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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念解鎖一看,發(fā)現(xiàn)信息來自“mama”。 “安頓好了嗎?” 岑念剛把手指放到回復框上,還沒來得及點下去,她的眼前忽然一黑。 視野雖然變黑了,但她的神智是清醒的,黑暗降臨時,她仿佛回到了瀕死之際,恐慌突然侵襲了她。 她在黑暗中徒然地用力睜大雙眼,試圖看破濃重的黑暗背后。 半晌后,她的眼前出現(xiàn)一抹刺眼的白光,她下意識遮住眼睛,等白光緩和后,岑念放下手,看到了她如何也想不到的畫面。 她回到了她以為永遠不會回到的地方。 小木屋中,空氣安靜得仿佛凝固,她躺在雪白的大床中,身上蓋著一層輕薄保暖的羽絨被。 她僵硬地轉頭,雙眼朝右邊看去。 那扇陪伴她數(shù)年的方方正正的小窗戶里,有著不知幾千公里外的和煦太陽和清澈藍天。 她還能動彈,這個認知給了她一陣強心劑。 半晌后,她恢復鎮(zhèn)定,掀開被子從床上走下。 她走到小木屋里的全身鏡前,怔怔地看著那張比貧窮美少女更冷、更鋒利、更蒼白如紙的臉。 難道剛剛的都是夢嗎? 侯予晟、岳尊、岑筠連、侯婉、岑溪、岑琰珠……難道這些她還歷歷在目的人,都是她的一個夢嗎? 她緩緩環(huán)視周圍,這間她生活了三年的小木屋中只保留了最低限度的家具,一張大床,一套桌椅,一個裝滿兒童讀物的小書柜。 這就是她曾經(jīng)擁有的全部。 “爸爸mama希望你活下來……不管是怎樣的生活方法,活下來就好?!?/br> 父親的聲音回蕩在她耳邊,岑念如同陷入大夢,身不由己地走到小木屋前,推開了那扇通向外界的門。 門外光線明媚,一如生病前她見過的日光。 入目所及的芭蕉林帶來了大量的綠色,一條延伸向遠方的青石小路看不見頭,青石縫隙中長著擁有頑強生命力的青苔??諝庵酗h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花香,源頭是遠處那片遮天蔽日的紫藤林。 夢里是聞不到味道的。 如果這不是夢,那么什么是夢? 她抬起蒼白到毛細血管清晰可見的雙手,在眼前用力握起,一直握到雙手發(fā)麻,掌心出現(xiàn)紅色傷痕。 她依然站在這里,周圍是隨風輕輕搖曳的芭蕉葉。 兩個岑念,誰才是夢? 這里沒有自然風,吹拂著這個世界的,是父母重金定制的中央空調(diào)。 這里,永遠25度,永遠沒有陰霾,永遠沒有暴雨。 她抬起頭,怔怔地注視著小木屋的上空,越過百年榕樹巨大的樹冠,從縫隙中看見微微閃光的玻璃,看見玻璃上方,永遠投射光芒和熱量的大燈。 在固定的時間被護士推著外出。 在固定的時間,走同樣的路線,在固定的位置上曬著人造日光,賞著永不枯萎的鮮花。 那扇從小木屋望出去的天空,是千里之外的投影,夏天的時候,有烈日,冬天的時候,有雪花。 它們都很美,僅僅只是很美。 她活著,可也僅僅只是活著。 “念念,別害怕?!?/br> 母親的呢喃響在耳邊。 “爸爸mama不管用什么方法,都會讓你活下去?!?/br> 說著這話的母親在一年后懷上了弟弟,原本就為了避免給她帶來負擔的父母來得比從前更少了。 他們偶爾來,匆匆走。 父母眼中的悲傷從來沒有變過,但是她知道,已經(jīng)不一樣了。 她的生活并不悲慘,不健康的身體是基因隨機組合后的結果,和任何人無關。 她的父母很愛她,所有最好的都給了她。 她并非不幸福。 只是,偶爾躺在那張床上的時候,她很孤獨,很難過。 她僅僅是不快樂。 岑念一步步向著青石路的盡頭走去,將郁郁蔥蔥的芭蕉葉和青石路上跳躍的光斑留在腳后。 過了一會,玻璃房的邊界線出現(xiàn)在她眼前。 不透光的玻璃構成這個虛假的世界,玻璃上24小時投映著3D的雨林畫面,有一扇金屬門突兀地立在這片叢林中。 岑念站在金屬門前,看著門上的控制設備。 “溫度25℃” “濕度60%” “時間00:10:34” 她試著去轉動機械的門把手,控制臺跳出一行字: “錯誤,無法開啟?!?/br> “錯誤,無法開啟。” 在控制臺第六次跳出同樣的文字時,她放棄了開門。轉身在門邊坐了下來。 她靠著冰冷的玻璃,抬頭看著寧靜卻虛假的玻璃世界。 三年,她在這個寂靜無聲的世界里呆了三年。支撐著她從這鋪天蓋地的寂寞中生存下來的是她一部不屬于她的舊手機。 從第一次在護士小姐離開后偷偷拿起手機起,連續(xù)三年,她每次都會在護士小姐外出的時候拿起她恰好留在桌上的手機。那只紅色外殼的舊手機像一只步伐緩慢的老烏龜,帶她慢慢窺探外面的世界。 那是不被允許和她交談的護士小姐對她的最大同情,是她們之間的唯一秘密。 時間依舊在流逝著。 護士小姐沒有出現(xiàn)。 她也沒有醒來。 如果身陷缸中之腦的困境,她要如何證明誰是真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