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處處是哭聲。人們像是第一次意識到戰(zhàn)爭的慘烈一樣。

    經(jīng)歷了千難萬險來到城里的外鄉(xiāng)人，現(xiàn)在卻都像是做了錯事一樣，不知該上前去撫慰那些痛失親人的家屬，還是應(yīng)該好好道歉。

    吉爾伽美什拉著伊南，兩人同時穿過悲悼的人群，心情十分沉重。

    誰知他們竟然被一隊?wèi)?zhàn)士喊住了。這些年輕的烏魯克戰(zhàn)士大著膽子叫住王和他的友人，就是向他們倆致謝的。

    “王，如果今天沒有您，我們早就沒命了。陰間是那么可怕的地方，能不去最好不去。”

    “是呀，今天若是沒有城頭上的幾位放下繩索，我們可能真沒法兒活著回來?！?/br>
    伊南很有些激動，她忍不住小聲問：“可是……可是是我代替王下令，收起吊橋關(guān)上城門，不放你們進(jìn)城的……你們，不怪我嗎？”

    這些戰(zhàn)士們聽見了伊南的話，紛紛奮力搖頭。其中一個大聲說：“我們的責(zé)任是保護(hù)烏魯克城，不關(guān)城門烏魯克就會面臨危險。您護(hù)住了城里的老老少少，我們，我們只有感謝您的份兒?！?/br>
    伊南松了一口氣。

    而她身邊的吉爾伽美什則輕輕地吐一口氣，說：“王也同樣感謝你們的犧牲與付出?！?/br>
    “但是這筆賬，王一定會帶著你們，從阿卡德人那里討回來！”

    吉爾伽美什斬釘截鐵地說。

    *

    在接下來的日子里，烏魯克人和阿卡德人再次經(jīng)歷了數(shù)次激烈的交鋒。

    阿卡德人想盡了辦法，想要突破烏魯克的城墻。他們從幼發(fā)拉底河上游的村落里俘虜了大量的平民，逼迫他們攜帶著工具來到烏魯克城下，試圖填平壕溝，并且挖掘地道。

    這是因為阿卡德人從一些小城邦和村落那里獲悉，烏魯克的城墻有些問題，如果挖掘地道，挖松他們的地基，烏魯克的城墻會自然而然地倒塌。

    于是，阿卡德人押著劫掠來的民夫，使用著他們的工具，來到烏魯克城下。

    他們不是卓越的工程人員，因此挖了幾次地道，最后地道都塌了，把阿卡德自己人壓在地道里面。

    但是不多時，阿卡德人掌握了訣竅，他們不再自己動手，而是命令當(dāng)?shù)氐钠矫駝邮滞诰虻氐溃矫裰薪K于有人為了他們自己的安全著想，獻(xiàn)出一計：挖掘地道，然后在地道中用木料梁柱做支撐，避免塌方，同時在地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接近烏魯克的城墻。

    阿卡德人欣然采納了這一計策，并強迫這些平民們挖掘地道——這很快被烏魯克人發(fā)現(xiàn)。

    烏魯克人每天都會在城墻邊緣放置規(guī)格統(tǒng)一的陶杯，陶杯里盛著水。王的衛(wèi)士在城墻上巡視的時候，不會用這些水解渴，而是會檢查杯中的水。如果陶杯里的清水表面會莫名其妙地出現(xiàn)紋路，那么這個方向的地下，可能就會有問題。

    這時候，烏魯克人只要派民夫出城，找到地道挖掘的地點，然后用鏟子在地面上敲擊幾下，往往就能讓地表下陷，讓那些灰頭土臉的平民們從地坑中露出頭。

    此時不降，更待何時？——這些被阿卡德人劫掠而來的平民，多大立即向烏魯克人投降，輕輕松松地擺脫阿卡德人的控制，進(jìn)入烏魯克城。

    那邊阿卡德人無法突破烏魯克人的城墻，這邊吉爾伽美什也沒辦法突破阿卡德人的包圍，無法實現(xiàn)他身為王許下的諾言，向阿卡德人討回血債。

    吉爾伽美什經(jīng)常帶著他的“友人”一道在烏魯克城里巡視。吉爾伽美什走在烏魯克城中，向民眾與戰(zhàn)士們舉手慰問，滿面春風(fēng)。伊南卻能留意到他其實心事重重——

    圍城絕不能持久。

    現(xiàn)在看起來烏魯克城容納了四面八方的農(nóng)戶、牧民，有水路可以與外界溝通，以王室的財力能夠從附近的城市買到糧食。但是所有人得在烏魯克城里住多久？幾個月，一年？

    ——都不行。如果到了冬季，農(nóng)民還不能出城去修整他們的田地，這些田地一開春就要拋荒。

    如果烏魯克周邊這大片大片的肥沃土地全部拋荒，明年等待著人們的，就將是糧食短缺，是饑餓與疾病。

    伊南了解吉爾伽美什的心事，知道他正為這事發(fā)愁。可是她也有些一籌莫展——

    畢竟阿卡德人太過強悍，他們騎在公牛上作戰(zhàn)，來去如風(fēng)，簡直不亞于后世的騎兵。

    阿卡德人一見到烏魯克的大隊人馬出城，就會挑選一些“瘋”勁兒十足的公牛，在它們犄角上綁刀，尾巴上點火，讓它們成為“火?！?。

    遇上“火牛陣”，烏魯克人除了退回城中，拉起吊橋之外，還真的沒有什么太好的辦法。

    于是，伊南一邊隨著吉爾伽美什在烏魯克城中巡視，一邊思索著有沒有解決辦法。

    她跟著吉爾伽美什來到了烏魯克城中的糧倉，正巧見到糧倉中為了解決鼠患，特地準(zhǔn)備了誘餌和陷阱，一次性抓到了滿滿一大袋肥碩的田鼠。

    “王，應(yīng)該拿它們怎么辦？”

    負(fù)責(zé)管理糧倉的官員把裝滿了田鼠的麻袋重重一踢，開口向吉爾伽美什詢問。

    伊南跟在吉爾伽美什身后，看見那只袋口雖然被扎緊，但依舊時時刻刻在蠕動的麻袋，只覺得頭皮一陣一陣地發(fā)麻。

    “還能怎樣，整袋扔到幼發(fā)拉底河去?！奔獱栙っ朗驳胤愿馈Ｋ郧奥犚聊险f過，這些生物很可能會在城市里傳播疾病，鏟除是最妙的解決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