像她還生活在深水村一樣。

    她們來，她特別高興，無處可寄托的鄉(xiāng)愁，又有了新的慰藉。

    姜美玲帶她們?nèi)チ艘患已b修中檔，收拾的很干凈的飯館，頭頂?shù)娘L(fēng)扇呼呼地吹著，墻角放著幾盆冰塊，氣溫比外面低了好幾度，很是涼快。

    尹招娣好奇地看著風(fēng)扇，真奇怪，這是怎么轉(zhuǎn)起來的，吹出這么大的風(fēng)。

    姜美玲帶她們坐在靠冰塊盆的地方，要了醬牛rou，豬耳朵，雞絲涼面，酸爽木耳。尹招娣見她還要點(diǎn)菜，急忙把菜單拿走，“咱們就三個人吃不了那么多?！?/br>
    “只點(diǎn)了涼菜，熱菜還沒有點(diǎn)，咱們吃不完的，可以給曹老師帶回去?！?/br>
    “不用給他帶……再說這么熱的天氣不要熱菜，這就挺好?！?/br>
    “那好吧，先來三瓶汽水，咱們先喝著?！?/br>
    玉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只顧著著急了，根本沒有想到渴，想到餓，這會兒，真是又渴又餓，冰鎮(zhèn)的汽水一上來，每人先來一口，冰涼的感覺瞬間游遍全身，那個舒坦。

    曹玉鳳靠在椅子上，舒服地吁出口氣，這感覺真是爽，怪不得都要往城里跑，村里哪有汽水喝。

    菜上來后，姜美玲給玉鳳夾菜，“等你去了鄉(xiāng)上讀書，周末可以來我這里玩，離得近。”

    曹玉鳳邊吃邊點(diǎn)頭，就是她不說，她也得來。

    尹招娣聞言，蹙了下眉，沒有說話，在來餐館的路上她想過了，如果一副繡品可以賣那么多的錢，她一個人賺錢就夠了，不需要玉鳳插手，她要玉鳳跟明耀一樣讀大學(xué)。

    她聽明耀說讀大學(xué)的女孩子可神氣了，她特別羨慕，玉鳳學(xué)習(xí)成績這么好，一定能成為她們其中的一員。

    可是玉鳳此時想的卻是賺錢，多多的賺錢，賺錢的同時不把成績落下，至于考大學(xué)，還有六年呢，到了高中再想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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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復(fù)工兩天了，爭取每天都更，字?jǐn)?shù)可能不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