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節(jié)
……不得不承認, 他們的確被那個年輕人說動了。 當然,這也與對方給出的證據(jù)有關(guān)。盡管目前還不能完全證實,但執(zhí)天閣閣主身上的確是存在一些疑點…… ——作為重生者的晏危樓, 盡管前世的記憶并非都記得清清楚楚,但某些至關(guān)重要的部分,比如執(zhí)天閣閣主的某些黑料,還是能夠拿出來的。 晏危樓記憶中最清晰的一件事就是, 當年北斗魔宮偷襲三大正道圣地,其背后似乎隱隱存在著執(zhí)天閣閣主的影子。只可惜,清楚此事的兩位天人都已死去,而當年尚且年輕的渡九幽未曾見過執(zhí)天閣閣主,也不清楚其中詳情。 哪怕利用逍遙樓去收集情報,“燕無倫”也只能給出一點似是而非的含糊證據(jù)。 不過這點含糊證據(jù)就夠了,那幾位天人本就已經(jīng)內(nèi)心動搖,只是缺乏一個借口而已?!把酂o倫”給了他們借口。 盡管如此,他們也不會徹底被“燕無倫”牽著鼻子走。 因此,表面上答應(yīng)了“燕無倫”聯(lián)手針對執(zhí)天閣閣主的計劃,但他們出手的同時,幾人早就達成默契,要趁其不備,一并解決晏危樓這個人。 轟! 像是滿天星河一齊搖落,天幕也隨之塌陷下來。群峰隕墜,星河如瀑,吟嘯的劍氣化作無垠滄海,無與倫比的恐怖攻擊將兩人一同包裹其中。 「……既然墨先生你在乎的是天下蒼生,我們也履行了答應(yīng)你的承諾。那么,為了天下蒼生,與天外邪魔一并同歸于盡,這樣的結(jié)果,對你而言應(yīng)當也并無遺憾了吧?」 「像你這樣的存在,出現(xiàn)在這世上,終究是過于礙眼了……」 無數(shù)枚文字在半空中飛舞,封鎖的異空間中,幾人不約而同出手。 將晏危樓與剛剛到來的身影一并淹沒。 晏危樓瞳孔之中,只剩下一片鋪天蓋地的光輝,像是頭頂?shù)奶祚吠蝗凰?,?shù)不盡的星辰一并砸落了下來。 他挑了挑眉。 “嘖,說好的先一起對付執(zhí)天閣閣主,你們卻還想一石二鳥……”微不可察的呢喃聲透著淡淡戲謔,他幽深的瞳底深邃一片,“不過,不出意料?!?/br> 臉上神色絲毫未變,晏危樓冷靜地拔刀出鞘,漆黑刀刃在他手中舞出了殘影。他身形飄然而起,主動迎了上去。 下一瞬,那狂風暴雨般的攻勢,被一道鋒利絕倫的刀光劈開一道縫隙,隨后漫天刀光如水銀瀉地般噴涌出來。 劍氣與星光如初雪般融化,一襲玄衣的青年身隨刀光而出,深沉恐怖的氣息在他身周涌動,仿佛在他身后凝成了無邊無際的龐大陰影。揮袖之間,那漆黑的刀刃于一瞬間斬出了成百上千道斬痕。 當頭落下的虛幻山峰被斬成碎片,四溢的刀光猶如月光一般漫天飄舞,無數(shù)縷銀色的“絲線”相映交輝。 雖然同時被四位天人突然圍攻確實是一件危險的事,但要是心有預(yù)料,早有準備,就不是那么麻煩了。 如庖丁解牛般將襲來的一切攻勢一一化解,晏危樓突出重圍,身形飛掠過長空,尚未消散的刀光殘影在身后一并掠過,漆黑長袍上仿佛彌散著月光。 就在晏危樓突圍的瞬間,同樣被四個人的攻勢所淹沒的“墨先生”不閃不避,只是微微抬頭,淡然地望著這一幕仿佛天翻地覆的景象。 他一襲黑袍,身上裹著一件漆黑文士服,原本英氣勃勃的臉上透著淡淡虛弱之色,眼瞼處有一道漆黑鎖鏈般的印記,周身上下充斥著神秘莫測的氣息。 在那山呼海嘯般的重重壓力下,他身下的輪椅發(fā)出“咔吱”聲響,率先承受不住,一下子碎裂開來。 但他只是一動不動,任由那足以撕裂數(shù)座山峰的力量轟在了身上。 晏危樓恰好回身,目光與之撞到一起。 那人沖他露出一個微笑,帶著幾分懷念,如同老友重逢一般平和。 ……但他瞳孔中的情緒卻并非如此,像是滿載著無窮惡意,又摻雜著某種微妙難言的情緒,懷念與憎恨交織在一起,激蕩的殺意讓他的瞳孔都在發(fā)亮。 緊接著,他整個人如星點般崩散開來。 幾位出手的天人都怔了一怔,隨即臉色大變,殊無半分喜意:“不對,這不是他的真身!” 幾人的臉色極為難看。 ……這一次的行動無疑是失敗了。沒有除去晏危樓,還暴露了他們對執(zhí)天閣閣主的忌憚,引起了對方的警惕。萬般算計都是一場空! 原本驚怒交加,就要出手的懸天峰圣主也愣了一下,接著哈哈大笑: “我就說,墨先生一向算無遺策,怎么可能輕易被你們算計了!原來他早有準備,難怪來之前他特意給了我傳送靈器?!?/br>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他,臉色更難看了:“你說什么?他早有準備?” 懸天峰圣主冷哼了一聲,剛才這幾個人的偷襲他可都看在眼中,自是不會給他們好臉色。因此,他只淡淡道: “那是自然。早在我來之前,墨先生就交代過,若是中途你們想要見他,我盡可答應(yīng),用傳送靈器讓你們見上一面就是了……” 當時他還以為墨先生只是隨口一說,然后,看方才發(fā)生的這一幕,顯然對方早就算到了將會發(fā)生的事。 “可笑你們暗中算計,自以為得計,但一切卻早在墨先生意料之中?!?/br> 名存實亡的合作關(guān)系已經(jīng)破裂,懸天峰圣主目光冰冷,肆無忌憚地嘲諷幾人,以發(fā)泄心中未熄的怒火。 他又不是傻子,從幾人默契無比的出手中就看出來他們早就有了主意,說不定還和晏危樓達成了默契,所以之前才一唱一和地要見執(zhí)天閣閣主。 倘若說,之前那一瞬間他是憤怒于幾人的出爾反爾,突然偷襲。那么,現(xiàn)在想清楚了這一切,他就更加憤怒于自己被蒙在鼓里,居然從頭到尾被這幾個人當傻子一樣耍弄!這簡直是莫大的屈辱! 但他終究不是什么楞頭青,很快就強壓下怒火,將目光投向在一邊看戲的晏危樓,沉聲道: “幾位好歹也是天人圣者,之前無緣無故對墨先生出手也就罷了,該不會還真想背信棄義,放過這個天外邪魔吧?這可是唯一將功補過的機會?!?/br> 站在一邊看戲的晏危樓,見他將話題扯向自己,卻是不慌不忙,微微一笑。 ……倘若是之前,這些人或許還會履行與執(zhí)天閣的約定,但現(xiàn)在……可就不一定了。 他這有恃無恐的微笑看在懸天峰圣主眼中分外礙眼。 兩人本就有舊恨在前。 ——上次在北漠,晏危樓借助乾坤道圖之力,差點以入道大宗師之身完成弒殺天人之舉。 這也讓懸天峰圣主在好一段時間里淪為天人中的笑柄,徹底顏面無存。 而今,晏危樓又露出如此明晃晃的嘲諷,這讓懸天峰圣主看向他的目光愈發(fā)冰冷,像是在看一個死人。 ……雖然這幾人無緣無故對墨先生出手,但懸天峰圣主可不相信他們會突然背棄正道,與魔道為伍。否則他們也不會連同晏危樓一起攻擊了。多半只是受晏危樓挑撥離間而已。 現(xiàn)在既然偷襲無果,但凡他們還不想與執(zhí)天閣和懸天峰結(jié)下死仇,就該知道要怎么辦。這也是正道之間的潛規(guī)則。 之前還喊打喊殺,之后又為了共同立場親如兄弟,這樣的事情多了去了。這江湖上,所謂正邪之分,無非就是看誰更豁得出臉皮,更會做好表面功夫罷了。 但其余幾人卻遲遲不動。 周圍的氣氛變得古怪起來。 “你、你們……”他忍不住皺起眉,驚疑不定的目光在幾人身上打量。 晏危樓慢慢笑起來:“你說的很對,反正執(zhí)天閣閣主沒有事。只要殺了我,明面上他們也算有了交代,執(zhí)天閣亦不會將幾位天人圣者出手試探的事情傳出去……” “大不了之后就說,事先與執(zhí)天閣閣主早有默契,只是假意答應(yīng)同我合作,騙我失去防備,趁機封鎖空間對我出手,大家都還是誅邪滅魔的正義小伙伴…… “再比如,之前都是被我這個魔頭所誤導(dǎo),對執(zhí)天閣閣主出手也只是誤會…… “嗯,只要愿意找,合適的理由不要太多。相信執(zhí)天閣閣主也樂意圓謊?!?/br>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攤了攤手,一番話說的十分直白。那張俊美鋒利的臉上掛著某種懶洋洋的、惹人生厭的笑,直讓人恨不得沖他的臉狠狠來上一拳。 懸天峰圣主眉心越皺越緊。 晏危樓準確說出了他心中的想法。但他不明白,為何其余幾人此時的神色如此奇怪,似乎并不打算按照劇本來? 一種不妙的預(yù)感漸漸在他心中蔓延。 似乎看出了他心中的疑惑,晏危樓好心為他解惑:“當然是因為……執(zhí)天閣閣主的表現(xiàn)太過完美了啊?!?/br> ……以往對方的確有過數(shù)次測算天機之舉,但針對的都是他們的敵人,且給出的結(jié)果最多不過是“今日不宜出行”這樣大而化之的含糊之辭。 對方每次出現(xiàn),泄露天機,看上去似乎都是在救人,從未利用這份能力算計過任何人。 對他們來說,這位執(zhí)天閣閣主毫無疑問是無害的。尤其是對方時不時就會消失許多年,就更加沒人將之放在心上了。 但當彼此暫時站到對立面,他們還是第一次發(fā)現(xiàn),對方測算天機的能力遠比過去表現(xiàn)出來的還要恐怖,居然連他們的一切謀劃都一清二楚。 事先給出傳送靈器,安排假身出現(xiàn)……這簡簡單單,卻針對性極強的應(yīng)對,太過周詳,也太過完美了。 簡單的一句“今日不宜出行”還只是讓人欽佩,但若是周詳?shù)健澳硶r某地將會遇上某人某事……”一整天發(fā)生的事都能被算出來,那就只會令人驚恐了。 倘若說,之前這幾人還只是被晏危樓挑撥,激起了心中那點屬于人類的劣根性。那么現(xiàn)在,他們就是真的對執(zhí)天閣閣主充滿了戒備。 哪怕身為天人,一舉一動居然也逃不出對方的測算。似乎所有人在他面前不存在任何的秘密。這樣的人,又怎能不讓人忌憚,恐懼,企圖除之后快? 哪怕他過往表現(xiàn)得淡泊名利,毫無野心,也無法讓人放心。 幾人神色凝重,懸天峰圣主也在這詭異的氣氛中提起了心,看向其他人的目光中露出警惕。 唯有晏危樓一個人沒心沒肺地笑起來。 “你們該不會以為,我是真打算和你們一起埋伏執(zhí)天閣閣主吧?” 所以,偷襲失敗后,懸天峰圣主才會以看待死人一樣的目光看待他。 “——我可沒想過如此簡單就能殺了他?!?/br> 青年玄衣如墨,飛揚的眉宇間凝著一抹輕快的笑意: “成也好,敗也好。從始至終,我的目的不過是讓他從幕后暴露到臺前,讓諸位意識到這個人有多可怕而已?!?/br> 懸天峰圣主的臉色漸漸變了,他突然意識到了晏危樓的話中之意。 有時,超出常理、讓人難以理解的強大,就是一種罪過。執(zhí)天閣閣主表現(xiàn)出來的修為實力或許還不足以讓人戒備,但那份算無遺策就已經(jīng)足夠讓人忌憚。 事實上,想明白晏危樓話中之意,就連一向崇敬著墨先生的懸天峰圣主,都情不自禁地往深了想。倘若哪天這個一切行為都被料中的人是他…… 他無奈地意識到,自己內(nèi)心深處居然也下意識對墨先生有了幾分警惕。 一時間,他看向晏危樓的目光都染上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果然是魔道,簡簡單單幾句話,就動搖了他的心境……這個人,太過可怕了! 而那道含著笑意的清朗聲音還在不緊不慢地響起,聽在眾人耳中,卻充滿了無法抵抗的蠱惑之意。 “……現(xiàn)在,究竟是我這個所謂的天外邪魔威脅更大,還是執(zhí)天閣閣主更值得警惕呢?” 回應(yīng)他的是一陣沉默。 答案已經(jīng)很明顯了。 天人者,本就已超凡脫俗,蒼生傾覆,又與他們何干?反倒是一個無所不知的“神明”,對他們來說更為礙眼。 既然對執(zhí)天閣閣主起了警惕,那么讓對方如此急切,欲殺之而后快的晏危樓,自然也就不再是他們的敵人了。 ……至少目前不是。 但正道終究是要臉皮的。要他們就這樣倒戈向晏危樓,放過這個“將會禍亂神州的天外邪魔”,也有些為難人。 看著眾人的神色,晏危樓笑了起來:“看來,之前逍遙樓主轉(zhuǎn)達的提議,諸位是同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