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還要逼迫她殺了他。

    鳳涼箏死死地咬牙，壓抑著心中的酸澀，他側(cè)頭埋在素鳶濃密的發(fā)絲間，眼睛紅得厲害。

    鳶兒，是你不要我。

    鳳涼箏也有少許幻覺，可他這個人從小隱忍，自制力驚人，且非常明白自己犯了一個常識性錯誤，讓他們兩人都中了毒，所以飛快地用了解毒丹，就算有一點幻覺，他心里也明白，只是因為幻覺，他靠著強大的意志力，壓住了這毒性。

    可鳶兒就不一樣了。

    鳶兒眼前，都是一些零碎的幻覺，偶爾是上輩子她和鳳涼箏在別院囚禁時相互捆綁，相互傷害的畫面。

    他們就像是兩個掉落泥沼的人，相互糾纏著，往越來越深的地方陷進去，沒有人有能力在岸上拉彼此一把，只能一起沉淪到黑暗里。

    “我恨你，我恨你！”

    “鳳涼箏，我恨你！”

    “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我要回家！”

    “我的孩子……沒了。我要回家?！?/br>
    ……

    鳶兒胡言亂語，淚如雨下。

    第634章 愿為公主馬前卒以報君恩

    “我知道。”鳳涼箏啞聲說，“我知道?！?/br>
    他知道素鳶恨他。

    也知道素鳶不殺他，選擇留他一面，并不是對他有情，只是因為鳶兒這一縷魂魄作祟，她下不了手罷了。

    鳶兒寧愿傷害自己，都不會傷害他。

    “把我當成家，好不好？”鳳涼箏心酸，幾乎懇求地問，“有我的地方，就算家，好不好？”

    他會給她一個家。

    一個誰都不會再欺負了她的家。

    他會站在她身邊，承擔所有一切風雨，哪怕他不能幫她擋住所有的流言蜚語，不能為了她殺盡天下悠悠眾口，他也會站在她身邊，一起面對，不會再留她一個人去面對雪永夜的恐懼，仇恨，還有算計。

    她只要……再相信他一點。

    可他也明白，素鳶的信任，早就千瘡百孔，沒有人能輕易得到她的信任。

    鳳涼箏捧著素鳶的臉，“鳶兒，別哭了?！?/br>
    他溫柔地擦拭著她的眼淚，素鳶公主倏然抬手，打了鳳涼箏一巴掌，這巴掌打得又響又疼，素鳶睜大眼睛，“你怎么會在這里？你走，你走……假的?！?/br>
    她又打了一巴掌！

    “為什么你沒走？你不是假的嗎？我還在做夢，你走啊?！?/br>
    鳳涼箏皮膚本就白，是那種不見陽光的白，一個地方挨了兩個巴掌，五個指印清晰可見，指印邊緣還有被她指甲抓出的痕跡。

    就像和夫人打架，打輸了，被夫人無情打臉的書生。

    “我不走！”鳳涼箏無視了臉上傳來熱辣的疼痛，“以后鳶兒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我不是鳶兒，我不是你的鳶兒?！?/br>
    她瘋一樣地搖頭，“我不是！”

    “以后公主在哪兒，我就在哪兒！”鳳涼箏輕笑，溫柔地給她擦淚，“愿為公主赴湯蹈火，以報君恩?！?/br>
    他的姿態(tài)，低到塵埃里。

    “我不是公主，我也不是公主?！毖┧伉S心酸又難過，“我不是公主，我是誰，我是誰？主人，我是誰？”

    “眾人覺得你是誰不重要！”鳳涼箏啞聲說，“你永遠是鳳涼箏的公主。”

    鳶兒頭疼得厲害，分不清楚鳳涼箏到底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甚至分不清楚，眼前是虛幻，是現(xiàn)實。

    轉(zhuǎn)眼間，她又看到了上輩子。

    上輩子她和鳳涼箏也有過溫情的時候，他很久才會來一次別院，她知道鳳涼箏頂著多大的壓力藏著她。

    她知道，不能讓人發(fā)現(xiàn)，她的存在，否則會毀了鳳涼箏。

    可她只想要一點點自由。

    她上去街上逛一逛，她想要走出這一方天地，透透氣。她只想看一看這人間喜怒哀樂，證明自己還活著，不是日復(fù)一日，無休止的囚禁。

    她會討好他，求他讓她出去。

    他可以和她一起出去，七夕一起逛街，游玩，一起回來，如尋常夫妻。前一刻還溫情脈脈的鳳涼箏，一旦她提起出去，就是犯了他的逆鱗，他立刻翻臉無情。

    “鳶兒，你一輩子都是我的禁臠，你哪兒都不能去。”

    “你是自己選擇，跟著我來西洲大陸，是你希望我陪在你身邊，如今我如你所愿，你不開心嗎？”

    “我不曾鐘情過任何人，身邊干干凈凈，沒有鶯鶯燕燕，你不開心嗎？”

    “除了走，你說什么，我都可以答應(yīng)你?！?/br>
    雪素鳶冷靜地說，“那死呢，讓我死呢？”

    鳳涼箏倏然站起來，幾乎發(fā)狂地看著她，雪素鳶哈哈哈大笑，原來，她的死亡和離開，是他的逆鱗啊。

    真好！

    離開我選擇不了。

    死亡，你又如何阻止呢？

    “鳶兒，醒一醒，都是幻覺?！兵P涼箏拍著她的臉，試圖喚起她的神智，雪素鳶在還幻覺里，瘋狂地折磨自己。

    第635章 鳳少主和公主

    鳳涼箏心疼不已，卻又怎么都喚不回她的神智，他抱著雪素鳶，倏然捧著她的臉，吻上了她的唇，那是一個瘋狂，又絕望的吻。

    這個吻粗暴得和他的人格格不入，他幾乎要把身上的女子揉進骨血里，他只想趕走她心里的恐懼和彷徨。

    她的恐懼，都是他和雪永夜帶來的。

    他都不知道，他給素鳶帶來了多大的傷害。

    雪素鳶一開始掙扎，后來反客為主，熱情地回應(yīng)著她，他的身上漸漸帶了幾分欲望，卻被他克制地壓下去。

    鳳涼箏在她唇上，重重咬了一口，疼痛和親密短暫地打破了雪素鳶的自我折磨，她癡癡地看著鳳涼箏。

    “主人……”她好像開啟了新一輪自我折磨，“你來接我了？”

    “嗯，我來接你了。”

    雪素鳶折磨自己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到毒蘑菇的幻覺過去，開始了下一波的劇烈疼痛，腹痛如刀絞。

    后半夜，素鳶公主和鳳涼箏開始嘔吐，她幾乎把膽汁都嘔吐干凈了，腹內(nèi)空蕩蕩的，鳳涼箏再一次點燃了信號燈。

    鳳三說，“公子非要逞強，這一天不召見，一定餓壞了，幸好我早有準備，哎，男人真是好臉面，又愛開屏，不會就不會，公主那么嫌棄公子，也不差這么一回，何苦死撐呢?！?/br>
    鳳三和兩名暗衛(wèi)扛著一麻袋的食物進山谷來，本以為是來做飯的，誰知道兩個人虛弱，盜汗，上吐下瀉，素鳶公主本來脾氣就不太好，虛弱之時已上手揍了鳳涼箏好幾回，可中毒消耗了她大部分的力量，這力度對鳳涼箏而言，也不是很疼。

    “公子，這怎么回事？”

    ……

    暗衛(wèi)們看到鳳涼箏的形象都驚呆了。

    這巴掌，肯定是公主打的啊！

    還有這披頭散發(fā)，宛若和潑婦打了一架的模樣，讓他們陷入了迷之沉默里，他們重重地眨眨眼睛，都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們的公子。

    鳳三對他們中毒的緣由沉默良久，不知道該從何處吐槽，他們也不敢問公子是如何得來這一身的傷。

    這也太損顏面了。

    要是誰敢說出去，說不定要被公子滅口！

    鳳涼箏喊鳳三過來是為了照顧公主，公主前段時間重傷，身體未愈，再吃了一鍋毒蘑菇，整個人虛弱盜汗，因為幻覺，好幾次休克，幸好解毒丹還是發(fā)揮了功效，到清晨時，癥狀已緩解少許。

    鳳三燒了一大鍋熱水，放了一些草藥，抱著公主放在浴桶里，逼出身體內(nèi)的余毒，素鳶公主泡在藥浴里都嘔吐好幾次，可幾乎都是干嘔。

    她的神智，終于恢復(fù)了一點。

    也不再有幻覺。

    “讓他滾！”素鳶公主虛弱地吐出幾個人，她一個晚上遭的罪，是她這輩子都沒經(jīng)歷過的。上吐下瀉，腹痛幻覺休克，差點要了她的命。

    鳳三默默地為鳳涼箏挽尊，“公主，我家公子養(yǎng)尊處優(yōu)，分不清楚蘑菇和毒蘑菇，這山野里的蘑菇哪有隨便亂吃的，城鎮(zhèn)一些窮苦人家經(jīng)常在山里采蘑菇吃，一年因為蘑菇喪命的不在少數(shù)，我已經(jīng)委婉地提醒他珍惜生命，遠離廚房了。我們家公子從小都沒自己燒水過，這回又是殺魚，又是宰雞又是采蘑菇煮蘑菇，雖然結(jié)果離譜，本心不錯，也想著照顧姑娘，蘑菇想必也是公主愛吃的，我們公子不怎么愛吃蘑菇，都是為了公主著想，當然，公主要打他，那絕對沒問題的。就是公子身體也不太好，讓我們先照顧你了，他體內(nèi)的余毒也沒逼出來呢，要算賬，也要等上三兩天。”

    雪素鳶氣得一天力氣都沒有了。

    另外一名暗衛(wèi)在熬小米粥，一些能墊肚子暖胃的，幸好鳳三扛了一袋食物進來，不然就很難收拾了。

    鳳涼箏準備的草藥，也只夠驅(qū)除一個人的余毒。

    鳳涼箏雖也中毒，或許體質(zhì)比公主好一點，沒公主那么嚴重，靠著解毒丹緩解了毒癥后，再自己運氣逼出余毒。

    這過程要緩慢一些，需要三四天。

    “公子，你還是去梳洗一下吧。”暗衛(wèi)隱晦地提醒他。

    鳳涼箏，“……”

    雪素鳶戒備地看著小米粥。

    鳳三說，“我熬的，絕對沒毒?！?/br>
    雪素鳶一點胃口都沒有，一碗暖暖的小米粥下肚，整個人昏昏欲睡。

    鳳三等她睡著了，手指輕輕地挑開她的衣襟，剛剛泡澡時，公主穿著一件里衣，有意遮掩，她仍是見到了。

    天際一道曙光炸開，山谷內(nèi)，風和麗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