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烈烈趙風(fē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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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者匹夫五十而士。天子諸侯子十九而冠,冠而聽治,其教至也。”雖然很多諸侯國都行冠禮,然而冠禮的年齡并不是相同的,魯國一般在十二歲行冠禮,周天子一般是十五歲左右,而趙國一般在十九歲左右。這個時候,各國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的一套禮儀體系,在一些細(xì)枝末節(jié)上,并沒有太多的共性,只不過在一些重大的事情上,還是一致的。比方說,行冠禮,必須在祖廟所在。 趙國的祖廟在晉陽。長期以來,這里都是趙國公族盤踞的地方。而且,毫不客氣的說,這里也是趙雍的維新三策執(zhí)行最不徹底的地方。一大批趙雍的叔伯兄弟,都在此養(yǎng)老居住,他們已經(jīng)形成了自己的小圈子,別人就算是想進(jìn)來,都進(jìn)不來。 本來趙雍對于這座城市充滿了期待,但是當(dāng)看到城門口,稀稀拉拉的歡迎人群的時候,心里非常不舒服。他悄悄點了一下,除了官吏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公族中人出來相迎,這本身就是一種態(tài)度這座城市不歡迎他。 “君上?”看著趙雍勒馬不前,趙豹有些疑惑。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趙雍的意思,遂低聲勸道“君上,此事不宜速決,待到冠禮之后,再做處理才好?!?/br> “嗯,走?!壁w雍點點頭,也很快過來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遂在城門口接見了官吏之后,和大家一起入城。 晉陽也有王城,但是很久沒有人居住,很多都已經(jīng)懶得修繕。趙豹因為主持此事,是以早早就安排了進(jìn)行宮殿的修繕工作。不過,趙氏祖廟還是灑掃一新,倒不用怎么修繕。畢竟這里是趙氏子弟盤踞的地方,對祖廟還是非常精心的。 有云人生十年曰幼,學(xué)。二十年曰弱,冠。三十曰壯,有室。四十曰強(qiáng),而仕。行冠禮,代表著一個人的成人,其行為需要負(fù)責(zé)。而冠禮之中最重要的,就是加冠。 一般情況下,士人冠禮都是三加,即三加其冠,有淄布冠、皮弁和爵弁。每一次加冠,都有祝辭,大意是希望加冠者成人之后,能夠生活幸福富足,很快走上建設(shè)偉大趙國的小康之路等等,不一而足。而且,一般都是有人親自給他戴上。 而身為諸侯和天子,一般都是四冠,不過第四冠非常特殊,是袞冕,也就是趙雍大朝會時必須穿的東西。很多人覺得這屬于職業(yè)裝,并非在冠禮之類,所以眾說紛紜,并沒有統(tǒng)一的說法。 可以肯定的是,諸侯和天子都是自己加冠而非別人授冠的。所以雖然作為授冠人,肥義也只不過禮貌的從趙豹手中接過冠冕,然后俯身交給趙雍,由趙雍親自帶上。這一點就看出諸侯和天子的不同了,要知道,除了這兩種身份之后,都是別人親自給帶的。 當(dāng)肥義接過趙雍代表諸侯的趙雍身著七章紋樣鷩冕之服,下著赤舄,上戴象征諸侯的七旒七玉冠的時候,肥義忍不住常舒了一口氣。終于,等到了趙雍冠禮這一天。這一天之后,趙雍就是真正意義上的趙國諸侯了,從今天開始,趙雍的每一道命令都代表了趙國的態(tài)度,別人也會將他當(dāng)作真正意義上的國君相待了。肥義等待了這一天等待的太久了。 然而,當(dāng)趙雍穿戴好之后,依然沒有走出祖廟,而是眼睛依然看著自己。肥義看了一下趙豹,趙豹也有些納悶,心想,難不成我遺忘了什么東西沒給準(zhǔn)備不成? 但是他仔細(xì)找了很久,重新捋了一遍流程,發(fā)現(xiàn)什么東西都沒缺,什么流程都沒錯啊。他疑惑的看了一眼肥義,肥義也是一臉茫然的看著他,不知道趙雍是什么意思。趙豹于是大著膽子,對趙雍說道“君上,四加已成,可以去廟外拜謝賓客了?!?/br> “完了?不對,我的劍呢?”趙雍茫然說道。 肥義兩人心中大駭,原來這位還念念不忘自己的武器呢。趙豹于是微笑說道“君上,冠禮,都是沒有佩劍的?!?/br> 趙雍看著兩位,知道這兩位肯定不會騙自己。不過他還是說道“既然沒有說,倒也無妨從孤做起。”說著,也不待肥義授予,親自取過自己的佩劍,徑直走向祖廟之外。 祖廟外面,來觀禮的數(shù)千賓客,見四冠齊備之后,趙雍還沒出現(xiàn),正在納悶,卻見趙雍穿著袞服走了出來,向自己行禮,但是最惹眼的,卻是他手中的那把青銅劍。眾人忍不住竊竊私語,難道行冠禮,開始流行佩劍了? 向賓客行禮之后,趙雍走到平臺之上,看著廣場上密密麻麻的士卒,想起了電視中一個經(jīng)典的橋段。忍不住將劍高高舉起,在眾人的迷茫中,“錚”的一聲拔出佩劍,向天一揮,似乎要刺破蒼穹,然后大聲對著眾士卒吼道“刀劍所向,戰(zhàn)無不勝!” 迎著烈烈長風(fēng),代表趙氏公族的鴻鵠圖騰旗翻卷飛揚(yáng),吞滅著身后的篝火,猙獰著笑著。臺階下的士兵,大部分都是跟著趙雍北去代郡的百金之士。此次作為護(hù)衛(wèi),來晉陽觀禮。當(dāng)他們看到趙雍的身影,伴隨著身后的旗幟和篝火重疊在一起時,和趙雍一起出生入死的景象又出現(xiàn)在面前,終于,眼前這個君上,和當(dāng)時行軍中的統(tǒng)帥疊加了起來,看到了他的佩劍,又仿佛看到了那個在中山軍中四處沖殺,帶領(lǐng)他們逃出生天的統(tǒng)帥。 突然,前排的士兵第一個跪倒,朝著趙雍行禮,緊接著,所有的士兵都漸次跪倒,匍匐在地,然而不知道是誰,帶頭吟唱道“六月棲棲,戎車既飭。四牡骙骙,載是常服。玁狁孔熾,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國?!?/br> “司徒大人,您是否看到了?” “我看到了,司寇大人。”趙豹擦了擦臉上的水氣,淡然說道“民心所向,天意啊。” “民心所向,的確是天意啊。”肥義也擦擦臉上的水氣,“不過這樣一來,也是向晉陽的老家伙們示威吧。” “誰說不是呢?咱們這位君上,城府真的很深啊!” 第二天,冠禮結(jié)束之后,按制當(dāng)邀請賓客謝禮。當(dāng)趙雍來到大殿之后,發(fā)現(xiàn)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充滿了敬畏。這種敬畏,是一種弱者出于本能的警惕性。他知道,昨天的效果,非常好。 來參加宴會的,大部分都是趙雍的叔伯輩們。他們有一些人已經(jīng)不問政事多年,但是依然在朝中保持著影響力,有些人依然在為官,但是也都在晉陽、中牟這樣的地方。很少去邯鄲為官,究其原因,就是政治氣候不同。只不過為了保持自己的話語權(quán),推舉趙成作為這些人的代言人罷了。 “各位叔伯,孤今日始行冠禮。按禮制,本應(yīng)遍訪各位才是,然而邯鄲事務(wù)繁雜,不能久留,才在此地略備薄酒,遍邀諸位。”趙雍舉杯,說出自己的目的,“昔年趙文子行冠禮,遍訪欒伯、駒伯,甚至韓獻(xiàn)子等晉國大臣,以求成人之道。今日孤在這里,欲求各位將成人知道予以告誡,望各位叔伯予以指教?!?/br> 昔年,趙文子行冠禮,按制要遍訪諸卿。作為趙家的子弟,趙文子拜訪的就是和趙家齊名的其他晉國五卿。包括當(dāng)時韓氏的先祖韓獻(xiàn)子。以此就成為了趙氏冠禮的傳統(tǒng)。趙雍在這里說出來,也是經(jīng)過趙豹提醒,以防止他忘了規(guī)矩。 眾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他,都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趙雍的右手邊,那個頭發(fā)花白的老人身上。 老人穿著深衣,跪坐幾案之后,眉發(fā)皆白,神情卻顯得有些怡然。他似乎知道眾人在看著他,他慢條斯理的整了整衣衫,對趙雍行了一個禮,淡淡說道“君上能來晉陽,本身就是晉陽的福氣。我等已經(jīng)早就不問政事了,如何敢再三插嘴呢。不過,老臣倒是有一些想法,想和君上絮叨絮叨,還請君上多多擔(dān)待啊?!?/br> 趙雍看了看他,微笑說道“但說無妨?!?/br> “老臣侄子最近從邯鄲歸來,穿了一身短衣短褲的胡服,惹得老臣頗為生氣,將他暴打一頓。不過他還委屈的說,此乃邯鄲百姓都開始穿著的服飾,像是深衣啦、黑舄啦,已經(jīng)很少有人光顧啦。都流行穿胡服了。”老大爺說著,竟然還流出了兩滴眼淚。 “君上,老臣并非是那種老糊涂,知道君上為了趙國之大興,殫精竭慮,頗有明君之像。然而,這深衣黑舄,乃我大周衣冠,而胡人粗鄙,累世為我趙國大患。為何君上還要推行這胡服之事??!” 眾人心想,這老大爺果然生猛,一上來就直奔主題,全然忘了昨日,趙雍剛剛給了這些人一個下馬威。雖然大家心里都知道,老大爺這明里說是趙雍的胡服之策,但實際上,還是希望趙雍別折騰,罷黜所有的政策,恢復(fù)舊制。胡服,只不過是一個借口罷了。否則,趙雍就不會一臉黑線的看著他了。 的確,趙雍的確一臉黑線,他沒有想到,維新進(jìn)行了兩年了,晉陽的趙氏公族們,還是依然抵制維新??磥恚约簩@些趙氏公族們,太過仁慈了。