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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后宮不受寵的日常[女尊]在線閱讀 - 第75頁

第75頁

    她身體一直不大好,故而新帝也沒給這個小皇姐安排什么要職,六皇女整日因病告假,閑了就來看望賀玉。

    六皇女出生就沒了父親,在宮中長大多有艱辛,她記得清楚,教導(dǎo)她的嬤嬤與她說,她的命,是清宴宮的文持正從鬼門關(guān)里撈回來的。

    她也知道,雖然宮中侍君們都待她不錯,但最關(guān)心她的,還是文持正。

    她記得文持正看她的目光,他是真的疼惜她,持續(xù)不斷的,哀傷又充滿著祝福。

    皇帝駕崩那日,她等在殿外,等的高熱不退,也不敢離開半步,就是為了等小七登基后,與小七說,不要讓賢君去寶德寺,她可以接他回府,為他養(yǎng)老送終。

    賀玉住進(jìn)昭王府后,她無事就來昭王府,就像看望親生父親一樣。

    這反而讓賀玉愧疚,那時他養(yǎng)著三皇女和文寶,實在沒有精力,也不敢再問皇帝討要六皇女。如今六皇女這般回報他,他心里總過意不去。

    后來三九天,六皇女滑到摔傷了頭,賀玉知道后,連夜趕去看望。

    六皇女傷痛中,拉著賀玉的手哭,叫他君父。

    賀玉回來,哭了一場,托五皇女從江南薛家捎回了幾棵桃樹苗,自己留下了一棵,剩下的,都給了六皇女。

    “從前聽先帝說,你父親的名字,就與這桃樹有關(guān)?!辟R玉道。

    六皇女親眼看著這些樹栽下,等來年抽芽時,她身體已好了許多。

    樓英曾叫賀玉不要憂心六皇女:“趙盈這個人,別看平時病歪歪的,指不定是最長壽的。從小生病,不也一路平安長大了嗎?現(xiàn)在連孩子都有了?!?/br>
    五皇女來請安,只聽到個連孩子都有了,她臉上洋溢著笑,說道:“君父,我也有孩子了?!?/br>
    “當(dāng)真?!”樓英和賀玉俱驚。

    “比珍珠還真。”五皇女比劃著說,“我那如意夫君,現(xiàn)在是真的珠圓玉潤了?!?/br>
    賀玉撫著心口,感慨道:“我就知道……你們才多大年紀(jì),自然是要有的?!?/br>
    永安三年,珠圓玉潤的賀謙修平安誕下一個小王女。

    等天氣暖和了,小王女也會跑了,昭王府就常常有她的歡笑聲。

    利皇子也時常來看望,他如今似是要和賀謙修比誰更珠圓玉潤一般,臉一個賽一個的圓。

    樓英就說:“瞧瞧,多好?!?/br>
    多好,每逢佳節(jié),兒孫輩都會到昭王府來,昭王府的一草一木,都靜靜地將歡笑熱鬧鐫刻在了年輪上,一圈又一圈。

    賀玉栽的桃樹長大了,開花那天,是朝露離世九年的忌日。

    前夜,賀玉夢到了他,這天早起,就為他寫了祭文,一張張燒掉。

    站在一旁的珠璣突然哭了起來。

    賀玉問道:“為何這樣傷心?”

    珠璣說,他害怕。

    賀玉不明白,詢問道:“珠璣,你怕什么?”

    “我想讓主子活久些,我死在主子前頭。可一想到我死了,沒人照顧主子,實在放心不下,我就想哭??扇羰潜戎髯油碜?,主子走了,我連祭文都無法為主子寫,想主子了,該怎么讓主子知道?”

    他哭得很痛。

    賀玉聽了,驚訝片刻,輕輕道:“珠璣,我來教你寫。”

    珠璣只是識字,卻不會寫字。

    “這不難?!辟R玉說,“從現(xiàn)在學(xué),十年,二十年,一篇祭文,總是能寫成的。”

    他開始教珠璣寫字,自己閑下來時,就會把還記得的一些事,記錄在紙上,一點點整理好,收起來。

    賀玉教了珠璣十三年,總歸是珠璣離他先去。

    珠璣離開后,他開始專心整理書籍,記錄著生活中的點點滴滴。

    有許許多多舊人在他之前離開。

    永安十九年,皇帝送了他一副琉璃鏡,是宋廉用過的。

    樓英也不怎么愛說話了,一天內(nèi)的多半時間,都是在搖椅上哼曲渡過。

    永安二十一年,六皇女趙盈病逝,那年,昭王府年年盛開的桃花,罕見的未開一朵。

    永安二十三年,一位六十多歲的老太到昭王府拜會賀玉,她從包裹里拿出了還未成書的游記和輿圖。

    “這是我母親留下的?!彼f,“我母親生前所著,有一本《西南山河異志》,聽聞齊王殿下一直在找這本書的手稿,我親來送上?!?/br>
    她的女兒入了這次春闈的一甲,在吏部任職后,接她上京,她就把書稿也帶上了。

    那晚,賀玉把手稿拿給樓英看,兩個人一頁一頁翻著。

    “這是我家,沒錯,就在這座山下,就在這里?!?/br>
    賀玉聽樓英激動地講著,講他兒時的往事,講他的jiejie,他的家。

    永安二十三年,樓英離世。

    皇帝以軍禮厚葬了他,他身披鎧甲,握著未開刃的刀,還有一本《西南山河異志》,葬在了帝陵。

    昭王府,只剩下賀玉一人。

    往后十年里,他送走了meimei,送走了幾個黑發(fā)人,接到了西北發(fā)來的有關(guān)文寶的訃告。

    王府的樹郁郁蔥蔥,他常坐在樹下,脊背挺直,身形幾十年如一日,清瘦如松,端坐著,拿著一支筆,推一推鼻梁上的琉璃鏡,一點點寫著他的回憶。

    到了夜晚,就將他們收進(jìn)匣子,放好。

    他卯時起,酉時息。

    清粥小菜,無悲無喜。

    他看起來,并沒有那般蒼老,神情仿佛從未變過,像一棵活著的樹,安靜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