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打電話的是他的經(jīng)紀(jì)人,范棟。 沒給景秋實說話的機(jī)會,對方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質(zhì)問。 按照原主的記憶,范棟跟云靜沒什么特殊關(guān)系,而他之所以偏心云靜,不是云靜怎么樣,而是原主留給人的印象太差。 不過半斤八兩,這個范棟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只是現(xiàn)在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 景秋實耐心等他說完,才緩緩開口,“這點小事本來不想打擾范哥的,沒想到她竟然給你告狀。” 如此平靜的語氣讓范棟愣住,按照以往,這人一定會暴跳如雷地破口大罵。 “到底怎么回事?”范棟口氣不自覺和緩起來。 景秋實把剛剛的事說了一遍,“其實要是光這一點,我也犯不著解雇他,畢竟是范哥辛苦幫我找的。只是……” 接下來的三分鐘里,景秋實細(xì)數(shù)了云靜做的“好事”。 故意給他送涼飯;每次讓她做點事都推三阻四;指桑罵槐的羞辱他;大小姐脾氣…… 一口氣說完,景秋實沒給范棟質(zhì)疑的機(jī)會,繼續(xù)道:“我實在是忍不了才出此下策。范哥如果不信可以去問她,我再差勁也不會污蔑一個女孩子?!?/br> 告狀,誰不會啊。 景秋實不屑地撇了撇嘴,心里突然有點鄙視自己。 告狀這招兒他三年級就不用了。 都是用拳頭。 如今竟然越活越回去了。 范棟果然說不出話來,沉默半晌后,“開了就開了,但你下周二進(jìn)組,沒有助理,什么事都得你自己來。” 即便云靜活該被開除,景秋實也不能擅自做主。不重新配助理算是給他一個教訓(xùn)。 向來喜歡掌控人的范棟這樣想。 景秋實不在意道:“沒關(guān)系,我一個人可以?!?/br> 你敢配我還不敢用呢。誰知道又是何方妖孽。 范棟沒再說什么,掛了電話。 景秋實成功把云靜這個小嘍啰從身邊驅(qū)趕出去。 下一秒,短信提示音響起。 景秋實點開看。 銀行卡的扣款短信,每月3元的短信服務(wù)費。目前余額還剩:1280元。 這是真窮啊! 景秋實在心里感慨。 他這么窮都是拜便宜親戚和經(jīng)紀(jì)公司所賜。 黑粉寫文,自然是怎么慘怎么來。 書里的景秋實,七歲父母雙亡,爺爺奶奶在他沒出生時就去世了,姥姥姥爺則是連面都沒露過。 估計作者是懶得設(shè)計這么多人物,要么直接寫死要么干脆不出現(xiàn)。 省事。 小景秋實被叔叔一家收養(yǎng),從此便過上了寄人籬下的生活。小學(xué)沒讀完就被逼著輟學(xué),可能九年義務(wù)教育在小說里沒用。剛滿18歲便被趕了出來,混社會謀生。 如果到此為止,跟便宜親戚劃清界限也就算了。 然而并沒有。 離開叔叔家后,原主每個月都會給他們打錢,掙得越多,打得越多。 對方美其名曰收取撫養(yǎng)費。 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光打款憑證就攢了一張紙箱子。 根據(jù)原主的記憶,他上個星期又打過去一萬,只給自己留了個零頭。 至于經(jīng)紀(jì)公司…… 景秋實換好拖鞋,進(jìn)了臥室,從床頭柜的抽屜里拿出跟向陽經(jīng)紀(jì)公司簽的合同。 好幾頁紙,總結(jié)起來就兩點: 一、簽約年限100年。 這黑粉作者仗著是二次元想咋寫咋寫。根本不管常識和邏輯。不僅讓景秋實生是向陽的人,還讓他死是向陽的鬼。 二、分成比例1:9。 即景秋實辛辛苦苦賺的錢,經(jīng)紀(jì)公司拿90%,而他自己,只能拿10%。 再直白一點,100塊錢,他拿10塊。 這個比例,簡直低到不能再低。 景秋實呈“大”字仰躺在床上,合同蓋住臉。 欲哭無淚。 活著真好,活著真難。 逆襲這兩個字,讀起來振奮人心;寫起來寥寥數(shù)筆;唯獨做起來,是摻著血跟淚的。 景秋實沒讓自己沉浸在負(fù)面情緒里太久,繼續(xù)探索這棟房子。 一室一廳的公寓,每月2000元租的,押一付三。平數(shù)不大,一個人住也夠了。裝潢溫馨,家具什么的也都一應(yīng)俱全。 形單影只的在這個世界,好賴有一個安身之所。 如同巡視領(lǐng)地一般將房子的犄角旮旯都看了一個遍,景秋實的目光落到客廳角落里的皮箱上。 這是原主為進(jìn)劇組收拾的衣服。 景秋實走過去,將皮箱放倒,拉開拉鏈,開始檢查里面的東西。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盒支氣管擴(kuò)張劑。 花粉過敏性哮喘。 這個不怪黑粉作者。 景秋實本來就有這個病,不算嚴(yán)重,加上保護(hù)得當(dāng),已經(jīng)很多年沒犯過了。 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這類藥物常年不離身。 作為一名鞋帶開了都能上熱搜的明星,這個病自然瞞不住,黑粉作者知道不足為奇。 將它放好,景秋實又拿起一旁的相冊。 還未翻開,腦海中的記憶便告訴了他里面都是誰的照片。 打開第一張,是一家三口的合照。照片泛黃的邊緣昭示著歲月的痕跡。 里面的小男孩看上去也就三四歲的模樣,在爸爸的懷里張嘴大笑,mama也笑意盈盈地站在旁邊。 看著照片,景秋實不可避免地想起了親生父母。即便一直努力回避,終究還是有面對的一天。 他的景先生跟周女士,這輩子都不能再見一面了。 而在這里,他同樣失去了盡孝的機(jī)會。 景秋實眼眶微微泛紅,喉頭上下滑動一下,迅速翻到了第二頁。 從這一頁開始的所有照片,都只有一個人。 說照片有點不恰當(dāng),是明信片。背面右下角都標(biāo)著日期。第一張已經(jīng)是三年前的了。 這個人名叫蕭靳。 當(dāng)紅明星,高冷男神。 是原主喜歡的人。 也正是因為蕭靳,讓原主在網(wǎng)上的風(fēng)評差到不能再差。 因為在蕭靳的粉絲和絕大部分網(wǎng)友眼里,原主倒貼表白,不是因為真的喜歡,而是在蹭蕭靳的熱度。 特別是蕭靳的粉絲,想撕了他的心都有。 也正是由于蕭靳粉不遺余力的謾罵、嘲諷,原主黑紅這條路走的非常成功。 這年頭,只要有熱度便不會被資本放棄。 所以哪怕“景秋實”一部作品也沒有,在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圈子里依舊能混到三線,而且小有名氣。 景秋實不想去研究這份感情的真假,把那張一家三口的合影抽出來放到錢包里。去廚房拿了一個鐵盆,將相冊放到里面,用打火機(jī)點燃。 受了這么多年唯物主義教育的景秋實第一次相信人有靈魂這件事。 這些照片都燒給你。 那張合照我留作紀(jì)念了。 火苗由小變大,逐漸將相冊吞噬。 景秋實望著盆里的灰燼,徹底跟原主告別。 以后,景秋實就是“景秋實?!?/br> 除此之外,皮箱最上面還放著一個劇本。用塑料皮包著,上面寫著兩個字——權(quán)謀。 這便是原主以死相逼換來的劇本。 一部古裝電視劇,圍繞宮廷斗爭展開。后宮之爭,儲位之爭,皇位之爭都有所體現(xiàn)。 景秋實在里面飾演太子(蕭靳飾)的貼身侍衛(wèi)曲衡。 曲衡武功高強、忠心耿耿,無數(shù)次替蕭靳出生入死。 而原主之所以拼死爭取這個角色,原因只有一個——跟蕭靳的對手戲多。 拋去其他不談,景秋實對這個角色也很喜歡。 曲衡是個典型的美強慘。 幼年孤苦,跟著師父練就一身武功,機(jī)緣巧合下入宮成為一名侍衛(wèi),后又成為太子的貼身侍衛(wèi)。二十歲那年,替太子頂罪被處以絞刑,掛在城門示眾。 這樣的角色,只要劇本好,演技不拉胯,往往會成為觀眾心中的意難平。 接下來的幾天,景秋實一直悶在家里看劇本,揣摩人物,背臺詞。不知不覺便到了進(jìn)組的那天。 拍攝地在龍市。 考慮到目前的經(jīng)濟(jì)情況,景秋實沒坐飛機(jī)沒坐高鐵,而是買了一張普通的火車票。 硬座。 連礦泉水面包都是提前買好的,沒辦法,火車上賣的太貴。 下一筆收入不知道什么時候有,能省則省。 不然把錢花光了,以他小學(xué)都沒讀完的文化水平,找工作太難了。 想到自己的受教育水平,景秋實就犯愁。 不管以后能不能火,火成什么樣,這方面一定會成為被人詬病的點。 這個黑粉作者真是夠狠,把他一個重本畢業(yè)的大學(xué)生愣生生寫成小學(xué)都沒讀完的渣渣。 所以說,千萬不要得罪玩弄文字的。指不定哪天就穿進(jìn)人家寫的書里去了。 位置還不錯,靠窗。 景秋實把皮箱放到上面的架子上,在自己的位置坐下。他戴著口罩,加上國民度太低,壓根就沒人注意他。 一路上都非常安全。 早上八點出發(fā),下午六點半,火車進(jìn)了龍市火車站。 跟著大部隊從出站口出來,景秋實在打車和坐地鐵間選了后者。 坐地鐵撐死十塊錢,打出租起碼得四五十。 景秋實算得明明白白的。 換了兩趟地鐵,終于到了劇組訂的酒店。 第一件事,先找劇務(wù)拿房卡。 這本來是助理負(fù)責(zé),奈何他沒助理,只能自己來。 景秋實拖著皮箱進(jìn)了酒店大廳,順著提示找到了電梯。電梯門正好在關(guān)閉。景秋實快走幾步,按了幾下“上”鍵。 只剩一條縫隙的電梯門緩緩打開。 看著電梯里的人,景秋實的一雙鳳目瞪得老大,“不好意思”四個字噎在喉嚨里,死活說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