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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寵妃的演技大賞在線閱讀 - 第79節(jié)

第79節(jié)

    蘇淮安看著她,目光一暗。

    有些話,他還真不知該如何同她說。

    斟酌半晌,蘇淮安道:“這張面具自是不同于你見過的那些,這人_皮面具算是葛云山西陵教的秘術(shù),少有人知曉,其材質(zhì)特殊難尋,且不溶于水火,戴上時完全瞧不出破綻。”

    秦婈點頭道:“難怪方才見你,我根本沒認出來,還有,聲音也不像?!?/br>
    蘇淮安道:“變音不過是簡單的口技,許多戲子都會?!?/br>
    秦婈拿著面具照自己的臉比劃了一下,蘇淮安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別碰它,黏上了只有礬砂能卸掉?!?/br>
    秦婈連忙放下。

    她看著他越來越難看的臉色,不由怔住,“怎么忽然這么嚴肅?”

    蘇淮安試探道:“永昌二十八年的事,還記得嗎?”

    永昌二十八年,蘇菱九歲,蘇淮安十二歲。

    雖然年紀尚淺,但那一年的事,他們誰都不會忘。

    秦婈點頭道:“自然記得,阿娘就是在那年秋天離開的……”

    聽她提起母親,蘇淮安喉結(jié)微動,話鋒一轉(zhuǎn),“那年年初齊軍來犯,父親帶兵出征,你可還記得?”

    秦婈想了想,點頭道:“記得……我記得爹打了勝仗回來,得了許多賞賜,堆得庫房都裝不下了?!?/br>
    恁時全京城都在傳一句話——鎮(zhèn)國公府,是大周的脊梁。

    蘇淮安好半天沒說話。

    提起蘇景北,秦婈的表情不由變得凝重。

    秦婈捏著人_皮面具,不安道:“你為何忽然提起這事?”

    蘇淮安握住她的手,道:“阿菱,當年鎮(zhèn)國公府的戰(zhàn)功是假的,蘇家叛國,也是假的?!?/br>
    叛國二字,秦婈的呼吸立馬變得急促起來。

    蘇淮安一字一句道:“蘇家代代都是忠臣義士,從未出過亂臣賊子,鎮(zhèn)國大將軍蘇景北,在十一年前就戰(zhàn)死沙場,以身殉國了。”

    “那年得勝還朝的人不是他,是齊國的帝師,澹臺易?!?/br>
    “此后的招兵練兵,三王國本之爭,以及那六萬條命,皆是蓄謀已久?!?/br>
    秦婈好似一個字都沒聽懂,“哥,你在說什么?”

    “是哥沒護好你,認賊作父整整十一年,害得你丟了一條性命?!鼻貖瓴⒉恢?,皇后崩逝這四個字,險些要了蘇淮安的命。

    話音甫落,秦婈猶如魂不附體,站都站不穩(wěn)了。

    她抬手握住嘴,人_皮面具掉落在地。

    秦婈低頭看,腦袋“轟隆”一聲響。

    她彎下腰將面具撿起的瞬間,答案呼之欲出,顫聲道:“難不成……那個齊國帝師用的也是這個?”

    蘇淮安點頭,“是?!?/br>
    秦婈又搖頭自我否認道:“不可能,這面具再厲害,也不過是個面具罷了,爹身高八尺,武藝高強,這怎能模仿?”

    “阿菱,那齊國帝師不是一般人,他陰險狡詐,也有一身功夫?!碧K淮安頓了頓,繼續(xù)道:“他不是先盯上蘇家,才有的這番謀劃,他是先有的謀劃,再根據(jù)自身的五官體魄,選中了蘇家?!?/br>
    “但這怎能騙過所有人!你我年歲淺便罷了,可爹爹身邊有多少好友,還有阿娘,阿娘與爹感情深厚……”說到這,秦婈突然就說不下去了,嘴唇隱隱發(fā)顫,腿都跟著發(fā)軟。

    永昌二十八年春,“蘇景北”凱旋,同年的秋天,鎮(zhèn)國公夫人便因心疾去世。

    往昔在她眼前重現(xiàn)——

    那是個暴雨天,電閃雷鳴,蘇景北在外練兵沒有回府,九歲的蘇菱惴惴不安,便從暖閣跑到母親的淑蘭堂去了。

    那天鎮(zhèn)國公夫人睡得特別早,院外的丫鬟似乎也比平時安靜,蘇菱不以為意,推開門便走了出去,地上有水,她還踉蹌了一下。

    然后就鉆進了被窩,摟著鎮(zhèn)國公夫人的胳膊便睡下了。

    直至翌日天明,尸腐味入鼻,見母親臉色發(fā)紫,她才察覺出不對。

    她嚇得失聲尖叫,在鎮(zhèn)國公府一圈一圈地跑,到處喊人,最后是蘇淮安抱住了她。

    尸體都硬了,大夫自然只能搖頭。

    晌午時分,仵作驗過尸體,躬身遺憾道:“夫人這是心疾突發(fā)……還請國公爺節(jié)哀。”

    蘇景北跪在床前,驀地哭出了聲,當天整個人跟瘋了一樣……

    后來又是論落魄了許久。

    思緒回攏,秦婈重重地喘著氣,抬眸看著蘇淮安道:“倘若阿娘是他殺的,那他為何時常常對著阿娘的畫像說話,他總是在問為何?為何?”

    蘇淮安下頷繃緊道:“澹臺易此人自負過人,他能與阿娘相處半年之久,早就把蘇家每個人摸透了,他之所以動了殺心……”

    剩下的話,蘇淮安到了嘴邊,都無法說出口。

    他沒說,秦婈卻懂了……

    “原來,他不是在問阿娘為何要留他一人,而是在問阿娘為何會認出他來。”

    秦婈身形一晃,蘇淮安連忙扶住了她。

    他怕她接受不了,本來沒想提起母親的死,可到底是瞞不過她。

    “我至死都想不通,爹為何會反,如今便能說通了。”秦婈眼眶微紅,嘴唇煞白,“六萬將士戰(zhàn)死沙場,鎮(zhèn)國公府被抄家奪爵,他留下的那張字條,不是為了讓你離京,他知道你不會走,也知道你會是大周未來的肱股之臣,那張字條是為了讓你認罪,讓你死在刑部大牢里,而我,肚子里還有皇上唯一的孩子……”

    說罷,秦婈眼前隱隱發(fā)黑,細白的手指死死捏住了桌沿。

    十一年,從頭到尾,全是算計。

    蘇淮安像小時候那樣抱住她,低聲道:“阿菱,都過去了,哥回來了……”

    蘇淮安道:“別想太多,當年你才九歲,這都是我的錯?!?/br>
    秦婈把頭埋在他的頸窩,聲音漸弱,“可你也只比我大了三歲。”

    “長兄如父知道么?!碧K淮安拍著她的肩膀道:“不然你還像小時那樣,痛快哭一頓?”

    “你還是與我說說這三年吧?!鼻貖旰鋈幌氲搅耸裁矗o張道:“當年入獄,薛襄陽定然對你動刑了,留下傷了嗎?別瞞著我。”

    “早就好了,陛下送我離京時,留了個大夫給我?!碧K淮安定然不會告訴她,他光是養(yǎng)傷,就養(yǎng)了整整一年,陸則如果再晚來幾日,薛襄陽就該往上臉上燙“逆賊”兩個大字了。

    不過這也怪不得別人,即便蘇家沒有反賊,可這事到底還是出在蘇家身上。

    秦婈又問:“那后來呢?”

    兄妹兩個說話一向沒有什么忌諱,秦婈問,蘇淮安便答:“離京后我毫無頭緒,四處亂查,先查了蘇景北的蹤跡,又去查母親的死因?!?/br>
    “我去西陵教,然后近了大齊……”

    說著說著,夜幕四合,書房里的男人蹙眉扔下了筆,到底坐不住了,他就想知道,怎么平日里跟他惜字如金的兩個人,能說整整兩個時辰。

    第65章 相認   我如何認不出你。

    楹窗外,日頭在濃霧后漸漸西行,秦婈和蘇淮安仍在低聲細語。

    蘇淮安面容凝重,緩緩道:“當年指認鎮(zhèn)國公府通敵的證據(jù)大多都是真的,唯有兵器,不是直接從澹臺易手里出去的。永昌十四年后,朝廷對兵器管制甚為嚴格,像馬匹、牛筋、弩弓這樣的物資,在朝貢互市中都會受到限制,更別說火藥、魚雷的配方,以及冶鐵之術(shù),這些都是由兵部和工部、戶部共同負責的,他澹臺易裝了十一年的忠臣義士,手夠不到這兒?!?/br>
    秦婈道:“你的意思是……朝廷有內(nèi)鬼?”

    蘇淮安道:“倒賣兵器的利潤巨大,哪怕沒有叛國的心思,也有可能擋不住齊國重金的誘惑,牽扯的也可能不止一人。”

    秦婈想了想道:“拿到原料,打造兵器,再運出去,這動靜可不小,京中能做成此事的屈指可數(shù)?!闭f白了,無非就是薛、何、楚、穆四家罷了。

    蘇淮安點頭道:“四年前我離京時,陸指揮使曾放出去一個消息。”

    “什么消息?”

    “一本賬冊?!碧K淮安道:“當年指認蘇家的罪證,樁樁件件都是死證,我想著左右都洗不脫罪名,便與陸指揮使商議不如傳個假消息出去,就說我手上有一本兵器交易賬冊?!?/br>
    這個賬冊甭管真假,都能讓許多人夜不能寐了z

    秦婈喃喃道:“怪不得……刑部未結(jié)的案子那么多,只有你的通緝令貼了滿京城,這事,有沒有可能是薛家做的?”

    “原本我也懷疑是薛家,畢竟薛襄陽的二弟就曾在兵部任職,但……”蘇淮安頓了一下,道:“此番回京,我到阿娘墓前祭拜時,故意泄露了行蹤,沒想到除了薛家走官道奉命辦事,其余三家也都在暗中查我?!?/br>
    秦婈默了半晌,輕聲呢喃:“賬冊是誘餌,你用自己引他們上鉤,他們一旦咬餌,那便證明四大家都與當年的案子有牽扯,如此說來,京中根本沒人知道四年前的真相,也沒人知道澹臺易的身份?!?/br>
    蘇淮安點了點頭,“如今陛下手中的權(quán)利絕非三年前可比,各家都怕引火燒身,所以就算明知是誘餌,也得毀了那賬冊?!?/br>
    說罷,蘇淮安揉了揉她的頭,道:“阿菱,我不會讓大皇子有個通敵叛國的母家?!?/br>
    提及蕭韞,秦婈的神情一緩,柔聲道:“哥,韞兒都會背千字文了。”

    蘇淮安看著她,心里莫名發(fā)酸。

    秦婈道:“哥,這些事急不得,你的安全最重要?!?/br>
    蘇淮安道:“放心吧,眼下我在翰林院任職,沒人找我麻煩?!?/br>
    “翰林院!”秦婈道:“你不會又考了科舉吧?”

    蘇淮安偏頭笑著“嗯”了一聲,道:“連中三元。”

    連中三元,便是指鄉(xiāng)試解元、會試會元、殿試狀元。

    秦婈看了看身邊的面具,又看了看蘇淮安,不可置信道:“去年八月十七鄉(xiāng)試放榜,貢院前站著的那位解元是你?懷、懷荊?”

    蘇淮安一怔,也想起了鄉(xiāng)試放榜那日。

    他清楚的記得,那天有個戴著帷帽的姑娘撕下了他的通緝令,顫著聲音問,“通敵叛國,其罪當誅,這人怎么還在通緝令上?”

    蘇淮安道:“原來那位姑娘是你?!?/br>
    秦婈眉眼一彎,她說方才看見那張面具怎么會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原來,他們早就見過了。

    秦婈看著他道:“你膽子也太大了,竟敢直接在京中做官?”

    俄頃,蘇淮安忽然自嘲一笑:“是那個人教會我,攻擊才是最好的防守,越危險,越安全?!?/br>
    那個人,便是澹臺易。

    那位齊國帝師教他們騎馬,教他們讀書寫字,教他們?yōu)楣贋槌贾?,可誰能想到,這十幾年的養(yǎng)育背后,是父親尸骨無存,是母親死不瞑目,是蘇家滿門蒙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