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離宮(四)
顧皎勉強忍住沒伸手揉快要震聾的耳朵, 這嗓門比雷聲還響,他不應該叫如雷, 應該叫超雷。顧皎暗暗腹誹, 但心中還是暗暗戒備,這牛如雷是天仙了,他會不會看破自己偽裝?她的天心魔是祖母親自替自己祭煉的, 祖母修為比牛如雷高了不知多少輩, 她出手應該沒問題吧? “你護著你兒子、你弟子,難道我們月離宮的弟子就白死了?”說話間顧皎對面出現(xiàn)一個影綽綽的白影, 這白影看似很纖瘦, 但顧皎依稀能感覺出這白影是男子, 這位就是月離宮派在玉玲瓏身邊保護她的大能修士, 顧皎從他和牛如雷平等的對話猜出這位應該也是天仙修為。 “你們那位弟子同我兒子是定下了生死契約的, 他死了是他技不如人, 難道你們月離宮連弟子的生死之戰(zhàn)都要事后算賬?”白影現(xiàn)身后,牛如雷也現(xiàn)身了,跟白影虛化了自己存在不同, 他大喇喇地顯露了自己身影, 跟他粗豪的嗓門完全不同的是, 牛如雷除了身高有些過高外, 外表看來更像是個風度翩翩的文士, 居然十分的俊美儒雅。 顧皎已經(jīng)從牛白角的印象中見過牛如雷的相貌, 對他這樣模樣也不驚訝, 她反而垂手斂息站著,跟之前激進的模樣截然不同。牛如雷目光掃過沉默的兒子,眉頭微蹙, “傻站著做什么?你們還不過來拜見白云前輩?!?/br> 顧皎和牛青尾同時上前行禮:“晚輩見過白云前輩?!?/br> 白云頓了頓, 語氣帶了微微笑意:“你這頭老牛越來越精明了?!?/br> 牛如雷哈哈大笑:“不過一個牛首山,就憑你跟我老牛的交情,我還會舍不得給你?” 顧皎聽著牛如雷的話,心中暗忖,誰說天牛族憨厚?這位的心眼恐怕都多得成篩子了。 白云輕哼一聲:“放心,愿賭服輸,我們月離宮也不至于要強取小輩的東西?!?/br> 顧皎沒料到月離宮居然如此爽快地放棄了牛首山,不由微微一愣。 牛如雷嘿嘿笑了兩聲,“他一個小輩,孝敬長輩是理所當然的。” 白云懶得理會這打蛇上棍的老東西,他都許諾了,月離宮還會失諾不成?他瞥了一眼坐立難安的玉玲瓏,心中微微輕嘆,到底還年輕,竟然如此沉不住氣,難怪掌門一開始就沒指望她能將這牛首山攻下。 只是她是掌門之女,年紀又小,一個牛首山而已,失敗了又如何?月離宮完全擔得起,又何必如此忐忑不安?白云想起玉琳瑯當年,就覺得玉玲瓏遠不及其長姐。他對玉玲瓏說:“我們走吧?!?/br> 玉玲瓏不可置信道:“現(xiàn)在?” 白云反問:“不然你待如何?”她都輸了,若不是自己出面,她就死在牛青尾手下了,現(xiàn)在牛如雷也來了,她還想要牛首山不成? 玉玲瓏不甘心的咬了咬下唇,怨毒的看了顧皎一眼,不情愿的跟著白云離去。 顧皎看著玉玲瓏那怨毒的模樣,覺得她這樣隱約有趙琳瑯的模樣,所以這里到底是幻境還是眾人的前世?她現(xiàn)在遇到了季辛夷、趙琳瑯、陳瑯嬛的前世,還從別人的記憶中看到霍臻,那么這里會不會有自己呢?顧皎心中有種奇怪的直覺告訴她,這里并不是幻境,這里能解開她很多在下界的疑惑。 牛如雷等月離宮離開后,他目光如炬的掃著沉默的兒子和徒弟,顧皎只覺得這目光仿佛要將自己看透了一般,她鎮(zhèn)定的站著任牛如雷掃視。牛如雷凝視兩人半晌,沒察覺出兩人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他對兒子冷笑一聲:“你倒是下得了狠手,這么用鎮(zhèn)山之寶?!?/br> 顧皎垂手道:“孩兒當初只是不想被人拿走牛首山。” 牛如雷見牛白角對著自己還是這沉默怯懦的樣子,不由摸了摸下巴,或許自己之前真是錯了,這小子壓根不是什么怯懦而是會咬牛的狗不叫?不然怎么等自己一立太子就開始嶄露頭角了?牛如雷心中浮起淡淡的不悅:“你可知你這里被人盯上了?”像他這種習慣掌控一切的妖,突然發(fā)現(xiàn)向來不重視的兒子居然一直在騙自己,他心里當然很不開心。 顧皎平靜的說:“孩兒知道?!?/br> 牛如雷挑眉問:“你可有什么對策?” 顧皎道:“只要他們派同階的人來,孩兒就不懼。” 牛如雷譏笑道:“你口氣倒是挺大,沒了鎮(zhèn)山之寶,你還有什么法子阻攔月離宮的百魂大陣?” 顧皎解釋說:“我的鎮(zhèn)山之寶并未徹底損毀,只要用地脈稍加蘊養(yǎng)就能復原?!彼彩橇袅撕笫值?,“我之前不知是誰想要我這牛首山,現(xiàn)在知道是月離宮,下次自然會做更多的準備?!?/br> 牛如雷問他:“你就沒想把牛首山送給月離宮?” “是我的東西,我為何要拱手相讓?”顧皎不假思索地反問,這也是牛白角的個性,許是從小缺愛的緣故,他對自己的東西占有欲特別強。顧皎倒沒這種占有欲,她從小好東西太多了,除了鴻蒙珠以外,別的任何東西她都不在意,不過牛首山干系到自己臉面,顧皎做不出被人打上門,還要把自己臉送上去被人踩的蠢事,即便這身體不是自己的。 牛如雷道:“既然如此,那你就給老子好好守著,要是丟了這牛首山,你就不要再來見我了。” 顧皎暗忖,我不丟牛首山也不會來見你。 牛青尾撓撓頭,“師父,你要讓師弟守著這里,是不是要再給師弟一些護山大陣?還要給我們一些道兵,不然我們不一定能守得住啊。”他們牛首山的道兵是天牛族最差的道兵,當初師弟都是挑別人揀剩的道兵。 牛如雷瞄了一眼牛青尾,牛青尾對著牛如雷傻笑,牛如雷輕哼一聲:“你們想要什么道兵?” 顧皎說:“我想要再多點道兵?!?/br> 牛青尾聞言大急,“師弟!” 顧皎沒吭聲,天牛族又不是什么大族,本身就沒什么實力強悍的道兵,與其找些祖宗回來,還不如多要點腦子不好使、生育率高的雜妖,在戰(zhàn)場上個人實力發(fā)揮的余地很少,大部分時候她只需要道兵聽話即可。 牛如雷這下真對這兒子刮目相看了,若不是他沒發(fā)現(xiàn)這小子識海里有不對勁的地方,他都懷疑這小子是被奪舍了,他這平時隱藏的也太好了,“你真只要那些雜妖?” 顧皎說:“我修為不夠,資源也不多,太好的道兵我也養(yǎng)不起。” 牛如雷道:“你若是能好好守住牛首山,日后有你晉階的機會?!闭f著丟了顧皎一個陣盤,“道兵我隨后派人送來?!闭f罷他轉身離去,若不是這兒子突然改變了行事作風,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壓根不會走這一趟,現(xiàn)在確定了牛白角沒被人奪舍他也就放心了。 顧皎等牛如雷離開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氣,祖母果然沒騙她,她說過只要自己不露破綻,即便是帝君都不一定能發(fā)現(xiàn)天心魔的存在。顧皎之前都沒聽母親說過太陰族有這功法,她懷疑這功法可能在洪荒時期,最晚在上古時期就失傳了。 顧皎暫時守住牛首山后,依然沒有完全開放牛首山的護山大陣,她這一戰(zhàn)贏了,為她贏得了不少妖心,顧皎借此機會頒布了不少禁令條款,將牛首山上下很是調整了一番。牛如雷也如約送了五萬道兵過來,有了這五萬道兵,顧皎能做的事就更多了。 她讓這些道兵晚上修煉,白天替自己開山種地,依托山中的靈脈種植各種靈植,爭取讓自己領地中的靈植跟靈脈相輔相成,實現(xiàn)一個良性循環(huán)?;蛟S是洪荒資源太豐富的緣故,這里大部分修士都沒有后世修士那種精打細算,找到了靈脈也不敢輕易開采,只敢靈脈潤養(yǎng)靈植和山川河水。 顧皎在風風火火地搞領地建設,白骨仙君的領地卻一點聲響都沒有,甚至連月離宮都消停了很多,這讓顧皎很是詫異,難道月離宮的自尊心那么強,輸了一次就自動放棄了?不再施陰招了?這一點都不像魔門作風啊。時下還沒有玄門和魔門之分,不過顧皎下意識的將月離宮代入了后世的魔門,這玉家的這行事作風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主人,您說您明天就送我去神霄宗?”辛夷驚訝的看著顧皎:“您這么忙,還是我一個人去吧?!爆F(xiàn)在牛首山各項措施都剛開頭,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徹底步入正軌,她不能讓主人把時間浪費在自己身上。 顧皎說:“我也想去神霄宗看看,這里的事有你父親和總管去做,不用擔心?!鳖欚ê苡凶灾鳎贫ㄓ媱澾€行,但論執(zhí)行力十個她都比不上辛夷的父親,與其做自己不擅長的事,還不如把這些交給行家來做。 再說祖母辛苦送自己來洪荒,又不是讓自己來山寨建設的,是讓自己來開眼界的,她不只想去神霄宗看看,她還想去月離宮,自從顧皎見過玉琳瑯和玉玲瓏姐妹后,就一直想去月離宮,月離宮很有可能是自己來洪荒的主要原因,祖母送自己來洪荒,到底是想告訴自己什么呢? 顧皎想深入月離宮,月離宮的掌門也在查探著牛首山的情況,她對牛白角興趣不大,像這種因身世緣故,蟄伏數(shù)千年,一朝性情大變的妖她見多了,再確定他沒有被奪舍后,她就沒有太多關注了,她將注意力都放在了奪舍阿柳的人身上。 “你說你當時沒發(fā)現(xiàn)阿柳被人奪舍了?”月離宮的掌門柳眉緊蹙的問,跟落落大方的玉琳瑯和貴氣端莊的玉玲瓏相比,月離宮掌門長了一張柔弱可人的臉,她顰眉時楚楚可憐的模樣,足以讓所有見過她的人都為之瘋狂。 玉琳瑯在meimei面前漫不經(jīng)心,面對母親卻十分恭敬,她低頭答道:“我當時沒發(fā)現(xiàn)阿柳被人奪舍了,是阿柳看見我詫異的樣子引起我的懷疑,我也只是試探一下,沒想她居然立刻自爆離開了?!?/br> 掌門若有所思問:“所以你也不確定阿柳到底是被何種方式奪舍的?” 玉琳瑯低聲道:“是的?!?/br> 掌門沉默不語。 玉琳瑯等了好一會,見母親始終不說話,她輕聲問:“母親,您是擔心奪舍阿柳的人是族里人嗎?” 掌門搖頭:“我不是擔心這個。”她抬眉看了一眼在琉璃鏡中的女兒,“罷了,你退下吧?!?/br> 玉琳瑯恭聲道:“孩兒告退?!?/br> 掌門等玉琳瑯離開后,也沒有離開琉璃鏡,她靜靜地凝視著琉璃鏡,“你們又跟別人合作了?” 琉璃鏡沉默了一片,浮起了一層淡淡的白霧,霧中傳出一個極好聽的聲音,只是這聲音雌雄莫辯,“我既然答應跟你合作,又豈會另外找人?” 掌門淡淡一笑:“那可說不準,你們何時有信譽了?” 那聲音輕嘆一聲:“你既然如此不信我們,為何又要跟我們合作?” 掌門冷聲道:“各有所需罷了。” 那聲音含笑說:“既然如此,你可考慮好了?” 掌門不答反問:“窺探吾女的那人可是你們的合作者?她用的是何種功法?為何沒有觸動我在寶船內的陣法?”掌門做好了玉玲瓏會失敗的準備,但她以為會是牛如雷從中作梗,沒想到那廢物居然連牛白角都沒斗過。 “我不知?!蹦锹曇綦y得老實的回答說:“我只跟你合作過,不過能躲過你的陣法,又不被你女兒察覺,我估計應該也是我們族人?!?/br> 掌門冷聲問:“你的族人你都不知道動向?” 那聲音反問:“你可知你們太陰族人的動向?”掌門沉默,聲音淳淳善誘道:“你看無論你答不答應,至少你們族人已經(jīng)跟我們合作了,你真不考慮我們之間的合作?” 掌門幽幽道:“我若跟你合作,回頭我就是你的傀儡了。” 聲音笑道:“你對自己如此不自信?” 掌門說:“你們天心魔一族連帝君都能暗算,可何況我一個小小的仙人?!?/br> 聲音道:“你放心,我還不至于會暗算我的合作者?!?/br> 掌門明眸微閃,不算暗算合作者這話聽聽就算了,別說天魔一族本來跟他們神族是死敵,就是自己如果得到了想要的,第一反應也是殺這心魔滅口,現(xiàn)在就看誰更技高一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