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青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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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的生活簡單,多是習(xí)歌練舞,讀詩看畫,她還是盼著元玨來時,她這談吐能似那些老道的姊姊們高雅些,畢竟這身子要讓人取代了,也是很容易的。 這日,她在院中,一個上午功夫, 抄了數(shù)首小詩,畫了幅時花,彈過新曲,又練起老鴇mama要求的新舞蹈。如今,老鴇嬤嬤倒有心栽培她。一來,她在董小雪那處也薰陶了一陣子,底子不錯;二來,既讓元玨看上,得設(shè)法讓他留久些,再多撒些銀子;叁者,她性子溫順聽話,不若董小雪嬌氣,對這陡然獲得的巨酬怎生分配,不敢要求,只想著能照舊領(lǐng)她的些微賞錢作為積蓄,另一些則依照當(dāng)時談定的,留予她哥哥。她卻不知道,他哥哥失了聯(lián)系,早就不再來向老鴇領(lǐng)這報酬。 而月娘,自然不若老鴇mama精打細(xì)算,她只聽話的正在一院梔子香中,試著將一團水袖舞得如花似蝶。 她一進春里流芳,已是十六歲姑娘,早跟不上那些自小在院里練舞的姊姊,但她肢體協(xié)調(diào),勤練了幾回,還有些樣子。 “月娘。” 她才舒展水袖,踩著步轉(zhuǎn)了個身子,卻聽得有人喚她。 月娘聞聲,驚奇回頭,望上聲音來處的樟樹枝。樹枝上一個男人,讓金兒停在手上,仔細(xì)一瞧,不又是那氣質(zhì)出奇的乞丐么? “澈然…?”月娘一陣緊張,忙要他下來:“你…你究竟怎么進來的?不和你說過了,你快出去吧,進來這春里流芳,分秒要算銀子,沒有銀子,護院大哥很兇的。” “不過想來瞧瞧你。”乞丐那俊臉笑起來,仿佛春日融雪,爽朗得令月娘恍了恍神。這院里哪還少見一表人才的公子哥兒,卻也不曾有一個似他這般清絕超凡。 她似乎為那一瞬間的悸動,感到萬分不應(yīng)不該,連忙歛了神,想他…,說了什么來著:“瞧…瞧我,自然…是不行,你這么瞧…,要讓mama知道了,一樣算銀子的?!?/br> “我和你,不算銀子行么?”澈然笑了笑,一雙眼仍凈望著她。他知道她在乎的不是銀子,倒是他這條小命。 聽幾個街上擦肩的文士們感嘆,春里流芳第一代東家,是個因故淪落的朝臣之女,有骨氣有理想,重藝重情,讓身世哀戚的才女,還有個去處。偏偏遇人不淑,經(jīng)營權(quán)落到了金主手里,經(jīng)了幾代,院里低價收攬幼女,才藝培養(yǎng)起來成了撈金工具,論見識論性靈,皆不如前了。也難怪那門面格調(diào)撐得高尚,論價也很是高檔,卻不復(fù)見從前濟貧扶弱的心腸。春里流芳后門,昔有那分送膳房剩食的習(xí)慣,如今為了門面干凈,最討厭的便是他假扮的這等乞丐。要真讓護院瞧見了,尋常乞丐,打死了也沒人吭聲的。 月娘在資深膳房大娘那處聽來這作法,便順道想替她那位在外謀生的哥哥積點陰德。如今,她也才有點權(quán)力能這么做而沒人說話。 而這澈然,好一陣子沒出現(xiàn)在后院,前幾日出現(xiàn),卻是在她院里,讓她急忙打發(fā)走了,這回卻又悶不吭聲地溜進來。 “你…,你這話…可像個盜匪了,快出去吧,當(dāng)心給亂棒打了?!彼唤钟X得,他一定不是真乞丐。這處乞丐,可都還熟諳生存之道。 “你先盜了我一顆心,讓我魂牽夢縈,誰欠誰,難說了?!背喝簧酚薪槭碌卣f著,便等著她那手足無措。 “你…你這人…?!惫灰娫履镉帚队中撸辶讼履_:“別凈胡說,你行行好,快出去吧。你要餓了,我晚點端碗面到后門給你吧?!?/br> 澈然滿足地笑了笑,道:“放心,我四處瞧過,這院子附近沒人?!被蛟S準(zhǔn)確的說,是他落了道仙咒,讓人自行走避了。 他一躍下地,幾步走到她廊下,賞起她木架上一幅晾著的時花圖。 “欸…?你…。”月娘連忙跟上,一臉費解望著他,又時不安的看了看外頭。 澈然淡淡一笑,瞧著畫沉吟道:“你這畫,不如我替你修一修?!?/br> “不…不行…?!彼欠嫞昧送Π嘿F的大片紫色礦畫繡球花,自不能讓他這么隨意糟蹋。 “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彼峁P沾了沾色料,在紙絹上落了幾筆。“細(xì)雨潤物,繡球滿園,何不再畫之青鳥。” “你…?!彼€以為澈然信手將筆這么戳到她畫上,定要毀了她耗費多時才完成的圖。想奪下那筆,卻見他幾筆將那青鳥之身的弧度彎得甚是漂亮,一幅靜物畫登時活潑不少。 “你會畫畫…?!?/br> “不比你好?!背喝粨Q了點色料,替那青鳥上了光影明暗,又點了眼珠子。擱下筆,嘴邊微微泛起笑意。她那不知所措的大眼眨呀眨,好似從前。 在這靜謐的凡間小院,他找著令他安和寧靜,充實而溫暖的那個人,雖然,她并不記得他。 “我…?”她不自覺被他畫出的青鳥吸引,那優(yōu)雅的鳥身,搭在畫面上何其美好?!拔疫@畫技,和你…差得遠(yuǎn)了?!?/br> 她喜歡作畫,這琴棋詩畫和舞藝之中,畫功渾然天成練就得最好,比起姊姊們一點不差。要是不說,人還以為她那一院花燈出自工匠之手。就是這流芳不少裝飾用的畫作,都拿她的。只可惜她這身分低下,不善交際手腕,人要問起了畫,老鴇mama總推給院里其他善畫技又善陪笑的姊姊。她初時還失落,久了,便不太計較,如今讓元玨養(yǎng)著,更是不在意了。 但這澈然,信手拈來的青鳥不僅優(yōu)雅,搭進畫里頭半點不突兀,尋常乞丐…,有這等功力么。她望向他,顯得一臉狐疑:“澈然,你…,是誰?!?/br> 澈然才要開口,卻忽然凝神,查覺到了什么似的。 他連她也顧不得,忽然拔地而起,連步躍出了墻。 “欸…?”月娘又一陣驚奇,這人…簡直難以捉摸,又來去如風(fē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