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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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澈然一驚,連忙回身,難道寰明那頭出了錯么?他極力鎮(zhèn)定著心思,若真讓喬木云彤逮著了人,又能有何種解法。 過不多時,喬木云彤疾風似的踏入了殿,后頭跟了紫鳶,紫鳶身后兩名翼兵拖著的凡女,果真是一臉驚惶的月娘。 云彤一眼對上了他,淺勾了個笑。他千不該萬不該,撕扯踐踏她一片真情。他既無情,便該與她一樣傷一樣痛。 澈然…?月娘見了他,嘴唇無聲蠕動了兩字,又愈發(fā)激動,抖著聲喊了起來:“澈然…?!彪m然她不知道,他還是不是她認得的那個人,相見在這茫茫高天,若不是已讓紫鳶審了一輪,她簡直不相信自己所見所聞,不相信自己還活著。 澈然望著她,抑著焦灼,抑著心疼,無數(shù)念頭飛轉(zhuǎn)。 “你探查龍谷,倒還有閑情入凡救苦救難,贖出這么個凡妓?”無相淡淡問了聲。 “尊上…!” 澈然還沒譜出個說詞,外頭傳來寰明著急的喊聲?!白鹕稀?!” 寰明疾步入殿,朝澈然遞來歉然一眼,連忙一跪一伏,急向祥治與無相解釋道:“尊上,太師,她…她是臣的女人,臣駐守龍谷,與凡界相近,逾矩私通凡人,臣愿請罰,且除她記憶歸凡,再不往來。” “這小妓女嘴上喊得可是澈然。寰明,冒用天少身分胡作非為,可是大罪?!睙o相冷道了聲。 任務(wù)在身卻勾搭凡妓,炎火寰明再皮再愛玩,還沒這個膽。 祥治望了澈然一眼,中氣不太足的話聲仍帶著冷戾之威:“澈然,怎不說話。” 澈然心頭作難,寰明這話,是要攬責替他相保梔月,卻要大大連累他。 澈然緩緩一跪,如今,也只能走個險步:“兒臣…,一時糊涂,招惹凡妓,寰明只是替我善后,不干他的事。” “荒唐!”祥治聞言大怒:“出戰(zhàn)在即,我真不相信你竟這般行事?!?/br> “尊上。”云彤幾步走上前,向祥治一揖,道:“云彤以為,這當前,不讓天少為此事煩心為好,不過一個凡妓,殺了便是?!?/br> 澈然聽了,轉(zhuǎn)著心思,喬木云彤明知這人就是梔月,卻選擇不說,約莫是怕解封者身分比凡妓更難處理。但他反倒以為,招惹凡人,還好辦一些。他靜靜不作聲,只做不見月娘那驚愣心傷至極,已恍恍發(fā)起呆的雙眼。 “紫鳶?!毕橹蔚畹溃骸叭藥С鋈?,滅散凡魂,令她不得再入冥司轉(zhuǎn)生?!?/br> “是。”紫鳶領(lǐng)了令,要上來拉人。 聞言,月娘反而醒了幾分神,驚駭?shù)猛粕蟻淼淖哮S。 “不…不要?!彼龑ι?,已經(jīng)看得很淡,但這些自稱仙神的一群人,卻說著要滅散她魂魄。她以為她這輩子,雖然為妓,沒做過什么惡事,再如何不配為人,也不該是這么被滅為烏有。 “不要…我不要?!痹履餄M眼惶恐,慌張掙扎,卻掙不開押著她的翼兵?!俺喝弧??!彼D(zhuǎn)向他,忍不住凄然道:“我做錯什么…,澈然,我做錯什么。” “天少名諱,是你叫的么?!痹仆D(zhuǎn)來一巴掌扇在她臉上,向紫鳶催促道:“帶出去。” 澈然移步一擋,向祥治一揖,垂首道:“父尊…,請容兒臣執(zhí)刑,以示…悔過之心?!?/br> 月娘一聽,心上重重一槌,還有的幾分不服也滯澀口中,再說不出什么話了。 “好自為之。” 祥治凜望著澈然,終淡淡開了口。 澈然毅然轉(zhuǎn)身朝殿外走,冷向寰明道了聲:“帶她出來?!?/br> “澈然…?!北娔款ヮ?,寰明暗自心驚,卻也不曉得澈然還能如何。 讓寰明帶出了殿,沒了他手勁撐著,月娘腿一軟,跌跪在地?!熬任摇任??!彼Z無倫次,絕望地看著寰明慌亂求救,見到他,除了那張臉,她大概明白,這些時日陪著她的怪里怪氣澈然,其實是他。 寰明死皺著眉,惶惶間還幾度猶豫,違令替澈然搶下她送出翼山,這么搞一場,要賠多少性命和代價。澈然已經(jīng)一把帶過她,顫著手,掌間凝起雷擱在她頭上。 讓那雷光逼在面上,月娘緩緩抬頭,無神的眼溢出兩行淚,她望著澈然,眸光里轉(zhuǎn)了些怨恨。仙凡殊途,連她都知道的道理,他何故招惹她。 澈然極輕道:“月兒,你我是仙,等我…,等我?!?/br> 他極為倉促的解釋,她自然一點不明白。 “等我…?!背喝昏F了心,暗拿捏分寸,直捏碎了她凡魄,滅凡的烈焰騰騰,罩在他倆周身。 一聲慘叫回蕩,寰明不忍地別過了眼。 只要拿到一點就行。澈然忍著心如刀割,等著焰光模糊了她身影,等著她仙魄挨不了痛而游離。袖中他備在身的霜珠旋開,連近身的寰明都沒瞧清,倏然吸納了飛散的梔月仙魄。 澈然手一收。焰光消減,凡魄散盡,月兒空殼似的凡體頹倒在地。 無相走了上來,面無表情,望了澈然一眼,又瞧了瞧那凡身?;仡^向祥治道:“尊上,您要查查么?” 祥治望了澈然一眼,道:“不必了。”又出令道:“太師、天少留下?!?/br> 云彤遠遠看著,挺滿意地向祥治一揖,道:“云彤告退?!?/br> “澈然…?!卞久鬟€驚顫不已,想說些什么安慰的話,澈然一語不發(fā)甩開了他,強斂著心神,回頭入了殿。 祥治前傾了身,盯著跪在殿上的澈然,沉沉一嘆:“你說得不錯,龍谷事態(tài)不明,貿(mào)然出戰(zhàn)玄王有其風險?!?/br> 澈然聽祥治談起了兵,暗松了口氣,馬上接口道:“父尊,青桐真人十分在意龍神一事,他和虛里定然有所作為,不妨守著龍谷,將且觀察?!?/br> “你有幾成把握?龍神解封,于仙界無傷?” 澈然垂首思量,遲疑道:“兒臣…,還不敢斷言?!?/br> 確實這事,當今大淵仙界怕也無人知曉。 “那么,交出來。”祥治望著他,目光凜然。 澈然腦中轟然,刷為一片空白,他像尊石像般跪在殿上,一陣沉沉靜默。 “交出來?!毕橹蔚貜?fù)。 “父尊…,要我交什么?”澈然緊著喉嚨,勉強開了口,他發(fā)現(xiàn)自己話聲忍不住有些顫抖。 “不在云彤跟前質(zhì)問你,是替你這天少留點面子。不代表,你那小技倆能瞞天過海。你不回翼山,卻在凡界藏女人。你當我老糊涂了么?”祥治沉沉震了案,怒道:“還不說,究竟玩什么花樣?!?/br> 澈然只好一伏,將龍神裂魄一事說了?!扒嗤┨摾锾嫠旆采恚瑸橐T出龍神凡魄…她?!?/br> “你想用這理由,留下樹谷梔月么?” “父尊…,她于仙界無傷,為何不能留她…!” “你…!”祥治幾度大怒,已有些不堪。他看了無相一眼,示意無相出言。 無相微微一揖,走了上來,他面色冷淡,同祥治一般半點沒要通融的意思。 “照你之言,她若能誘出龍神凡身,必具備能喚醒龍神的能力。青桐虛里要防,樹谷梔月,不能留。解封這事,當萬無一失,你繼位之戰(zhàn),也不能有半分差池。” “她只剩一點仙魄,還能拿龍神如何!”澈然急切說著,幾乎起了怒氣。 “你會容她一直只是一點仙魄么?”祥治厲聲打斷他,斷然道:“不須同他多言,無相,你動手吧?!?/br> 無相微一頷首,手一揚,使咒招出了澈然暗藏袖中的霜珠。 “師尊…,求您!”澈然再顧不得禮節(jié),想上前奪珠,卻讓無相揚障一擋,隔開了他。 “天少,為了龍谷安穩(wěn),亦避免你天尊之戰(zhàn)分神,為師留不得她?!睙o相將霜珠持在左掌間,落咒旋開雙珠,一縷仙魄溢散。 “不…不要…!”澈然無力地一聲低喊,收緊了拳,死命捶擊在障上。 他憤然一擊,仙障倏然崩裂,碎片在他拳上刺劃了恕道血痕,抬眼只見無相手一揚,青焰烈閃,仙魄滅散,灼燙的流焰噴濺在澈然面上。 他驚駭空洞的雙眼倒映焰火,顫下了一行清淚。 焰光漸漸消淡,無相面無表情,將霜珠遞還與澈然。 抖著接過霜珠,顫巍巍轉(zhuǎn)身離殿,怎么告退,怎么出殿,他已經(jīng)忘了。 痛楚似亂雪崩垣,太痛,他用足以冰封自己,冰封翼山甚至大淵的冷,抑止了心傷,僅存的一點理智,催促他得立刻找到寰明。 所幸一出了大殿,便見著寰明還等著他。 “澈然…。”寰明見了他,急急迎上來。 “梔子實!”澈然顫聲一吼,寰明立刻幻出那梔子實交還與他。他二話不說幻影閃入進德寢房,他掌間的梔子實如今看起來,仙氣裊弱。 “陷于情劫,固然苦痛,學會愛一個人,化劫圓滿,謂之長進?!?/br> 青桐真人撫著長須,曾笑吟吟的這么對他說道。 他確實愛了這么一個人,卻還如何化劫,如何圓滿。 “放過我吧…。我再不相信權(quán)謀中能有什么真情,就是有…,早晚也要消磨殆盡?!睏d月閃爍的淚光,她的話聲、笑影,他不能再承受任何一點失去。 “你會一直這么陪著我么…?!彼膰艺Z,好像還在求肯。 “澈然!”他刀尖才凝咒,寰明破門沖了進來。“你做什么!” 澈然震氣一擋,筑起仙障攔住了他?!俺喝?!”不管寰明怒擊著仙障,他刀尖迅急一落,劃胸剜出了一顆閃耀銀藍光澤的仙心。 顫著手,他讓梔子實落種在心上。她的仙魄不在了,她僅存的靈力與記憶無處能依,只能靠他這心養(yǎng)著,即使這般徒勞養(yǎng)著,也好過消失了。 而他剜了心,斷了情,他陪著她,與她相守,他覺得甚好。 剜心之痛,比他想像的強烈些,他有些不支,凝神盤坐,收口止血,療起一處處寸斷的心脈。 “寰明,別聲張。等我半日便好?!彼粫尨鬁Y諸仙、紅漠赤猙,那些虎視眈眈看好戲的明敵暗敵,撿了便宜。 后來的事,仙史記載,仙界傳頌,他卻半點不在意了。 灰刃回攻紅漠,殺退弋獵之兵,卻將弋獵留給了他。他藏著傷出戰(zhàn),本當不敵。然他暗計,讓弋獵一劍刺進了空空如也的心窩,待他大喜輕防,以千守劍狠將他削成了兩半。 他重傷醒來,得知祥治歸元前,替他療下了傷。宣天旨立他為尊,云彤,為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