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學(xué)的證據(jù)已經(jīng)證明，在公元前8000年到6000年之間，人類的生活方式從采集與狩獵逐漸轉(zhuǎn)向種植與馴化?！?/br>
    “也許那時我們的先民偶然注意到了植物的種子散落在土壤之中，過一段時間土地里就會長出了新的種苗。于是他們開始主動將植物種子埋藏在土地里，并因此獲得收獲。”

    “但是，開啟農(nóng)業(yè)革命之后，人類付出的勞動是原先的好幾倍，而食物的選擇卻比以前狩獵與采集時少了不少。人類因為突然增加的勞動，和改變的生活方式，產(chǎn)生了各種各樣的疾病，比如椎間盤突出啦、關(guān)節(jié)炎啦、牙痛啦①……”

    “總之，人們更加辛苦，日子卻有可能過得沒有原來好。”

    “那么問題就來了——究竟是什么讓我們的先民放棄了原有的狩獵生活，而轉(zhuǎn)向種田的呢？”

    “發(fā)現(xiàn)種田的奧秘根本不是什么難事，隨便哪個腦筋活絡(luò)的智人都能想到，主動放棄原有的生活方式才是關(guān)鍵?！?/br>
    丹尼爾的教鞭重重地敲在黑板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卻緊緊地盯著伊南，以至于到后來夢境之中一切都隱去了，只有他那對令人印象深刻的眼睛還在伊南面前，靜靜注視著她……

    ——伊南，這就是你要解決的問題！

    伊南猛地醒來。

    她不想再這樣袖手旁觀。

    她知道自己該怎樣做了。

    *

    第二天清早，伊南找到了歡，問：“我能向你討一點面粉嗎？”

    歡惶恐地回答：“神，您千萬不要這樣說！”她趕緊引伊南去她們的谷倉，指著堆在地上的小麥說：“神，您要多少，我們給您現(xiàn)磨！”

    對于同性別的“神”，歡對伊南的信任程度明顯要比她的丈夫高出一大截。

    伊南見到那谷倉地勢低洼，麥粒堆放在倉內(nèi)陰暗潮濕的角落里，很容易霉變，而且容易造成鼠患。她忍不住皺眉——但這些還急不得，她首先要做的，是讓無名部落的人嘗到比烙餅更加美味、容易咀嚼的小麥制品。

    面粉是將麥粒在兩塊石頭之間一點一點現(xiàn)磨出來的。伊南一面觀察全過程，一面在心頭暗暗記下：如果不能很快造出風(fēng)車或者水力磨坊的話，那么至少先教這些村民們學(xué)會使用石磨。

    磨出面粉之后，伊南讓她的小跟班少年丹去取了清水來，由她加入面粉之中，和成一個面團(tuán)，然后用寬大的樹葉整個兒蓋住。

    “它就歸你養(yǎng)了?！币聊习训そ羞^來，把面團(tuán)托付給丹。

    少年丹張大了嘴，沒能說出話來：這，這個面團(tuán)也能養(yǎng)的嗎？

    “好好盯住它，視線不要離開它，這樣它就能順順利利地長大?！?/br>
    丹：“……長大？”

    伊南點頭，自己也有點兒想笑：“是的，長大。你耐心地替我看住它，每一個小時……嗯，每隔一會兒檢查一下，等到它看起來有點兒白，有點兒胖，表面有氣泡……就來叫我，那時它就長大了。”

    伊南說完就離開了部落駐地，留下少年丹一個人在那里目瞪口呆地養(yǎng)面團(tuán)。

    她這是故意給丹一個看似荒謬的任務(wù)，以此考驗丹的耐性，以及他是不是真的對自己保有足夠的信任與“虔誠”。

    但若說丹在“養(yǎng)殖”，那也沒說錯。只不過丹養(yǎng)的不是面團(tuán)，而是酵種。

    酵母菌作為一種古老的菌種在這個地球上無處不在，在伊南和面的短短一會兒功夫之中，應(yīng)該就有酵母菌落在面團(tuán)里。

    酵母菌需要的，正是面粉里含有的糖份、水，和適當(dāng)?shù)臏囟?。美索不達(dá)米亞平原氣候溫暖，酵種應(yīng)當(dāng)很快就能自我復(fù)制繁殖，讓面團(tuán)白白胖胖地“發(fā)”起來。

    這樣很快就能有松軟的面包了。

    伊南離開部落，奔波了一天，大致弄清楚了部落周圍是什么樣的地形，有什么樣的資源。她回到部落駐地，見到少年丹真的寸步不離地守在面團(tuán)跟前。

    丹見到伊南的時候，滿臉興奮，沖伊南招手：“伊南我的神，它長大了，真的長大了！”

    伊南來看，果然見到樹葉下面的面團(tuán)發(fā)白，有一兩處地方表面出現(xiàn)了氣泡。

    “很好，你已經(jīng)把它養(yǎng)大了一丁點兒?！币聊峡滟澋?，少年也很得意，把胸膛挺起。

    伊南卻把這個面團(tuán)分成兩半，有氣泡的地方留下，沒有氣泡的拿去給了歡做今天晚上的烙餅。她又從歡那里取來了一半量的面粉和水，和原先有氣泡的面團(tuán)一道，又揉成了一個面團(tuán)，再交給丹：“繼續(xù)養(yǎng)！”

    丹：……？

    “晚上也要讓它待在溫暖的地方哦！”伊南囑咐。

    丹望著伊南那張美麗明艷的臉，傻乎乎地答應(yīng)：“好……”

    當(dāng)晚，丹睡覺的時候，就也捧著這一團(tuán)樹葉裹著的面團(tuán)。

    第二天，面團(tuán)接著長大。伊南依舊把氣泡多的一半留下，再添一半面粉和水。

    丹直了眼：“還要繼續(xù)養(yǎng)？”

    伊南：“對！”

    丹：……！

    到了第三天下午，伊南揪了半個白白胖胖的面團(tuán)，拿去給歡，請她加入今晚用來做餅的面團(tuán)里。

    到了晚上，整個部落就都嘗到了一種新奇無比的面食。

    這種面食表面和烙餅一樣，有被guntang的石板炙得硬脆的外殼，但是內(nèi)里又蓬松又柔軟，口感和原先的烙餅相差很遠(yuǎn)。將這面食一撕開，混著麥香的蒸汽立即撲面而來，可以看到這種食物里遍布著大大小小的氣孔——和以前的烙餅完全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