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母親這件事，含青沒有準備，也沒有自信，只能像她人生的每一個困難那樣，硬著頭皮上，且她覺得自己還算幸運，當年沒因為家庭的緣故退學，后來也沒有因為男人的緣故放棄工作。秦夏小朋友四歲的時候，含青正在做一個親子關(guān)系的欄目。她之前閱讀了大量兒童心理學方面的書籍，然后發(fā)現(xiàn)一個道理：紙上談兵的后果就是潰不成軍。

    她懷孕時候沒有在意孩子的性別，但和秦于琛兩人都默默期待著這是個女兒。雖沒跟彼此開口，但兩人買的嬰兒用品都是親一色的粉色黃色系。

    當含青生出一個啼哭響亮的小男孩，兩人都有點失措。

    秦夏小朋友一歲的時候，兩個人帶他回了一趟Z市，去看秦于琛的父親。

    秦于琛大把大把的人民幣燒化給他。

    他為了含青和秦夏戒了一段時間煙，雖然失敗告終，至少抽的沒以前兇了。晚上秦于琛在酒店樓下抽煙，含青照顧著秦夏睡了，還等不見秦于琛上來。她發(fā)微信問秦于琛，他在哪里。

    秦于琛直接拍了張酒店樓下的低清夜景給她。

    酒店在海邊，照片中海和天模糊成黑漆漆的一片，只有幾處燈點，昭示著遙遠，那是夜間作業(yè)的船只。

    想到夜間的海，含青突然臉紅了。她高中時有一次秦于琛犯抽，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她什么都不說，只是穿上外套來到海邊。天黑的時候秦于琛過來把她撿了回去，cao弄了她一整晚，含青先是被他的動作弄哭，再是嚇傻。

    其實那時候疼也是一種快樂，現(xiàn)在想到，才明白那時候他是吃醋。

    含青趁著這會兒頭昏腦熱，迅速打了叁個字發(fā)出去：我想你。

    手中的手機震動，秦于琛望著屏幕上那叁個字，吐露煙圈。他從沙灘上起來，拂去身上沾著的沙，扔了煙頭轉(zhuǎn)身回酒店。

    五星級海景酒店，電梯間都有人守著服務。他會想起正吃苦的那時候，年輕又沒經(jīng)驗，四處受人白眼，你說這世上的人，幾個不是勢利眼？

    他回去的時候，秦夏醒來怎么都不肯睡。含青把他放在嬰兒床里讓他自己玩玩具，一面又去催秦于琛洗澡。

    秦于琛洗完澡就直接裹著浴巾裸著上身出來，含青見怪不怪，對他那幾塊腹肌早就沒了興趣。

    兩人側(cè)躺在床上，含青看著秦夏，秦于琛看著她。

    含青有些不耐煩，“你說他怎么就這么精神？”

    秦于琛忽然低頭含住她耳垂，含青一個顫：“喂，等他睡了。”

    “我又沒說做什么，這么敏感？”

    “我想做，這樣行不行?！?/br>
    秦于琛的手搭上含青小腹，四根手指并齊伸進含青內(nèi)褲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撩弄那里的毛發(fā)。含青最討厭他撩sao自己了。

    終于秦夏睡著，含青關(guān)了床頭燈，和秦于琛鉆進了被窩里。

    秦于琛撕開新買的避孕套，叁兩下戴上，沖進含青身體里。含青被他撞得魂飛魄散，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做，她覺得今晚秦于琛有一種說不出的狠來，她幾乎懷疑自己會被他做到窒息。最后兩人赤裸地抱在一起，汗水粘在一塊，誰也不嫌誰。

    “含青，回去之前看看你爸媽吧?！?/br>
    含青沉默了很久。

    “他們也沒有看過我，我不想見他們。”

    含青不用見他們也想得到，柴米油鹽里的辛酸，她做節(jié)目時候已經(jīng)看過許多。

    “含青，今天我抽了口幾十塊一盒的煙?！?/br>
    他這些年只抽雪茄，含青評價他，口味很高貴。

    “我爸當年是買煙的路上給人捅了的，就十幾塊一包的煙，最后還是沒買著。奶奶沒讓我見著尸體，但我聽人說了，腸子都叫人給捅出來了。前幾天我翻了你的書，里面的案例都說父子關(guān)系更敏感和復雜，我這輩子也沒法體會了。”

    魚巷就那么大點地方，秦于琛的身世含青自然知道。

    她記得那段日子，警察天天來，挨家挨戶調(diào)查。最后查出來，是秦于琛他們家網(wǎng)吧的競爭者，對方有黑道背景，最后抓了幾個犯事的小混混，就含糊的不了了之了。

    “既然你讓我去見他們，那我就聽你的。反正你讓我做的事，也從來沒錯過。”

    他讓她跟他，讓她考大學，讓她走，沒有失誤過。

    第二天兩人抱著秦夏去夏峰家里，除了尷尬，倒也沒什么難堪，夏峰過兩年退休，現(xiàn)在在銀行也做到了一定的位子，不過他們沒有孩子。

    長輩們也覺得尷尬，只好一個勁地夸秦夏機靈。后來去莫凡那邊，倒是說上了幾句話。

    親母女，也不可能快十幾年毫不關(guān)心，再說秦于琛的名字也能時常見到，含青也小有名氣，夫妻兩個人的名字經(jīng)常一起出現(xiàn)，她能知道，含青過著超乎預料的生活。

    莫凡給當?shù)匾粋€老板生了個小兒子，也有了名分。她現(xiàn)在穿金戴銀，也有些品位，一看含青腕上的表，就能估計得到價錢。

    含青讓秦于琛抱著秦夏出去，自己有話和莫凡單獨說。

    莫凡對含青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感情了。

    她剛離開的時候，還會偶爾內(nèi)疚，偶爾覺得虧欠，時間一久，有了新生活，就什么都忘了。

    “表挺貴的？”

    含青也不介意在她面前炫耀，“是挺貴的?！?/br>
    “真沒想到，你能把小秦套這么牢。”

    這確實是意料之外，當年秦于琛說要養(yǎng)含青，在她聽來就是兩個小朋友過家家。

    “這是我拿自己工資買的，當然，偶爾也得靠他的人脈?！?/br>
    莫凡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她已經(jīng)過慣了富貴太太的日子，平時與身邊朋友吹噓新衣新首飾，明知道別人假意稱贊，她也很知足。

    她不知道該怎么面對陌生人。

    “你要是沒什么想和我說，我該走了?！?/br>
    “含青...”莫凡松開手里的貓，雪白的一團跳下她的膝蓋，奔向含青腳下張牙舞爪。

    “我跟老成分手以后，秦于琛給過我一筆錢，你拿回去吧?！?/br>
    那應該是在她和秦于琛分開那七年里發(fā)生的事...含青瞪了眼那不知好歹的貓，站起來說：“算了，他也不稀罕那些錢，就當是還了我欠你的撫養(yǎng)費?！?/br>
    含青是知道秦于琛愛她的，二十歲的夏含青不明白這個道理，叁十歲的夏含青無需明白這個道理。

    相處越久，愛會趨于無形。

    ...

    秦于琛公司新產(chǎn)品上市風靡，正逢含青新欄目開播，在父母兩方忙碌下，秦夏小朋友的升學典禮就顯得有些可憐。李倫這幾年使勁捧小女友，砸了幾個大熱角色，然后兩人在事業(yè)如日中天的時候結(jié)婚，這天就被秦于琛雇去出席秦夏小朋友的升學典禮了。

    除了父母，叔叔阿姨們有空的都去了。

    彭勝男連發(fā)十幾個個小視頻給含青：快看，小夏多帥。

    秦夏小朋友已經(jīng)學會了傷心，學會了賭氣，晚上狂塞最討厭的胡蘿卜，就是不說話。含青最后拿走盤子，“吃多了會吐的?！?/br>
    他什么話也不說，含青和秦于琛面面相覷，秦于琛把她拉到廚房去，悄悄問：“這矯情勁是不是跟你學的？”

    含青決定得正視這個問題，于是當晚就開了家庭會議。

    “秦夏，今天爸爸mama沒有去你的升學禮，你是不是生氣了？”

    小嘴癟了癟，眼眶通紅的樣子，像極了秦于琛。

    含青親了口兒子軟綿綿的臉，“對不起，mama不知道原來幼兒園小班升中班有這么重要，mama是第一次當小夏的mama，你原諒mama好不好？”

    “你不批評我，就原諒。”

    含青仍然微笑著：“一碼事歸一碼事，這樣的話，你還是接著生氣吧。”

    有時候想要做到互相尊重太難，但含青仍然記得自己立下的育兒準則之二：父母應該統(tǒng)一立場，卻不能同時站在孩子的對立面。

    含青推了把秦于?。骸霸撃愫退劻恕！?/br>
    秦于琛頭比含青還大。

    含青去看新聞，過了十幾分鐘，書房傳來秦夏的一陣哭聲，她跑進去，抱起秦夏：“不哭不哭，秦于琛，你說什么了？”

    秦于琛麻木地說：“沒說什么?！?/br>
    “秦夏，你爸說了什么？”

    “媽，你別把我送人?！?/br>
    含青用了一整晚時間才把秦夏哄好，哭了一整晚，秦夏第二天眼睛腫到睜不開，含青請了假，也給秦夏請了假，帶秦夏去親子樂園玩。秦于琛本來想跟著一起去，被含青拒絕了。

    周一將秦夏送去幼兒園，秦于琛再送含青去上班，含青說：“秦于琛，我們談談?！?/br>
    秦于琛頭大了。

    老婆的談談，比客戶的談談還要可怕。

    “秦于琛，你能不能改一改說話的習慣？以前大家都讓你怕你，但秦夏是你兒子，跟他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能稍微委婉一點？”

    “我盡量?！?/br>
    “還有，秦夏上周看到你抽煙了。我沒說這不好，但你不能讓他以為大人在孩子面前抽煙是理所應當?shù)??！?/br>
    秦于琛想起這應該是上周日早晨含青去機場送曹月，他和秦夏在家，他好不容易有機會能在廁所抽上一根煙，秦夏光著屁股小雞雞一甩一甩地光腳跑到廁所來。

    他一頓肯德基當做封口費，沒想到秦夏還是告訴了含青。

    跟秦夏說要把他送人是他不對，在秦夏面前抽煙也是他不對，所以對含青的指責，他只能含糊地接受。

    含青看了眼車上的時間，已經(jīng)遲到了十五分鐘了。她嘆口氣，解開安全帶，雙手抱住秦于琛的頭顱在他唇上親了一下：“我去上班了?！?/br>
    秦于琛還來不及生氣，就被她撫平了情緒。

    晚上吃完飯，秦于琛帶秦夏去公園打球，夏夜蟬鳴起伏不斷，超市門口的冰箱最誘人。

    秦夏抱著父親緊實的大腿：“爸，爸，雪糕。”

    秦于琛糾結(jié)了一陣。

    他要雪糕買就是了，但含青不讓秦夏晚上吃雪糕，其實可以父子二人保密的，但考慮到秦夏有告狀的習慣，他就沒法給他買。

    “今晚不吃，周末給你買兩根?！?/br>
    秦夏還不會算數(shù)，一時間想不起周末他本來就能吃兩根雪糕。

    “謝謝爸?！?/br>
    瞧著這么容易被糊弄的兒子，秦于琛不禁笑了，他捏了把秦夏軟嫩的臉蛋，蹲下來讓秦夏坐在自己肩上，扛著他回家。

    年末秦于琛拿到最佳創(chuàng)業(yè)獎，代表團隊在大會上講話，幾百臺攝像機對準他，重要的電視臺在做直播，含青守在電視機旁看他發(fā)言。

    秦于琛上了電視仍舊矚目，雖然和別人穿著同樣的黑西裝，但在一堆精英里面，秦于琛也是氣質(zhì)最超群的那個。

    他講了一些官方話，自信老練的樣子讓含青覺得自己又要心動了。

    秦于琛講完之前準備好的稿子，結(jié)果主持人提醒他還有叁分鐘的發(fā)言時間。他發(fā)覺自己被主辦方陰了，原來五分鐘的發(fā)言時間被拉長到八分鐘。他對各種訪問是應對自如的，但今天是頭一回做直播，遇到這樣突然要臨場發(fā)揮的情況，他得迅速找到談話方向。

    他約是沉默了五秒中，吞咽了一下，扶著話筒接著說：“我即將邁向投身互聯(lián)網(wǎng)行業(yè)的第十五個年頭，這十五年來，有過激動的時刻，也有數(shù)不盡的遺憾。拋開我們談過的大數(shù)據(jù)時代和商業(yè)創(chuàng)新，我很幸運的是，不論過程中有多少曲折，這個行業(yè)里有多少風起云涌，當初一起投身事業(yè)的朋友們?nèi)缃襁€能在一起討論未來。最后，我想要特別感謝一個人，如果沒有她的扶持，我也許不會這么快地走到今天這個位置?！?/br>
    他與含青十多年的點點滴滴在這一刻涌入腦海，記憶將他沖垮，他沉默幾秒，眼眶泛紅。

    含青在電視機前屏著呼吸，她一生里面還從沒聽過誰的告白。

    “謝謝我最好的商業(yè)伙伴，我的兄弟，李倫?！?/br>
    幾分鐘后含青接到李倫的電話：“嫂子，我真不知道秦哥要說我的名字...哎你別掛電話啊?！?/br>
    含青習慣了秦于琛對自己裝出來的無所謂，也沒對他抱什么希望。反正他能掙錢養(yǎng)家就好，她也不是二十歲那個迫切想被人愛的含青。

    秦于琛夜班飛機回到家里，已經(jīng)是凌晨，含青今天沒等他，先睡了。

    他自覺地洗完澡，將還濕潤的胸膛貼上含青的背，手指伸進含青睡裙里，無聊得撩弄。

    “今天怎么沒等我？”

    “秦夏都不用人陪著睡了，秦于琛，你也長大一點好不好？”

    “你本來就是陪我睡的，想反悔了么？”

    含青氣惱地拍開他的手，但自己身下已經(jīng)有些濕潤，秦于琛翻身將她困在自己身下，從她的腳踝吻到鼻尖，趁她犯困的時候滑了進去。

    他已經(jīng)不會像年輕時候去刺激她了，甚至開始在性愛中照顧她，讓她沉迷。

    二人雙雙結(jié)束高潮后，秦于琛將含青抱在懷里，他與她之間從不用說太多話，他們足夠聰明，也足夠了解對方。

    今年的冬天，含青還是沒能在F城等到一場雪，冬夜的F城靜悄悄坐落在這地球上的某一角，沉默等候天亮。

    “含青，跟你商量件事?！?/br>
    “嗯?！?/br>
    “我愛你?！?/br>
    --------------------------------------

    一個散漫的番外，圓滿啦。

    才知道含青也上榜啦，再次謝謝大家，江湖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