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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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政航此時不比先前那般囊中羞澀,自然想得遠(yuǎn)一些,又怕莊家抄沒后那藥鋪也沒了,就道:“先放在岳父這邊就是?!?/br> 簡老爺點(diǎn)了頭,道:“便是我死了,也有人作證那鋪?zhàn)邮悄銈兊?,你們也不用心慌?!?/br> 莊政航忙道:“小婿并無心慌?!?/br> 簡老爺冷笑道:“原先瞧你沒銀子的時候還叫著爹,如今腰纏萬貫,瞧著我窮了,就改口叫岳父了?!?/br> 莊政航一愣,醒悟到簡老爺這是叫簡鋒氣著了,如今心里不大舒坦,就忙道:“如今岳父是御筆欽點(diǎn)的首善之人,口中自然要尊敬一些?!?/br> 簡老爺點(diǎn)了頭,簡鋒也忙堆笑看他。 簡老爺想了想,道:“你們?nèi)蘸蠖际諗恳恍┌?,雖是個虛職,但也是有品級的,指不定哪一日就被人尋了由子參了。*.才剛妍兒提起莊家二夫人哥哥的事,我才醒悟到這竟是個一舉兩得的法子?!?/br> 簡鋒心想簡老爺莫不是還要先去問問簡妍有沒有被打,才能安心過來跟莊政航說話?笑道:“父親早知如此,何必就尋了這條路子,依我說,不如就舉家遷回老家算了?!?/br> 簡老爺啐道:“呸!就是瞧著你這沒出息,只會算計(jì)自家人的樣子,我聽你meimei的話,才想起正好借著此事約束了你。也不知我怎就有了你這么個孽障,什么都不缺,偏有個不開眼的性子,家里女人幾年不見消息,外頭倒是頻頻叫人找上門來。如今你只瞧著吧,我一把年紀(jì)了,那剩下的家底都是你的,你胡來,叫人抄了家去,我只早死早超生,就看你怎么辦?!?/br> 簡鋒暗想他去求簡妍幫忙,簡妍卻背后這般跟簡老爺說,心里雖微微有些怨她,卻不敢在簡老爺面前顯露出來,唯恐又坐實(shí)了自己那六親不認(rèn)的名,忙道:“父親何苦發(fā)此悲音叫兒子傷心,兒子只聽父親吩咐就是?!?/br> 簡老爺閉了閉眼,道:“如今只對外頭說你要完成你祖父的遺愿考取功名,就在家讀書、生兒子吧,也免得你四處上躥下跳惹了人眼。至于鋪?zhàn)鱼y子,原先該你多少,就還該你多少?!?/br> 簡鋒先是不甘愿,暗道自己聰慧過人,不該在家蹉跎歲月,后又聽簡老爺后頭那一句,心知簡老爺?shù)囊馑际遣⑽串?dāng)真傾盡家財(cái),于是復(fù)又歡喜起來。 莊政航也聽出簡老爺?shù)囊馑?,不覺也笑了。 簡老爺見兩人情不自禁地都松了口氣,不免又斥道:“沒出息!你們一個兩個全盤算著賺自家的銀子,也不想想那銀子遲早是你們的,絞盡腦汁去算計(jì)又有什么意思,不如正經(jīng)地上進(jìn),賺外頭的銀子?!?/br> 簡鋒與莊政航連聲稱是。 簡老爺又嘆氣道:“若是我狠心一些,就不顧你們死活,愛怎么逍遙就怎么逍遙,也能免了你們今日的埋怨?!?/br> 簡鋒忙跪下道:“兒子不孝,昨日那糊涂話以后再也不會說了?!?/br> 莊政航也隨著簡鋒跪下。 簡老爺叫兩人起來,后聽人說秦尚書來了,便請了秦尚書到書房說話。 秦尚書瞧見莊政航在,不免又罵他兩句,然后嘆息道:“學(xué)醫(yī)也好,總好過那不知所謂的浪蕩子,自輕自賤,學(xué)了那戲子去唱戲?!?/br> 莊政航不敢說話,只垂首立著。 秦尚書又瞧著簡鋒笑道:“長江后浪推前浪,鋒哥兒若進(jìn)了官場,那我們這些老骨頭就該告老回家了?!?/br> 簡鋒謙虛道:“侄兒哪里比得上秦伯父一半?!?/br> 簡老爺冷笑道:“你還想比得上你伯父一半?就只你伯父那心胸,就叫你望塵莫及?!?/br> 秦尚書笑道:“簡老弟莫這般說,若是你那女婿比得上你這兒子的一半,你我不知要高興成什么樣?!?/br> 因說著,外頭人說宴席已經(jīng)擺好。 簡老爺就請了秦尚書去后頭吃酒,另叫簡鋒、莊政航陪著。 席間,聽秦尚書提起又有人要聯(lián)名上書請旨冊封淑妃為后,莊政航道:“我瞧著苗家娘娘更得圣寵?!?/br> 秦尚書問:“你從何得知?” 莊政航想了想,道:“外甥一亦師亦友的知交在苗家家塾里教書,那知交很有些見識,此事乃是他與我說的。” 秦尚書問:“可是姓金的那位?” 莊政航訝然道:“舅舅也認(rèn)得金先生?” 秦尚書道:“與苗尚書說話的時候偶然聽到,苗尚書對這位偶然被人舉薦來的先生很是推崇,不時將那先生口中言語傳給我們一眾同僚聽聽。” 莊政航暗道他原先當(dāng)金鶴鳴好運(yùn),如今瞧著人家那是厚積薄發(fā),不然一個小小的教書先生說的話,苗尚書哪里會那樣推崇。 簡老爺聞言蹙眉。 簡鋒忙道:“可是苗尚書要為那位金先生造勢?可是要將金先生薦給秦王爺?” 秦尚書點(diǎn)了頭,笑道:“孺子可教,不如鋒哥兒日后閑著就隨著我辦事,可好?也免得你父親辛辛苦苦散盡千金,你又三兩下將銀子賺了回來,叫你父親白辛苦一場。” 簡鋒聞言大喜,不覺又去看簡老爺。 簡老爺心想就叫簡鋒棄商也好,只是瞧著秦尚書,心里不免又有些疑慮,道:“秦兄,這可妥當(dāng)?畢竟秦家也并非無人,就叫他一個外姓之人跟著,豈不惹人非議?” 秦尚書笑道:“秦家人雖多,但多是遠(yuǎn)親,至親之人卻屈指可數(shù),”說著,望著莊政航嘆口氣,“是以叫鋒哥兒隨著我,我也能多了一個臂膀。” 簡老爺釋然地笑道:“那鋒兒以后就要承蒙秦兄關(guān)照了?!?/br> 簡鋒忙起身,給秦尚書斟了酒,又跪下敬酒。 莊政航不能飲酒,又見秦尚書說得鄭重,心知簡鋒這跟著秦尚書,與原先他替秦尚書跑那兩回腿是兩回事,心里不由地艷羨起來,原先心里的一點(diǎn)子得意自得,又沉了下去。 因都是男子,且口中說的都是大事,一時半會,也沒人注意到莊政航的失意。 忽地,外頭人來報喜。 問了,才知是周家的人,簡老爺叫人給那人一杯酒吃,然后問:“是何喜事?” 那人道:“家里的兩位哥都出息了,榜貼出來,一個得了十七名,一個得了五十三名?!?/br> 簡老爺笑道:“親家的兩位公子果然不錯?!?/br> 簡鋒聽說他兩個小舅子有出息了,心里也高興。 秦尚書望著莊政航笑道:“若不是你繼母出了那事,你家今年也該有兩位榜上有名?!?/br> 簡老爺捋著胡子點(diǎn)頭,叫人給了那人賞錢,又問:“不知今年的頭籌叫誰拔了?可是古太傅家的小公子?” 那人道:“說出來叫人都嚇一跳,竟然是燕家少爺?!?/br> 莊政航一愣,脫口道:“燕曾?” 那人忙連聲道:“正是,正是。在外頭等看榜的人都說是古公子呢,不想竟是燕家少爺?!?/br> 莊政航心沉了沉,人也有些恍惚。 簡鋒忙叫人領(lǐng)著那人去后頭親自跟簡夫人、周氏答話。 莊政航道:“且慢!” 那人只是看莊政航,莊政航方才是不自覺開口,此時見那人看他,一時又說不出話來,揮手叫那人去了,心里猜度著簡妍若知道燕曾是案首,心里會有何想法。 莊政航此時臉上的失落再也掩不住,但秦尚書等人只當(dāng)他聽說旁人出息了,心里嫉妒不甘,也并未說旁的。 莊政航與簡妍出了簡家,一路在馬上吹著風(fēng),遙遙地瞧見陳蘭嶼一行人穿著騎裝馬上掛著獵物從城外狩獵回來,也只做看不見。 回到自己園子里,簡妍瞧出莊政航不對勁,就笑道:“你是怎地了?可是父親為難你了?我可是在他面前贊了你很多。” 莊政航嘟嚷道:“贊了又怎樣,總不過是學(xué)些不入流的東西。” 簡妍一怔,問:“當(dāng)真有人為難你了?別管他們,又不是與他們過日子,看他們眼色做什么?” 莊政航沉默了一會子,一直回到棠梨閣,才坐在榻上瞧著簡妍換衣裳,忽地開口問:“你可知道燕曾考了個案首?” 簡妍愣了一下,笑道:“原來今年的頭一名是他?!庇窒胫慌聸]兩日燕曾要勾搭的女人到了手,那秋闈春闈就見不到他的影子了。 莊政航看她了然模樣,忙問:“你并不吃驚?” 簡妍一邊換衣裳,一邊道:“我先前說他過目不忘的,是你自己不樂意聽?!?/br> 莊政航道:“你只說他是讀書人,并沒有說他有多大學(xué)問?!?/br> 簡妍笑道:“你沒問,我說那些做什么。你打量著他們家為何由著他胡鬧?還不是因?yàn)樗械讱?。他家里頭年年叫他去考,他都不愛去。后頭他答應(yīng)去考,他們家才答應(yīng)叫我進(jìn)的門。再后來我瞎了,又有幾個女人鬧得我心煩,也不愛跟他說話了;他又成日不在家,也就更沒人再提那事?!蓖A送#中Φ溃骸澳闳羰沁t了兩年去挑撥他,我就是狀元夫人了。如今也不知為了誰,他又要去考試了……”說著,忽地聽到摔簾子的聲音,回頭就見簾子在晃,莊政航?jīng)]影了。 簡妍笑容僵住,瞅了眼拿出來叫莊政航換的衣裳,又將衣裳收起來,然后理了理頭發(fā),出外叫了玉環(huán)、玉葉來,問今日她不在家,家里可出了什么事。 玉環(huán)只說菜蔬送來,廚房里支了一些銀子;玉葉道:“還沒過年,已經(jīng)有兩三戶人家打探消息,問少夫人要放了誰出去。奴婢算了算,咱們這有三個小子要娶親呢。” 簡妍道:“叫她們私下里商議妥當(dāng)了,兩方都樂意,我就成全他們。剩下的尋不到的,到放人的時候再說?!?/br> 玉葉答應(yīng)著。 簡妍見今日也無事,又去了西廂看書,想到莊政航在她說話的時候就摔簾子走了,不覺有些氣悶,心想回回都是他問,她才說,又不是她主動說起燕曾的,這怪得了誰? 斷斷續(xù)續(xù)總看不下書,又到晚飯時刻,簡妍見莊政航?jīng)]回來,就叫人請。 不一時,金風(fēng)回來道:“少爺在看書,不叫人打攪?!?/br> 簡妍點(diǎn)了頭,就自己去了藥房,見莊政航果然拉著臉在看書,就笑道:“什么好看的書,就叫你廢寢忘食?” 莊政航冷笑道:“叫我廢寢忘食的只能是那些不正經(jīng)的書,明擺著的事你還問?” 簡妍一噎,道:“好心來請你吃飯,你沖我發(fā)什么脾氣?” 莊政航頭也不抬地道:“出去,別打攪我看書?!?/br> 簡妍見他如此,不覺也動了怒,心想自己拉下臉來請他一回,也不算是自己錯了,于是轉(zhuǎn)身就要走。 莊政航見她只說了兩句話,就不耐煩地要走,嘴中不覺冷笑起來,心想她定是后悔沒跟燕曾走。 簡妍回頭看他冷冷地看著自己,心里失望起來,轉(zhuǎn)身依舊出去,到了外頭,吹了冷風(fēng),又想這有什么好失望的,他這樣子總比上輩子強(qiáng)一些,于是依舊去做自己的事。 晚上,簡妍坐在榻上泡腳,手支在小炕桌上,閉著眼睛想著什么時候去挖了那太歲出來,明年也好在地里種上果樹、莊稼。 玉環(huán)問:“天晚了,可去再請少爺回來?” 簡妍不說話,只點(diǎn)了頭。 玉環(huán)就出去叫人去請。 簡妍閉著眼盤算著南疆打下來后,就借著跟俞家的關(guān)系,從那邊將藥材運(yùn)來,一則藥材藥性好一些,二則也能省下一些銀子……正想著,聽到簾子動了動,又聽到莊政航的腳步聲,因心里有氣,就裝作睡著了,依舊闔著眼不理會他。 待覺察莊政航坐在她身邊,脫了鞋子將腳踩在她腳上后,就睜開眼看他,見他不開口,自己也不開口。 水有些涼了,莊政航接了一旁金風(fēng)遞過來的帕子擦了腳,忽地從玉樹手中接過帕子,給簡妍擦起腳來,見她腳如白玉,摸在手中溫潤非常,就低頭親了一下。 金風(fēng)、玉樹兩人見此,忙端了水關(guān)了門出去。 85大智若愚 莊政航也不在榻上坐著,就在塌下腳蹬上坐著,背后倚著榻,懷里抱著簡妍的腳,在她纖細(xì)的小腿上蹭了蹭,親了親,只是不肯說話。 簡妍見他背影很有幾分可憐模樣,嘆了口氣,伸手搭在他肩膀上,道:“你可是氣我說那些事了?如今想想我夸他,就如你在我面前贊秦綿綿嫵媚,柳昭昭溫柔一般,我聽著也不樂意。雖是有口無心,卻也是我錯了。日后不管你說他什么,我都不吭聲,可好?原是你問我才說的,不然我一輩子也不提他?!?/br> 莊政航偎在簡妍腿邊,半響開了口,“先前瞧著大舅哥那模樣,我想著不獨(dú)我一人要被關(guān)在家里,日后大舅哥也要如此了,不想舅舅那樣看重他,竟是要領(lǐng)著大舅哥進(jìn)官場了。我原說你沒眼光,單說我無能,離了我卻又去尋了燕曾那浪蕩子。到頭來,無能的就只有我一個。” 簡妍道:“你怎又說這話,何夫人不是說你長進(jìn)很大,比我學(xué)得還快嗎?” 莊政航哧笑道:“那是你要管著里里外外的事,我就只有那一件事,還能比不上你嗎?” 簡妍笑道:“也不能這樣說。各人有各人的活法,你與人家比天賦做什么?你也并非沒有天賦,只是不巧咱們沒發(fā)覺就是了。況且人的福氣有限,你如今有我這么個好娘子,你很該知足惜福了。難不成你還盼著天下的好事樣樣都攤到你頭上?” “你后悔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