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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眼看到柳容止,沈云破便知道她絕不是一個簡單的人。 在她美貌且柔弱的外表之下,有著比絕大多數人更強大堅韌的內心。 柳家彼時的情況不算樂觀,能夠在燕地站穩(wěn)腳跟很大程度上依賴了天明教的扶持。 柳容止因此孤身一人嫁入天明教,與其說是教主夫人,不如說是柳家送來的人質。 以這樣的身份到來,柳容止卻依然從容得體。她會示人以弱,卻不會拋棄自己的尊嚴,即便身處逆境也從不氣餒言敗。 沈云破知道柳容止是一條蛟龍,只不過暫時被淺灘所困。她胸懷中放的是天下、是百姓,而非眼前區(qū)區(qū)茍且。 沈云破更愿獨善其身,因而愈發(fā)敬佩心懷天下之人。 無論柳容止做了多少錯事,炎朝能有如今的強盛,百姓能有如今的安居樂業(yè),她功不可沒。 她心中怨恨的既非是柳容止曾經對她的欺騙,也不是柳容止故意誘導她殺了兄長,而是柳容止最終在她、沈錯和權勢、皇家之間選擇了后者。 心懷天下、胸有抱負的人誰又能拒絕有機會手握重權,施展才華呢? 這大抵是世間最諷刺與可笑的事,她因柳容止的胸襟對她產生愛慕、敬仰與憐惜,最終也因柳容止不斷擴大的野心被拋棄。 之后柳容止的種種行徑,進一步讓兩人漸行漸遠。 沈云破望著柳容止憔悴的面容,不可遏制地回憶起兩人青春年少時的模樣。 兩人出生在不普通的家族,出生在動蕩的年代,這是她們的幸運也是她們的不幸。 沈云破并不在理智上譴責柳容止,兩人的理念從來都不一樣,以自身的立場來說,她們或許都沒做錯過什么事。 她們唯一的錯誤是非要在堅持立場的情況下勉強相愛,讓本該真摯的感情充斥了謊言與偏執(zhí)。 沈云破時隔多年之后再次用指尖仔細地描摹了柳容止的面容,指下勾勒出的不止是她朝思暮想的輪廓,更是二十多年的時光。 時間并未給任何人優(yōu)待,不止是柳容止,她一樣也老了,二十多年的恩恩怨怨讓她無比疲憊。只是她還有未完成的事,必須要繼續(xù)走下去。 柳容止感受著沈云破無比仔細的撫摸,心中慌亂驚悸,就在她幾乎無法承受之時,外面突然傳來了響動。 沈云破放開了她的臉,冷淡地道:“我之前讓沈丁去通知了公主,該是她帶人回來了?!?/br> 柳容止心念恍惚之間看到沈云破轉身向外走去,途徑白嚴身邊時,將他從地上提了起來。 這或許是她最后一眼看云破了。 柳容止目中滿是淚水,讓原本便已經極差的目力更加模糊。 可她依然睜大了雙眼,企圖將沈云破的身影留在記憶之中。 “姑姑!” 景城在得到沈丁的通知后匆匆?guī)ш犣s回,當沖到門口時,房內的場景讓她有一絲驚喜與難以置信。 本該在幾年前死去的沈云破好端端地站在屋內,手中還提著一個身體癱軟,不知是死是活的白發(fā)男子。 而她的姑姑看起來安然無恙,只是此刻的面容看起來有些狼狽與哀傷。 “沈、沈教主,竟真的是你!” 景城一時不知要如何做,看向柳容止征求指示。 這番景象即便不做任何解釋,景城也明白發(fā)生了什么。沈云破之前假死,而今出現救了柳容止。 問題在于,姑姑這次是如何想的呢?還想要留下……束縛沈教主嗎?就算想要束縛她,又做得到嗎? 沈云破看向她:“白林秋交給你們處置,至于白嚴,我有話要問他,待我問完會自行處決的?!?/br> 景城心中慌亂,表面上還是強作鎮(zhèn)定地點了點頭:“人是您制服的,您想如何處置便如何處置吧?!?/br> 若是其他人,景城大概還會要求對方交出罪犯,讓罪犯接受炎朝律法的審判。 可她如今面對的是兩個武林高手,如果沒有沈云破及時趕到,只憑官府的人根本無法制服白嚴。 就算沈云破想把白嚴交給他們看管,景城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住呢。 沈云破見她答應得干脆利落,沒有一絲拖泥帶水,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 “那……多謝公主殿下了?!?/br> 景城連忙道:“您是長輩,與姑姑一樣喚我景城便可。” 沈云破卻未理會,作勢打算帶著白嚴離開。景城看柳容止只是呆呆地望著沈云破,知道此時已不能依靠這位遇到愛人便理智盡失的姑姑,急中生智道:“教主且慢,請聽景城一言。” 沈云破竟果真停下了腳步,望著景城等她開口。 景城方才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沒想到沈云破真會為她停留,一時受寵若驚。 “你想說什么?” 兩人雖然沒見過幾面,但從第一次見面開始,景城便感覺到沈云破似乎對自己頗為寬容。 她連忙調整了一下心態(tài),深吸了一口氣,急促道:“您帶著白嚴恐怕不好尋找落腳之處,何不先留在這里問出您想問的事呢? 這里本就是表姐的住處,您是她的姑姑,又何必另尋他處? 表姐若是知道您還……一定會非常開心的,您為何不見她一面?” 景城語速極快,把自己所能想到的所有理由一股腦兒都全說了出來,生怕沈云破沒了耐心不愿聽完就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