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我更希望你好。”

    秦書不自覺牽著他衣袖一角摩挲輕捏，“庭之，我想你好，是想要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你的那種好。”

    “我知道你很累，在溫氏顯赫門楣下生長，言行皆不能隨心所欲，行差踏錯即是殃及門第，怎么能不累？便是七情六欲，也都不是你自己的?！?/br>
    她低頭扯著他的袖子，語氣很輕，卻是懇切實意捧出來的真心，“溫庭之，我希望你開心，希望你一切都好?！?/br>
    他的確是連七情六欲都忘記該是如何的了。

    溫庭之好像生來就該是大家所熟知的這樣，溫潤如玉，無雙之才。

    他只能是這樣的。

    是因她才知道情之復(fù)雜，人之貪欲。

    只和她一起時，他似乎才可以是真正的溫庭之。

    “殿下......”溫庭之輕推了一下她的額頭，令她看著自己，“臣也希望殿下一切都好，開心順?biāo)??！?/br>
    他嗓音染著穿透心力的質(zhì)感，“可是殿下似乎并不如我所愿的這般。”

    秦書被他目光溺了一瞬，失神地摸了摸被他推過的地方，小聲道，“我挺開心的。”

    “開心嗎？從一開始的推拒婚詔到妥協(xié)，你就不曾開心，你滿腹難解的心事，我可以看到的，殿下?！?/br>
    秦書看著他半晌未言，驀然低頭抵著他手臂輕笑道，“溫郎可遇難求，也不知我許了幾世才修來的一個你？”

    他似乎總能一眼看穿她，無論何時。

    他所看到的，總是她最隱晦最藏的住的一剪心事。

    “殿下亦是可遇難求，庭之此生也只能遇見一個納蘭令珩而已?！?/br>
    是無關(guān)風(fēng)月，無關(guān)花前的可遇不可求。

    謂之情愛一詞，卻是不足為道。

    第42章 風(fēng)雨淅瀝 （三）   少在這里妖言惑眾?！?/br>
    最終隨溫大人侍從前來的還有裴大人及其隨侍, 彼時天已大暗，夜空寥落幾顆星。

    溫庭之同裴郁卿細(xì)明了一些事情，令他多加注意蘇氏的動靜。

    將溫大人送回府上, 分別前他對秦書道：殿下所言庭之記在心里，我答應(yīng)你, 希望殿下也如我所愿。

    秦書笑著說好。

    那般溫柔的眉眼，嬈嬈動人。

    裴郁卿只覺心里酸酸的, 比醋還要酸, 甚至帶著點兒澀苦。

    他原本堅持著忍了一路沒問什么, 回了上卿府終究還是沒忍住，“殿下和溫大人說什么了？”

    “本宮和溫大人的事，同裴大人何干？”

    她一句話就將他堵地氣悶, 半晌都尋不出正經(jīng)借口。

    孤男寡女，夜下林子。

    縱是知道這兩個人什么也不可能發(fā)生，也禁不住那份遐想。

    他們甚至還有了小秘密。

    裴大人郁結(jié)難抒，一遍遍安慰自己他才是殿下明媒正娶的駙馬。

    然而話說回來，殿下似乎許久沒有對他說甜言蜜語了。

    夜深沐浴之后, 秦書繞過書桌時不慎磕到了桌角, 揪心的疼，她捂著肚子揉了好一會兒。

    裴郁卿來時便見她撐著書桌捂肚子, cao心地過去倒了杯熱水, 摟過她皺眉問, “胃又疼了？”

    秦書下意識接過杯子，搖頭道, “不是，我磕到桌子了。”

    她說完正欲喝一口水，杯子遞至唇邊才恍然想起, 她胃疼的毛病是后來快三十歲才折騰出來的。

    她如今正值芳齡，身子康健的很。

    秦書忽然抬眸看向他，“我并沒有胃疼的毛病，你為何說‘又’?！?/br>
    裴郁卿呼吸微輕，只停了片刻道，“臣是聽殿下之前喝醉的時候說的?！?/br>
    秦書了然，照那天的情況看，她可能確實什么話也說，什么事情也敢干......

    提起這茬她又不免窘迫，“我喝醉了的時候都是胡言亂語，你可千萬別往心里去......”

    她掩飾地喝了兩口水。

    “對了，靜嘉的婚事你打算怎么辦?！?/br>
    裴郁卿摟著她去床榻，“除了云沈兩氏親宗子弟，像溫、蘇、魏這樣的世族子弟才可入選。我的人自然會到最后，摒除一些別有用心、條件不足的人選。”

    秦書明了地喔了一聲，小聲問，“這是不是也是陛下的意思？”

    他笑道，“是?！?/br>
    “不過我在想，太子殿下要推舉的駙馬會是誰。葉氏如今雖不比京城世族，但陛下并未沒去重視，葉華年倘若愿意，他會是最合適的駙馬人選?！?/br>
    他自然而然地令她坐在自己腿上，繼續(xù)道， “至于其他的，我便沒辦法了。葉華年不愿涉政，便不可能尚公主，那么最后的結(jié)果也只能交由陛下處理了?！?/br>
    “他們倆分明是彼此都有情意的，我看靜嘉都有些琢磨出意思來了，可偏葉華年這臭小子轉(zhuǎn)不過這個彎兒來?！?/br>
    秦書憂愁地鎖眉不展。

    得想個辦法讓葉華年去參加這事兒才行。

    “殿下，夜深了......”

    他裹挾著呼吸落至頸間，低聲提醒。

    腰間的手比親熱的吻還要先尋至衣領(lǐng)，秦書躲過去一把推開他便爬到床上滾進(jìn)了被子里，背對著他就寢，連后腦勺看著都絕情。

    裴郁卿懷里頃刻空落落地徒剩涼風(fēng)，一瞬情起的旖旎瞬間消散，他喟嘆著優(yōu)雅地牽了牽衣擺，若無其事地掀開被子躺進(jìn)去，伸手一攬就將人撈進(jìn)了懷里。

    *

    擇駙馬之期至近，靜嘉再沒了出宮的自由。她有好多話想說，但無人傾訴。只能一封信催去上卿府，讓皇長姐進(jìn)宮來尋她。

    但尋常日子，秦書要進(jìn)宮并不那么簡單，她還得專程去請見一趟陛下。

    秦書由成和公公領(lǐng)路，前去梵樓覲見。

    陛下正立雕欄處，扶手?jǐn)埻啊?/br>
    “參見陛下?！?/br>
    她規(guī)規(guī)矩矩抬袖俯身行禮，卻半晌未聽得‘免禮’二字，陛下連頭也沒回，置若罔聞。

    秦書等了一會兒，自行放下了手。

    待陛下回頭之際她又作回行禮的姿勢。

    文帝轉(zhuǎn)過身瞥她一眼，開口道，“朕聽聞，魏賢郎被人打的不成樣，還被廢去了男兒身?！?/br>
    陛下話落靜默幾許，恍惚有似笑非笑之意，“上卿大人下手挺狠?！?/br>
    “陛下誤會......”

    秦書想象征性地說兩句委婉的好話，但被陛下抬了抬手徑直打斷，“少來這套。”

    文帝手搭在雕欄之上，玉扳指輕扣有聲。

    “朕倒是問問你，何時同靜嘉關(guān)系這般好了？”

    那丫頭竟還來同他胡攪蠻纏，讓他特許令珩隨時進(jìn)宮。

    之前為了裴大人尚公主之事要死要活，同納蘭令珩不共戴天，如今倒是好的跟親姐妹似的。

    “臣女不過和靜嘉公主作對久了生出了感情，愈發(fā)覺得頗為投緣罷了?！?/br>
    秦書信口胡謅，陛下冷哼著瞧她低眉順眼的模樣，“你別以為朕不知道你們那點小心思，說吧，靜嘉看上誰了？”

    秦書揚了揚眉，悄然抬眼壓著嗓音神秘道， “陛下圣明。”

    “少跟朕擠眉弄眼的。”

    陛下似乎見到她就沒好氣，“說說看，是哪家公子?！?/br>
    秦書猶豫了一下，不知該不該說。

    葉華年雖然是葉家少爺，但在外人眼里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绔，陛下若知道是他，估計想也不用想就把他給否決了。

    不過......

    倘若陛下知道實際情況，其實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秦書上前，小心稟道，“回陛下，是葉家少爺?！?/br>
    “葉家？”

    文帝仔細(xì)想了想，半天沒尋摸出是誰。

    秦書意料之中地摸了摸鼻子，提醒道，“世子妃的胞弟。”

    提及世子妃，陛下方才有些想起來，似乎是有這么個人。

    文帝看向她時眼神揣著懷疑，眉頭也微微皺起，“葉家少爺，葉華年？”

    秦書看眼色地認(rèn)真點頭，“噯。”

    她回答完陛下便已然不滿，十分質(zhì)疑地又問了一遍，“靜嘉喜歡的是這小子？”

    “不出意外的話，八九不離十......就是他?！?/br>
    “他不是喜歡上卿大人這樣的？葉華年那就是個紈绔，她怎么就喜歡上了？”

    陛下頗是不解。

    秦書贊同附和，“回陛下，我也不太明白?；蛟S這就是緣分？不過情愛這種事，往往也是沒有常理的?！?/br>
    “一時新鮮罷了，他們倆沒可能。”

    陛下說話果斷，秦書挽回道，“陛下，葉少爺其實是逸群之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