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到了這個份上，馬小樂陡然覺得一切并非那么高高在上，眼前的譚曉娟，最多也不外乎就是第二個寧淑鳳是了。再想想，也是，不就是建設(shè)局的副局長么，又不是副市長，也沒啥大不了。

    有了這個底，馬小樂膽子大起來，“譚局，你剛才說的那個啥小廣場項目，啥時能有眉目，我能派隊伍了么？”

    “兩天，就兩天！”譚曉娟道，“明天局里剛好有大盤子端出來，就趁這當(dāng)口，我一手安排了。”

    “不用簽合同么？”馬小樂問。

    “那得簽，過場還是要走的?！弊T曉娟笑道。

    “那個你不用多說了。”范棗妮道，“到時譚局會跟你聯(lián)系，需要啥材料證明的你帶過去就是?！?/br>
    “好好好！”馬小樂抹著有點發(fā)麻的嘴唇，打著舌頭說道：“那就麻煩譚局長了?！?/br>
    “小馬喝多了?！弊T曉娟對范棗妮道，“就這樣吧，今天又吃又喝的，估計又要多長二兩rou了?！?/br>
    散場了。

    范棗妮陪譚曉娟一起走，馬小樂自個回去。

    【307】 解決

    回到住處，馬小樂按捺不住興奮，立刻打電話給金柱，要他準(zhǔn)備好隊伍，又能接到個活兒，要上人馬。

    金柱聽到這個消息，也是激動不已，說還真是不錯，看來是個好兆頭，忙問要多少工人。馬小樂愣住了，這事他可沒問，便讓金柱等等，他再問一下。

    通過范棗妮，問了譚曉娟。得知工期不緊，七八個人也夠用。

    為了不出差錯，馬小樂讓金柱帶十個工人來。

    接下來就是等待了，馬小樂一邊盤算著魏東光何時會找他，一邊等著譚曉娟聯(lián)系他。

    先找馬小樂的是魏東光。

    馬小樂不客氣，開口就問魏東光是不是想通了，十幾萬的補(bǔ)償已經(jīng)不錯了，合同應(yīng)該可以簽。

    魏東光也不含糊，說沒想通，十幾萬太少了，起碼得四十萬。馬小樂嘆了口氣，哎呀了一聲，說魏東光看來你還沒想通，完了就掛斷電話。

    五分鐘沒用，魏東光又打了過來，一副討好的口氣，說錢的事先不談，先談?wù)劅煹氖虑椋f感覺沒有煙就要死掉了。

    馬小樂不急不躁，嘿嘿一笑，“魏東光，你開啥玩笑了，還是那句話，沒事就別打我電話?！闭f完，又把電話掛了。

    這次連十秒鐘都沒用，魏東光又打過來了，說再降一點，三十萬吧。

    馬小樂又掛了電話。魏東光又打過來，說再降兩萬。

    如此反復(fù)，最后魏東光哭著說二十萬，不能再少了。

    馬小樂想了想，說十八萬，吉利數(shù)，同意就簽合同，不同意就徹底放棄。魏東光沉默了會，流著淚說先把煙的問題解決了，再簽合同。

    馬小樂說行，明天他會把煙和合同一起帶過去，一把手都辦了。

    魏東光嗚咽著，“你有多少煙？”

    “也不多了，還有幾條?！瘪R小樂微微嘆著氣說。

    事情解決，電話掛掉，馬小樂竟然沒有高興起來，他覺得心頭上解決了個大擔(dān)子，但同時又壓上了另一塊陰沉的石頭，讓他不能也不敢正視自己。

    第二天一早，馬小樂就準(zhǔn)備好了魏東光的拆遷安置合同，但并沒有立刻動身，直到半中午才過去。

    走到半路，范棗妮打電話過來，說如果和萬順意合不來就不要再搭他，以后靠譚曉娟就足夠。

    “棗妮，沒事的，萬順意又不是什么吃人的老虎，有合來合不來的，能賺就賺點，賺不了就算?！?/br>
    “昨天譚曉娟跟我說，搞房地產(chǎn)還有建安的那些人，沒有一個是普通人，要么關(guān)系硬，要么特別壞，而且大多數(shù)還都跟黑社會有關(guān)，你可得小心點。”范棗妮提醒說。

    “我會小心的，棗妮，你不用擔(dān)心，我現(xiàn)在干得都是小打小鬧的事情，不惹事不得罪人。”

    “小樂，我可告訴你，不管做什么都不能亂來，千萬別跟亂七八糟的事纏到一起，要不到時麻煩大了誰也幫不了你。”

    “放心吧，我這么老實，又遵紀(jì)守法，哪里會麻煩?！?/br>
    “你老實？”范棗妮呵呵一笑，“馬小樂我對你還不了解么，你要是老實，那驢都會爬樹了！”

    范棗妮的這個電話，讓馬小樂很有感觸，尤其是想到魏東光的事情，馬小樂心里有點打鼓。

    到魏東光家的時候，沒用多說什么，先甩給他一盒煙。魏東光流著口水顫抖抖地抽了一支，在合同上簽了字，同時也得到了更多的“香煙”。

    離開魏東光家，馬小樂捏著沉甸甸的合同，對他來說，這是一份勝利的果實，但是，他并沒有收獲的快樂感。

    陽光很好，照在馬小樂身上暖和和的，可他有點發(fā)寒，雖然早有預(yù)備，會選個時機(jī)送魏東光去戒毒，但也許魏東光的家庭會因此而支離破碎。

    馬小樂覺得這步棋有點偏，但是，似乎已經(jīng)不能回頭。

    本來簽了合同，馬小樂應(yīng)該直接找萬順意了結(jié)下面的事情，畢竟這筆賺頭對他來說不算小，但他沒有立即去。

    回到住處，馬小樂盡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先不去想魏東光的事，安慰自己反正到時會救他一把?，F(xiàn)在要考慮的事情是，該找個地方讓金柱帶來的人住下。

    馬小樂決定下午去市區(qū)南入口附近看看，找個便宜點的房子租下，工人住的地方得靠施工地近，那樣才方便。

    到了下午，還沒出門，馬小樂接到譚曉娟的電話，要他到建設(shè)局找她，要交待下小廣場修建的事情。馬小樂當(dāng)然不會耽誤半點功夫，立馬打車過去。

    譚曉娟告訴馬小樂工程體量很小，總投資二十多萬，將近三十萬。

    “譚局，能問你個事么？”馬小樂坐在譚曉娟對面的沙發(fā)上，兩手搓著。

    “當(dāng)然呢，你是小范的朋友，又是老鄉(xiāng)，用不著客氣，我跟小范是很好的朋友！”譚曉娟輕輕靠在轉(zhuǎn)椅背上，兩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微笑地看著馬小樂。

    “呵呵，那好啊?！瘪R小樂抬手抓了額頭，像是在遮羞，“譚局，你說工程上的事，一般怎么算賺頭，就說這小廣場修建，二十多萬，能賺多少呢？”

    “哈哈……”譚曉娟仰頭笑了起來，馬小樂看到了她白皙的脖子，還沒有什么贅rou。

    “譚局，你笑啥？”

    “哎，小馬，看來你真是個新手。”譚曉娟看著馬小樂，道：“要我怎么說呢，往后你多干干就知道了，但根據(jù)我的標(biāo)準(zhǔn)，一般來說，能拿到工程造價的百分之三十左右就差不多了，做工程的，心不能不黑，但也不能太黑。”

    “嗯，多謝譚局長，我有數(shù)了?！瘪R小樂起身告辭。

    臨走的時候，譚曉娟讓他明天帶著材料到工程科找張科長，把合同簽一下。

    出了譚曉娟的辦公室，馬小樂使勁嗅了嗅鼻子，他覺著譚曉娟的辦公室里有股好聞的香味，有種像當(dāng)初在小南村聞到吳儀紅身上味兒的感覺，有股沖動。

    這一次，馬小樂感到很充實，說是到市里來闖蕩，這才是腳踏實地呢，從萬順意手里接的拆遷活，感覺很虛飄。但是話說回來，虛飄是虛飄，卻很實惠，馬小樂打算第二天下午去找萬順意，那可是二十五萬元的賺頭！扣除開支，包括給魏東光戒毒，那也得剩將近二十萬！“娘娘的，這年頭咋回事，賺錢就這么容易？”馬小樂搖頭笑著。

    回到住處，一開門，馬小樂被著實嚇了一跳！

    【308】 進(jìn)駐

    一屋子人，地上躺的都是，小小的客廳就留下點過腳的地。

    “馬大，回來了！”金柱聽到開門聲跳了過來，“人全帶來了，家伙也差不多都齊，不過沒啥機(jī)械，到時恐怕要租用。”

    馬小樂這才仔細(xì)看了看，來的人全是鄉(xiāng)鄰模樣?！霸趺炊继傻厣夏?，鋪個破草席子，那多寒磣吶！”馬小樂進(jìn)了屋，對金柱說道，“下午和你出去，到市區(qū)南入口附近租個像樣的房子，再支幾張床鋪，怎么說也得有個樣子嘛！”

    “用不著！”金柱擺擺手，“這個我知道，到時等工地開工，在邊上搭個棚子就成！”

    “那怎么行！”馬小樂搖搖頭，“刮風(fēng)下雨的怎么辦，再說都是鄉(xiāng)親，咱少賺點也得把人給安頓好吶！”

    “馬大，你是不了解了?！苯鹬俸僦毙?，“都習(xí)慣了，干活就住工地，方便著呢。再說了，干這行的，跟牛一樣，吃草睡牛棚，干活特來勁，要是吃好飼料睡好牛屋子，干起活來就沒勁使！”金柱說完，妞頭對工人們笑笑，“大家伙說對不對？”

    “就是，咱就這個命，苦點累點沒啥，就想著到時多拿幾塊工錢，回去還能給娃兒多買幾個rou包子呢！”

    “買啥rou包子，小孩吃的日子在后頭，先買書包，學(xué)好知識考大學(xué)才對……”

    馬小樂聽了想笑，但心頭有點發(fā)緊，鼻子有點發(fā)酸，笑不出來，眼前這些粗糙面孔透出的淳樸讓他很感觸?！靶?，那你們好好干，到時多給你發(fā)工錢！”馬小樂這話說得絕對是真心實意，他甚至想第二天去萬順意那里領(lǐng)了錢，每人先發(fā)點，算是白送。

    “喲，馬大，你可真是！”金柱一聽呵呵笑了，轉(zhuǎn)身對大伙說道：“聽到了么，馬大發(fā)話了，咱們干活時可得盡心吶，可不能干懶散活磨工！”說完，又對馬小樂道，“馬大，我?guī)淼氖畟€人，其中一個副隊長，一個伙夫?！?/br>
    “哦，隊長呢？”

    “我??！”金柱很嚴(yán)肅地點點頭，“他們都聽我指揮！”

    “行，你指揮，到時工地就放給你了?！瘪R小樂點點頭，“我忙其它的，爭取咱們的活兒不斷，那樣才有賺頭！”

    馬小樂的話讓大家伙很有勁，個個摩拳擦掌，說一定要卯足了勁干。

    當(dāng)天晚上，馬小樂帶著一幫人到了一個小飯館，結(jié)結(jié)實實地點了一桌子葷菜。金柱也不客氣，對大家伙說猛吃啊，吃飽了攢勁，過兩天開工給我往日死勁里的干！

    酒足飯飽，更好安頓了。一家伙人擁進(jìn)了屋里，在草席子上展開了自帶的棉花被?？吹贸觯蛔佣际桥私o準(zhǔn)備的，拆洗的干干凈凈，疊捆得很有板樣。可這些男人們根本就沒那個心思在意，三兩下拽斷了繩子，抖開被子就睡下。

    馬小樂瞧著橫七豎八地躺了這么一地人，自己有點不好意思進(jìn)臥室睡床。不過想想也有安慰，起碼他感覺自己能那么想還算是有良心，有些迫不得已的事，也不必太上心。

    想至此，馬小樂躺在床上安然入睡，直到天大亮。

    起床之后，早飯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金柱買了一大堆油條、饅頭，還有咸菜，喝白開水，再有就是昨晚在小飯館里打包回來的剩菜。

    金柱見馬小樂起來了，含著一嘴饅頭渣子說道，“馬大，給你買了碗豆?jié){，趕緊趁熱喝了！”

    馬小樂走到桌前，拿起焐在熱水里的豆?jié){袋子，拎了一個小口子，將豆?jié){倒進(jìn)了暖水瓶，“金柱，你讓我一個人喝豆?jié){，我喝得下么！”

    倒完豆?jié){，馬小樂兩手叉腰，挺著肚子，“各位，等會就去建設(shè)局簽合同，盡快去看看場地，然后把你們帶過去！”

    馬小樂嚼了一個饅頭，兩根油條，抹抹嘴就出門了。下樓梯的時候，馬小樂抓著扶手，一步三個臺階。來到街上就打的，時間不能耽誤。

    一路上，馬小樂的心思沒停下，下午的事情還得想著呢，去找萬順意，他不知道萬順意會不會痛痛快快地把那二十五一把手給他。印象里，馬小樂覺得做生意的都喜歡拖款子，還會搞三角債，反正最后都有疙瘩。不過馬小樂又想到萬順意多少會考慮范棗妮的面子，還不至于很多分。

    車子開得很快，沒多大會就到了建設(shè)局。馬小樂也不羅嗦，按照譚曉娟昨天說的，直接來到工程科。

    “你好，哪位是張科長？”馬小樂敲開門很客氣地問。

    “我就是。”一個鼻梁上架著眼睛的中年男人抬頭道，“嘛事？”

    “哦，那個合同的事?！瘪R小樂直接把帶來的材料放到辦公桌上，小聲道：“譚局長讓我來找你的，簽合同?！?/br>
    “哦，知道了?！毖坨R張一下笑了，點點頭，“你坐會，馬上就好，簽幾個字就行?！?/br>
    馬小樂一看眼鏡張很好說話，立刻掏出煙來。眼鏡張擺擺手，“謝謝，不會抽，你自己來?！?/br>
    也就一支煙功夫，事情辦畢。

    眼鏡張和馬小樂一起走出辦公室，“馬總，你和唐局長家是什么親戚？”

    馬小樂一聽這話，知道不能亂說，得順著眼鏡張的話說，“哦，當(dāng)然是要緊的親戚了，不過我跟你說了，怕譚局長不高興，所以還請張科長理解?！?/br>
    “呵呵，理解理解?！毖坨R張笑起來，“其實這話本不是我該問的，就是好奇而已，因為感覺你不是一般人，一手字寫得那么漂亮，絕不是那些胸?zé)o點墨的粗人?！?/br>
    “張科長，你抬舉了。”馬小樂笑笑，“我干這行，說實在的，也是迫不得已?！?/br>
    “嗯，別說什么迫不得已，你要是干下去，肯定能賺足了！”眼鏡張笑道，“我看人，一般不會走眼的?！?/br>
    “那就托你口福了！”馬小樂道，“我要是發(fā)大財了，肯定忘不了你張科長！”馬小樂說忘不了，不是客氣話，他覺得縣官不如現(xiàn)管，工程科，管得不就是些工程么，關(guān)系搞好了，哪能沒有好處。

    眼鏡張拍著馬小樂的肩膀呵呵直笑，不過沒再說是，只是讓一個姓王的科員把馬小樂領(lǐng)到市區(qū)南入口，把實地指給馬小樂看了，說一切施工要求都在材料里。

    回住處的路上，馬小樂很輕松，看來事情都挺順。

    金柱到底是個急性子，馬小樂回去把情況一說，他立刻就帶人走了，說能抓一秒是一秒。馬小樂也不反對，干事正在興頭上，他也坐不住，當(dāng)下就呼啦啦一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